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時間回到十六年前, 封成安剛重生的時候。
封成安在多方驗證之後,不得不接受了這個神奇的現實。
雖然他的心情很複雜,但既來之則安之,別無他法。
最先發現封成安不對勁的人是隋時。
以前的封成安十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在學校裏經常遇到在陳尊和封文軒故意使壞或挑唆下來找麻煩的校霸, 隋時比封成安低幾個年級, 但他交游廣闊,早已布下多重眼線, 每次接到消息就火速沖去把高一個頭的封成安攔在身後護雞仔——
可今天雞仔突然進化了。
先是眼線跑來提供有獎消息:“封成安又被陳尊堵牆角了!”
“操!”隋時把漫畫一扔,拔腿就跑。
當隋時沖過去的時候, 現場情況十分慘烈,陳尊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說他牙被打掉了。狗腿子在旁邊安慰他說他那顆牙本來也要掉不掉地挂半月了,掉了是好事兒……
隋時當下一愣,看着沒事人一樣表情淡然地站在旁邊輕拍校服衣袖的封成安, 猶豫兩秒,踟蹰上前,試探開口:“你們又欺負封成安, 我告訴老師去。”
這話他第一次說得底氣不足。
陳尊怒吼:“你去說啊!是他打我!你不說我都要說!嗚……我的牙……”
“……”
隋時将信将疑地回頭看拍完衣袖開始整理領口的封成安, 放柔了語氣,親切地問,“成安,怎麽回事?”
封成安淡淡地說:“自衛反擊。”
陳尊還真有臉去找老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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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知道他們的關系,沒打算懲罰封成安這小可憐, 就很敷衍地調解了幾句,把陳尊打發走了。
隋時在旁邊死賴着聽完全程,聽出了前因後果:陳尊想欺負封成安找樂子, 然後被封成安摔了三個過肩摔,當時陳尊人都傻了。
隋時聽完也傻了。
出了辦公室,隋時拉着封成安問東問西,也不知怎麽的,就被封成安三兩句給打發回教室了。等回了教室隋時才反應過來,就更震驚了。
他沒想到更震驚的在後面。
雖然封成安現在的行為軌跡隋時捉摸不透,但陳尊他知道啊,肯定回家要告狀!
于是隋時放學後就在門口蹲點,蹲到封成安回家,跟着他一起進去。
果不其然,他倆一進去,就見封成安他媽和那個笑面虎情夫來者不善地等在客廳了,旁邊還坐着個幸災樂禍的傻缺陳尊。
隋時火速進入備戰狀态,剛上前一步要舌戰對面,就聽到身後的封成安淡淡道:“你們都在正好,我有件事必要告知。”
當場客廳裏幾個人就齊刷刷都看向封成安,跟看見了怪獸似的。
——這啥語氣啊?很難形容,就像是……就像是封成安是上位者似的。
天地良心,封成安沒故意拿出上位者的威壓來,但他确實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十來歲的小透明,他已經三十多了,當了很多年的上位者,氣質和行為模式、甚至眼神這些已經養成了。
尤其是當這些出現在一個孩子身上時,就更顯得詭異又強烈,在對比下本來的威壓都被放大了。
雖然包括自己人隋時在內,都用詭異又質疑的眼神看自己,但封成安自己知道自己非常誠懇與善良,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裏好撐船。他充滿善意地對他媽的情夫說:“你先坐下。隋時,你也坐。錢媽,沏壺茶來。”
衆人連同保姆錢媽:“……”
他們就看着封成安脫下書包,自顧自坐到了單人沙發上,平靜地環視一圈,最後把目光落到了錢媽身上,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錢媽默默地去廚房沏茶了。
封成安沒急着說話,在等待錢媽送茶的這段時間裏,他平靜地打量着每一個人,沉思片刻,問陳尊:“封文軒回來了嗎?”
陳尊下意識要回答,又急忙止住了,翻個白眼道:“我為什麽要回答你?”
封成安轉頭看廚房:“錢媽。”
錢媽趕緊出來:“欸。”
“封文軒回來了嗎?”封成安問。
“好像還沒回。”錢媽說。
“哦,那算了。”封成安看回陳尊他們,淡淡道,“今天就只談你們的問題。”
衆人:“……”
封成安簡單地說了下今天的來龍去脈,然後語重心長地說:“孩子要管。若你們不會管,建議請教兒童心理專家輔助教育,避免他日後誤入歧途。”
多年之後陳尊抱他們媽骨灰壇來要錢的行為屬實令封成安震撼。
他唯一能感恩的是國家提倡火葬,令這件事情看起來稍微體面那麽一些。否則按陳尊的能力,必然無法把他們媽的屍骸完整拼回去。
隋時等人看着封成安一臉嘲諷冷漠地讓大人教好孩子,這感覺就別提多微妙了。
陳尊的父母回過神來,決定還擊,加上陳尊,仨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一個唱黑臉的演起來,把隋時給氣得夠嗆,正要出聲,一杯茶送到面前,封成安說:“喝茶。”
“我想喝可樂。”隋時說。
“不行。碳酸飲料不健康。”封成安說。
“……?”
隋時就抱着茶杯,滿臉茫然地陪着封成安喝茶——不知道為什麽,他本能覺得自己是在“陪”,可能封成安看起來太自在了。
他倆就喝茶,對面三人就要被氣死了。
——封成安不對勁!
這事兒最後草草收場,誰也沒達成目的。
陳尊那邊吃了個癟,封成安希望他們能從此好好管教孩子的美好願望也沒實現。
倒是陳尊他爸突發奇想,事後找了個大師來看封成安是不是中邪了……
大師多方查驗,在封成安關愛智障的冷酷眼神中得出結論:孩子突然性情大變可能是到青春叛逆期了。
這——這好像也說得通!很科學!
幾個大人又找了兒童心理學專家,專家多方查驗,得出結論:大師說得沒錯,孩子就是物極必反,到叛逆期了。
這就沒辦法了,只能從此讓陳尊和封文軒繞着封成安走,別惹了。等這人過了叛逆期再說……
在逐漸平靜下來的生活中,封成安開始了他的計劃。
從他接受了重生這個事實那刻起,他就在設計未來的一切。至于重生這件事本身令他是否迷茫還是難過或開心,都只是他閑暇時才會陷入的情緒。
首先他就要解決父母不久要發生的那件慘劇。
他對父母的感情很複雜,但這是另一件事。就算只是陌路人,那也是活生生的幾條人命,他無法坐視不理。
他找人放料,把圈裏人知道、圈外人卻因為此事過于荒謬而覺得更像胡扯的封家這樁子荒唐事給曝光落實了,其中包括但不限于父母另組“家庭”還住在一起、父母的各自情人暗中勾搭。
這等豪門秘聞火速掀起全民八卦熱潮,封家裏裏外外的人都被狗仔緊跟采訪。
這些暫且不提,封成安的父母為了情人勾搭的事,內部先鬧起來。
這一次因為雙方同時知道,且天天被無數雙眼睛盯着,白天還得出門應對集團為此出現的系列連鎖反應諸如股票變動、股東質疑之類,情況和情感變化與前一世大相徑庭,封成安他爸的恨意沒那麽集中和濃烈,沒想到殺人上去。
最後,迫于各方壓力和內部分裂,封成安父母和情人(暫時)分手了,他倆出于利益考慮,仍然沒離婚,但分居了。
——封成安推斷他們日後還會和情人藕斷絲連,畢竟是“真愛”,還都有孩子在那,但這種後續就不要緊了。
這件事情的危機解除之後,封成安開始下一步。
他向父母各寫了一封信,信中表明出于現有輿論狀況的困擾,他想要出國讀書。
這有理有據,也不顯突兀。
自從那件事以來,陳尊和封文軒在國內遭遇很多異樣看待,所以封成安的父母早就給他倆計劃好了,送國外去避幾年風頭,倒是沒想到封成安身上。
如今封成安主動提出來,他倆難得良心發現一回,而且也不想跟這個性情大變的叛逆期糾纏不清,就同意了。
封成安出國那天,只有隋時來送他——在上一世,祝玖和江大心他們是在封家慘案發生後,奉父母之令來善用孩童的熱鬧安慰(chao)七叔的過程中,才和封成安逐步熟絡起來的,在那之前他們不熟,畢竟封成安比他們大點歲數,又日常自閉,小孩子嘛,不懂那麽多立場,反正就看着玩不到一起去。
隋時照舊還是愛心泛濫,對着封成安長籲短嘆,一邊安撫一邊許諾說等自己過兩年就也出國去陪他……
封成安靜靜地聽他說完,十分感動,然後拒絕:“多謝,但不必。你學習态度很不端正,只想着玩,一則出國更不受父母管教,二則我出于情面必須照顧你,很浪費時間,影響求學,最後還算我欠你人情。”
“操!你說的是人話嗎?我好心安慰你呢!你還嫌我!還是兄弟嗎?”隋時比封成安小,這時候就更是個孩子了,還沒到想歪的年紀,這下子完全哥倆好地在鬧,“你真的很不對勁!你話多了好多!而且還很毒!好冷酷!我哥青春叛逆期也沒你這麽大變化!”
其實“毒”也說不太上,只是隋時一時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詞。
封成安沒接這話茬。
他出國是出于諸多方面的綜合考慮,其中也有隋時的原因。他認真思索前一世為何會出現自己和隋時之間那麽大的烏龍誤會,或許自己有一定責任。當年他太依賴隋時了,又是那樣的性格和背景,從某種角度而言,他人會有那樣的邏輯思維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如今他在青春期來臨前就遠離隋時,獨立起來,交別的朋友,想來他和隋時之間的“暧昧”就會自然而然地消失了。他們倆怎麽看都只是童年發小。
飛機起飛的時候,封成安閉目養神,又想起了周羿羿。
事實上,他去看過周羿羿……在周羿羿出生的時候。
他知道周羿羿的出生日期和醫院,就去了。他當時遠遠看着周羿羿的父親焦急地等待在産房外、護士出來報喜、抱出來一個剛出生的小嬰兒,他跟着周羿羿的父親松了一口氣,又笑了起來。
就那麽小小一團,現在還只會哭,哭聲特別嘹亮,日後就會長大,長成一個特別愛笑的小太陽。生命真是太奇妙了。
封成安笑着笑着,眼睛就濕潤了。
他不知道自己離開前一世之後,那個世界會如何發展。以羿羿的性格,一定會很難過和自責。
對此,封成安也十分難過和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