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舟騰雲駕霧的在湖面上飄行。我驚訝又興奮的四處張望。由于已近黃昏,薄暮中能隐約看見岸邊稀疏的樹影急速的後退。

這個法術實在太厲害了,我暗暗的學着師父的樣子,伸出手掌,朝下用力一按,默念口訣。

那口訣是啥?水,水什麽來着?我将第一個出現在腦海中的咒語直接拿來實踐一番,豈料湖面迅速傳來一股寒意,小舟周圍的水面開始升騰起灰暗的霧氣。接着,傳來“吱嘎”一聲,舟擱淺了。

前方的人影轉過身,一步一步朝我走來。

靈光乍現,我立刻垂下腦袋,大喊:“師父恕罪!”因為此時此刻,腦海裏忽然閃出某日陌兒扭曲的在地上“蟲行”的模樣。師父想必已是盛怒,完了,會不會和陌一樣被變成毛毛蟲阿~~~555,為什麽在這種時候想起這麽可怕的事情啊~~~

“為什麽用凍水術?”頭頂傳來毫無感情的問話。

“因為,因為…”我轉着眼珠,總不能說我随便掰了個口訣,那怎麽成呢…

“以前教你數次,卻從未見成功,今日用來倒是游刃有餘。”

哈?您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呢?

趕緊低聲下氣的附和:“徒兒一時緊張,說錯了口訣,有悖師父教誨,請師父懲處。”

“罷了。日後要勤加練習。”他背過身去,捏個訣,湖面的寒冰融化,小舟繼續前進。

這就解決了?我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好運。與變成毛毛蟲在地上翻滾的陌相比,我今日的待遇真可稱得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

小舟終于在岸邊停靠。我興高采烈的蹦跶到岸上,還不忘回頭招呼,“師父,快些快些!”

白衣翩翩,氣質高潔的師父冷着臉從船上下來,視而不見的從我身邊掠過。

呃…我無趣的拉拉衣擺,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

不遠處,是一座臨湖而立的酒樓,遠遠的就能看見數排碩大的燈籠挂在檐下,在夜色中熱熱鬧鬧的閃爍着。走的近了,便能聽得嘈雜的談話聲,酒令聲,小二的吆喝聲,還伴着琴聲與女子低婉的歌聲。晚風吹來,甚至都能聞見空氣裏的香味。

“師父,徒兒有一事不明。”

“講。”他頭也不回。呃,真是惜字如金。

我緊走幾步行至他跟前,仰頭谄媚的一笑:“為何師父要替陌兒來此用膳?”

他終于看我一眼,神色古怪的道:“莫非你以為為師喜好此等污濁之處?”

我啞然。不喜歡你還跟着來?而且還把陌孤零零的留着看家。可是有銀子的才是大爺,我敢怒不敢言,用力踩着他的影子灰溜溜的進了酒樓。

夥計迎上前,很快将我們引至一處僻靜的角落,并且歉意地說:“韓大人,真是對不住,樓上的雅座已經被一位大人物全包下了,只好請二位在此将就下。”師父擺擺手,無所謂的坐下。我也跟着坐下,順便四處張望。

酒樓看起來比想象的更寬敞,四根巨大的椽柱,每根都有一人粗,且密密的繪着飛禽走獸,越發顯得廳堂氣勢宏大,開闊敞亮。廳裏幾乎滿座,人人滿面春風,面露紅光。師父坐在對面,正漠然的看着我。我左右顧盼了一下,确認他的視線正對着自己沒錯,不由得頭皮開始發麻。

“師,師父…”

“何事?”

“沒,沒事….”

我只好佯裝喝茶,牛飲一口,卻“噗”的一聲盡數吐出。

“燙燙燙….”

但是當對面射來兩道冷光後,我終于明白何謂茲事體大。看着滿臉水花的冰山臉,我只覺得如墜冰窖。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作者:故意的話這文得換女主了。)

師父微微皺眉,随即摸出随身攜帶的錦帕,擦淨臉。接着低喝一聲:“過來!”我一個冷戰,不情不願,磨磨蹭蹭的挪到他身邊,低頭認錯,“徒兒不是故意的…”他也不理會,只是徑自拉住我的胳膊,将我按在身邊的座位上。

我疑惑的看看他,正欲開口請罪,小二笑容可掬的過來,問道:“韓大人要點什麽菜?”我正捉摸着咋沒見菜譜呀,卻見一邊的師父極順溜的報出一串菜名:“茶香雞,南乳燴鴿,白水氽蝦,再來兩個時蔬,一碗八珍湯。”小二應聲而去,只留下我圓睜着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對為師點的菜有意見?”狹長的鳳眼瞄了過來,我立刻心跳如擂鼓,猛力搖頭。“會不會點的多了?”我怯怯的說。鳳眼飄過一個不可置信的眼神:“昏迷之前,徒兒可是一人獨占雞一只,蝦一盤。”

我的嘴立刻張成O形。

小二麻利的布菜,一會功夫就上齊了。滿桌香氣撲鼻,黃燦燦的雞肉,紅豔豔的鴿子,粉嫩嫩的蝦子,配上晶瑩剔透的湯和鮮蔬,我忍不住拼命咽口水,連忙眼巴巴的朝師父看去。

“吃吧。”他将筷子遞給我,又拉過我的手,用布巾仔細的擦拭一遍。

我有些受寵若驚,低低的道謝後,便猛吃起來。

“丫頭,矜持點。”他時不時遞過布巾,将我嘴角的菜漬抹去。濃黑的睫毛下,眸子溫柔如水,嘴角亦難得的露出一縷笑意。霎那間,窗外的圓月似乎也不及這個笑明亮動人,滿桌的美食也失去了存在的意義。我的臉熱熱的,呆呆的回望着他。

他似乎察覺了什麽,若無其事的轉過臉,繼續姿态優雅的用膳。

大廳裏忽然安靜下來,竊竊私語從四周傳出,空氣中流淌着人們的好奇與疑惑。酒樓的入口處,侍女攙扶着一名身姿苗條的婦人進來。衆人的眼光頓時都流連在那婦人身上。

我舉筷的手也懸在空中。

這世上第一個讓我明白“美”字含義的無疑是師父,可是眼前的這名婦人頓時讓我領悟到原來世上真的有所謂“此女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的說法。雖然戴着面紗,但是纖細的柳眉下,那雙眼眸僅盈盈一轉,便覺心神俱被吸入那無底的黑色中去。

她的身後,是一名小小的男童。看來與我年紀相仿,有着一雙與婦人相似的秀美眼眸,靈氣逼人。白淨的小臉滿是倨傲的神色,旁若無人。

“夫人,公子,雅座早已備下,請往這邊。”掌櫃小心翼翼的陪着笑,一邊引着諸人往樓上去。直到美婦人的衣角消失在二樓的轉角處,廳裏才恢複生機。

“這婦人是哪裏的官眷?美甚。”一個聲音響起。旁邊立刻有人接口:“這是平王府的正妃啊!身邊那個想必就是平王長子,名喚泠。”衆人均附和着發出了然之聲。

“只是這平王妃怎會攜子來此郊外?此處雖風景宜人,但畢竟偏遠,王妃來此莫非是來游玩散心的?”衆人的胃口被吊的老高,話題立刻轉至這位美麗神秘的平王妃的行蹤上。

“我聽說啊,這平王妃得了種怪病。”

“怪病?什麽病?”大夥都豎起耳朵。

“聽說月圓時分,有人曾見到王妃赤足散發從平王府內奔出,好幾名家丁都攔不住。”

“瘋病?”衆人驚呼,立刻小心的又把聲音壓下,“此後如何?”

講故事的大叔手一攤:“還能如何?府裏費了大力将她帶了回去。據說第二日依舊神智清明,絲毫不記得自己出府為何。”

衆人于是面面相觑,有人小聲道:“莫不是被什麽魇住了?”接着又有反對聲傳出:“不足信也。今日乃月圓時分,豈非我等觀看王妃失心瘋的良辰?”衆人于是都笑了起來。

我扭頭看着師父。卻見他似笑非笑的盯着樓上的雅間,眼波流轉之間盡是森然。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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