第2章 梅香似情真
每年的臘八前後,孫文靜都會去清月觀給家裏人祈福,這一年自然也不例外。清月觀全是女道士,觀主為清月居士,她一個人獨立執掌全觀,香火也比較旺盛。
而孫文靜每次去都小住半個月,在那裏清修。初三這天她和貼身丫環秋桐就去了清月觀,秋桐将孫文靜随身的東西放好後便回家了。清月觀主請她在後山的沁梅小築居住。
說起這沁梅小築,其實就是由孫文靜的父親孫城出資修建的。共有三個院子,就是孫家的別苑。平時也接待一些客人,只有逢年過節才留下一個院子給孫家人住。這三個院子只有一個小道姑看管,負責打掃。她的名字叫小慧,這一年才九歲。
她看到孫文靜來了,就跑過來拉着她說:“靜兒姐,你可來了,小慧從年頭盼到年尾,終于把你盼來了。”
孫文靜笑着問:“小慧,沁梅小築的梅園開花了嗎?”
“你就知道關心梅蘭竹菊,也不問我。”小慧故意生氣地說。
“看你好好的,難道還要問?”孫文靜捏着小慧的鼻子說。
“哼!”小慧邊生氣邊說:“別提梅園了,梅花還沒開就全謝了。”
“不會吧?”孫文靜吃驚地問:“才進臘月怎麽會謝了?”
“上個月住進了一個叫展子飛的師兄,是師父以前一個道友的徒弟,他非常喜歡梅花,每天都折幾束在屋裏。”
“那就讓他折好了,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愛花之人就不應阻止他折花?”孫文靜覺得小慧有些小題大作了。
“可是整個沁梅小築到處都是梅花,三個院子都香得要命。師父也不管他,還讓他住進了沁梅小築裏。”
孫文靜也不理會,只是說:“那我們就去看看院中的梅花好了。”
小慧怕孫文靜生氣,就只好陪着她進了沁梅小築。當她們走在回廊之中,确實聞到了一股梅香,但院中的幾束梅花又似乎離得甚遠,不應傳過來似的。孫文靜仔細尋找了一下,才發現就在回廊的壁畫上插着一束梅花,與畫中之梅交相揮應,混然一體。孫文靜暗想:這個展子飛還真是個細心之人,實景與畫完美的融合到一起,真不錯。
在進了孫文靜休息的屋內,廳裏有一大束梅花,斜插入一個花盆裏,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屋裏種的梅花。她和小慧坐在桌前,又聞到了一股梅香,居然是從桌下的角落裏傳來的。小慧說屋裏梅花也是展子飛擺放的,孫文靜也不說話,只是欣賞着梅花,暗想:看來此人是愛梅無比,真是有心之人。
上午,孫文靜在此處休息,下午就去了清月觀主那裏。怎知回來時,卻下起了小雪。孫文靜一個人慢慢地在雪中散步。一不小心卻滑倒在地,在她跌倒的一剎那,忽然兩只手摟住了她,她便一下子跌入了那個人的懷中。待她站穩後,只聽一個人問:“姑娘,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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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文靜一聽是男孩子的聲音,便馬上推開他說了一句:“沒事。”便匆忙走回了沁梅小築。
那個男孩不是別人,正是展堂展子飛,他見到孫文靜這态度,先是一愣,而後又笑着想:我又不是魔鬼,跑什麽?又不會吃了你!好心扶你一把,反而……沒見過這樣一個怪女孩,真好玩!看她住在哪個院子,嘻嘻!子飛也随她進了沁梅小築。其實他只是在院中無事,剛好出來看雪的。
孫文靜回到屋內心跳開始越來越快,本來落入那個人懷中就有一點……又想到自己這十年來除了二哥以外,大哥都不曾抱過,更何況還是一個陌生的男孩子呢?可當她想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時,便想:他會不會是清月觀主說的展子飛呢?否則他怎麽會在沁梅小築附近出現呢?觀主說他比我長兩歲,是個很心細的人,讓我見到他時不要奇怪,想必是他。
小慧見孫文靜急匆匆地跑回屋裏,就進來陪她了。可見她滿臉通紅,又好像在想什麽事情,也就不好多說話,只得默默地站在一邊。
直到吃晚飯時,孫文靜心情才好一點,并與小慧共進晚餐,主要是問了一下采梅花之事。她每年都會從清月觀采一束梅花回家。之後便決定第二日若天氣放晴就去尋找梅花。
這日夜裏,孫文靜做了一個夢--
夢到一個白衣人在沁梅小築的院中舞劍,大氣的動作帶動雪花梅花一起舞動,一身白衣與梅花雪花融為一體。自己仿佛陶醉于這梅雪飄飛的場景之中,無法自拔,若是自己能化作梅花或雪花該多好,一定要與他漫天同舞,漫天同醉……
忽然一劍向她刺來--
孫文靜一驚,便吓得坐了起來,她出了一身冷汗,暗想:原來是夢!
此時她也睡不着了,便拉開被子,披上衣服走到窗前,發現外面很亮,于是便推開窗子,卻見一席白,雪已經停了,但天還未亮。當她看到小慧出去時才知道五更了,小慧到觀中上早課去了,要一個多時辰才能回來。她便多穿了一件衣服出去了,反正也被夢驚醒了,睡不着覺,不如出去看看也好!
當孫文靜走出院時,卻聽到隔壁院裏有動靜,暗想:這個客人起得好早。好奇心促使她走向那個院子。
院門半掩,孫文靜透過門,看到了一個白衣男子在院中舞劍。只見那人右手的三尺長劍将一束梅花挑起,迅速将花削成碎片。待梅花未落之時,劍又将地上的雪花挑起,梅花雪花真的與人漫天飛舞……
孫文靜呆呆地站在那兒:是夢,還是現實?她已經分不清楚了,只是扶在門上癡癡地望着。
那人發現有人在偷窺自己練功,便一劍刺了過去,當他發現是個女孩子,可劍快到她的頸部了,便将劍向右一閃,從她的肩頭劃過刺在了門上。他整個人為了避免與她直接相撞,便縱身而起,然後又輕飄飄落回孫文靜面前。他将劍從門上拔下,并還鞘,看向她說:“是你呀?”
孫文靜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劍吓得愣在了那兒,待她聽到面前有人說話,便低下頭說了一句“對不起。”後便轉身回了院子,她可不想與陌生人多說一句話。
而這白衣人不是別人,正是展子飛。他正要叫住她,可是她已經進了隔壁的院子。他笑着想:真可愛,昨天救了她連聲謝謝也不說;今天一大清早又偷看我練功,若不是我眼急手快,豈不是要殺人了?真怪。他便回了屋裏,将劍放在桌上,然後去洗漱了。
再說孫文靜回到屋裏,重新坐到床上,心跳又莫名其妙的開始了:最近這是怎麽了?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那個白衣人是誰?他怎麽會認識我?
用過早飯,孫文靜就換上了一件行動方便的粉色衣服,去後山的梅園尋找一束梅花,準備帶回家。
可當她到梅園才發現小慧說得并不誇張,好看的梅花都不好找了。她找了半天,終于在角落裏看到一枝心怡的梅花,只是高了一點。她放眼望去,就在不遠處有一塊石頭,剛好适合墊腳。于是便搬了過來,她撩起衣服準備折枝。
正當她欲折到之時,一個白影飛過,不僅折走了那枝梅花,還将孫文靜撞倒在地上。孫文靜坐在地上沒有說話,她的腳痛得要死,但卻沒有流血,暗罵:這個人真讨厭,看上別人的東西搶走也就算了,還将人傷了,真是讨厭!
過了好久,她的腳依然疼痛難忍,她可不想一直在這裏忍着,只有忍痛走回沁梅小築。回去随便上了一點跌打藥,但卻不能緩解疼痛。偏偏天氣又好,她只好坐在院中的回廊上,看着雪融化,誰讓腳痛得很,只有少動了。
太陽照在她的身上,正當她出神時,卻聽有人說:
“瑞雪紛紛亂飛舞,
寒梅隔岸盼春回。
待得春雨伴花落,
何必雙雙把淚垂?”
孫文靜回頭看到一位白衣人站在身後,他腰系繡梅的腰帶,手持一柄長劍對她微笑。孫文靜問:“公子為何在人家背後吟詩?”
“看姑娘獨自一人在此賞雪,脫口而出。姑娘為何雙眼含淚?”那公子不是別人,正是展子飛。
孫文靜低頭不語,因為腳痛得厲害。
子飛坐在她旁邊說:“在下展堂,字子飛。不知姑娘尊姓芳名?”
“我姓孫。”孫文靜聽他自報姓名,就說。
“孫姑娘,看你的表情像是身體不适,外面天冷,不如回屋去休息?”子飛又怎麽會不知道她受傷了?已經跟蹤了她一個上午了,又撞傷了她。他本來是向她道歉的,但見了她卻不知從何說起了。
“謝謝你,我想在外面。”孫文靜并不知道他即是今日的搶花之人,否則才不會這麽容易放過他呢!
子飛也就不再多說話了。過了一會兒,他聞到了一股梅香的味道,暗想:她身上居然有梅花的香味,長這麽大還沒有聞到過如此味道。雲兒是蘭花香,月兒是菊花香,這是三叔和三嬸喜歡的味道;至于小婉兒年齡尚小,從不塗香。而她味道真是特別,怪不得清月師姑說她是梅花仙子轉世,原來是這樣。
孫文靜發現他一直望着自己就問:“展公子,你看着我做什麽?”
子飛才回過神來,說:“沒什麽,只是覺得你身上的香味很特別。”其實他并無半點輕薄之意,只是實話實說。
然而聽者并不這麽認為,孫文靜暗想:此人并非正人君子,不予理會為好。便立刻站起來欲轉身離開,可此時她卻忘記了自己的腳還在作痛,實在不方便,一不小心就跌倒了。幸好子飛動作快,一起身便抱住她,他居然莫名地心跳加快。待站定後方說:“你腳扭傷了,走得快是會跌倒的,小心為是,明白嗎?”
孫文靜推開他說:“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可是會很痛的。”子飛堅持自己的意見。
而孫文靜則不再理他,便一個人回了房間。獨留下子飛一個人,他調整了一下情緒,暗想:我這兩天是怎麽了?總是莫名其妙的心跳加快。她真的好怪,好像很讨厭我似的,我做錯了什麽嗎?沒有人這麽讨厭我。我就不信這個邪,一定要問個清楚。想着想着他便走向她的屋子,可是推門時卻發現門是別上了,推不開,他只有敲門。其實孫文靜并沒有別上門,只是由于走得急,腳痛得厲害,才靠在門上的。
倒是子飛不明白,見敲門無人應,便一用力就将門推開了。
孫文靜是聽到了敲門,但腳痛得不想動就沒有理會。被子飛這麽一推,她一下子就撲到了前面的椅子上,椅子承受不住這個推力,帶着孫文靜同時倒在了地上。
子飛也沒想到她會靠在門上,見到後馬上跑過去,可是卻沒有接住,他只好蹲下來将她扶起,關心地問:“你還好吧?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孫文靜跌倒後又擦傷了手臂,她沒有理會子飛,只是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子飛将椅子扶起,坐下說:“我不知道你靠在門上,對不起。”
孫文靜長這麽大一直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就是挨打都不曾有過,更不用說受傷了。這一日,居然連續受了兩次傷,只覺得疼痛難忍,便哭了。
子飛以前要是一看到有人哭就想欺負那個人,可這次卻不知為何,反而沒有了那種沖動,他告訴自己是自己理虧,先是在梅園撞傷了她,這次又害得她受傷,就說:“孫姑娘,你別哭。我……我知道是我的錯,我……”
可孫文靜依然在落淚。
子飛問:“是不是又傷到哪兒了?”他看到孫文靜左手背上有擦破的痕跡,便拉着她的手說。孫文靜卻将手奪回,子飛又說:“你手上有傷,我給你上點藥。”
“不用了,你請回吧!”孫文靜可不想再被他欺負一次,剛剛碰到他以後,上午受傷的腳更痛了。
“可是……”子飛知道自己莽撞,但看到她手上有血跡,就不容她反抗地伸手點了她的穴道,并上藥。
孫文靜見他點穴,自己又動不了,就問:“你想幹什麽?”
“我幫你上藥,你的傷是我弄的,我要負責。”子飛回答了她。
孫文靜不再說話,可是子飛為她的手包紮好後,卻蹲下去看她的腳傷,這下孫文靜可急了,罵道:“你這個色狼,別碰我的腳,色狼。”
子飛聽到後也不理她,只是看到她左腳包紮得像個饅頭似的,解開後看了一下,他發現僅僅是腳踝脫臼,她居然上藥包紮,真是瞎治病,就說:“忍着點,一會兒就好了。”而孫文靜依然在罵他。子飛也不顧及那麽多,就幫她接好,可這一用力反而把孫文靜弄得更痛了,她沒有再罵,只是一個人哭泣。
子飛見到她哭,就說:“你腳踝是脫臼,僅上藥是沒有用的。現在我把你抱回床上休息一下就好了。穴道半個時辰之後自解。”他說完就将孫文靜橫抱起,送回屋裏,順便幫她擦了一下眼淚後,笑着說:“你剛剛說我是色狼,那我就當一回色狼。”他說完就親了一下她的額頭跑了。
留下孫文靜一個人愣愣的,過了一會兒她才清醒,暗罵:色狼,等我回去告訴二哥,來收拾你,打死你這個色狼。半個時辰之後,穴道果然自解了。她坐了起來,腳真的沒有那麽痛了。
下午時,小慧說:“孫文靜姐,你的腳還痛嗎?”孫文靜搖搖頭,小慧又說:“我們總算能清靜了。”
“此話怎講?”孫文靜不明白小慧的意思就問。
小慧說:“我中午在師父那兒,師父把一封信交給了展師兄。是他師父給他的,讓他今年回家過年。他今天下午就動身,你說我們不是清靜了嗎?”
孫文靜暗想:他就這麽走了,怎麽讓二哥給我報仇?就問:“他過了年還來嗎?”
“不知道。”小慧不懂孫文靜的意思,暗想:靜兒姐又沒見過他,怎麽會問這個問題?就說:“靜兒姐,你怎麽會關心這個問題?”
“沒什麽,只是随便問問。”孫文靜見得不到答案就不再問了。
小慧也就不再多言。
之後子飛找了小慧說了幾句,便拿着行李走了。孫文靜只在屋子裏看着他,暗想:別讓我再碰見你,否則一定讓二哥打死你,哼!
子飛向清月觀主辭行後就離開了。
孫文靜在這兒一直住到了十五才離開。臨行前小慧将一大束梅花送給孫文靜,說是展子飛臨行前讓她幫忙轉交給孫文靜的。原來這束梅花正是孫文靜那天想要折的那一束,才知道原來搶花之人也是他。
孫文靜更加生氣,但還是将花放在車裏拿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