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待到青連觀，已經是深夜了。
這一路的平安自然是被方才的大戰攪得支離破碎，好在夜深，也并未吸引山腳的百姓，不然這一票山怪怕是又要引得人心惶惶。
我坐在桌邊，感覺到溫暖的燭火隐隐的跳動，便将身子靠的更近些。
仍是有些驚恐。本以為堪稱聖地的青連山居然也如此的不太平。
如果師父在的話，這些邪魔歪道必然不會如此猖狂。
師父的本事，是誰都比不上的。
想着便有些小小的得意。
不知師父現在在做什麽呢？會不會仍然在忙着準備迎接太後一行人？還是在冷着臉訓斥陌兒練功不勤？
一陣柔和的香氣悠悠的飄來。
好熟悉的味道。
我幾乎從桌邊跳起，“小桃，這香味是哪來的？”
“奴婢剛開了窗，窗外有片花地，香氣十分馥郁，郡主說的可是這個味道？”
“對對。”見我焦急的想要挪過身去，小桃急忙牽住我的手往窗邊帶。
“這花好生稀奇，奴婢曾經在哪裏也聞到過這個味道，一直不曾見過，想不到今日才得見，卻不知叫什麽名字。”小桃也興奮的說着。
“忘生花，它叫做忘生花。”我幾乎要喜極而泣。見不到師父，卻能夠感受到師父身上才有的氣味，我已經很滿足了。
在一片香氣中睡下，卻忽的想起不知師父是否發覺了陌兒的所為，于是便小聲的喚了幾聲。
毫無動靜。
心說怕是陌兒擅用離魂術一事已被師父察覺，此刻或者已經被狠狠的教訓過了。正想着，缡晶微微的發熱，陌的聲音傳來，有氣無力。
“魚兒，師父發現了。”
“師父是不是氣到內傷？”
“何止內傷，幾乎要将我逐出門去。”陌兒哀哀的叫着，“師父讓我這幾日便往青連山取回魂魄。”
哎？陌兒要來嗎？那麽師父是否也會同行？
把這心思與陌兒一說，陌兒立刻跳腳：“師父還在忙着天子進香的事情，肯定抽不開身。話說被罰練五十遍斷金術的人是我哎，你怎麽口口聲聲都是師父師父，想要氣死我不成？”
“魚兒不敢，陌兒息怒。”我嬉皮笑臉道。
“還有一事，今日聽見平王與師父商議，平王預備向皇帝告老。”
平王要告老還鄉？那言下之意…
“沈泠會承襲平王的官爵？”
“應是如此。”陌兒忽然大笑，“魚兒，修行雖然要緊，但這些世俗之事，連師父都免不了，你我還得小心為上，可別得罪了那位貴人。”
“是怕我得罪了沈泠，壞了你的前途？陌兒，我還從未發覺你存着這等心思~~~”立刻開口譏諷。
“你這丫頭，為官為民，都是為了拯救普天蒼生，師父不也是這麽告誡你我的？居然質疑師父，你膽子越來越大了。”
我笑：“師父自然是對的，只是這話從你嘴裏出來就變了味，叫人不得不多長個心眼。”
笑鬧後，便将方才來路遇險的事情告訴陌兒，并囑咐他不要讓師父知道。
“這事倒是蹊跷。”陌低低的說着，“莫不是有什麽妖物作祟？更奇怪的便是方才我并未覺得有異…”
我心說你那點修行怎麽能在百裏開外感知異動，還不如早些将那魂魄取了回去讓我安心。
“想是缡晶的護身法力加上師父的咒術起了效果，我現在才能平安的與你講話。”回想起剛才的經歷，依然心驚肉跳。
次日青連觀的諸位道人便下山調查山怪襲人的事件，沒人顧得上我，于是便讓小桃牽着往山腰處去轉轉。
此時已經是早秋的節氣，晨間的風一過，便覺得有些許寒意。
不遠處似乎有棍棒敲擊的聲音，小桃說是懷袖在附近的竹林指導幾位道童練劍。
原來懷袖小小年紀已經可以獨當一面，我心裏不由的十分羨慕。
“魚兒？”懷袖似乎是發現了我，接着便有衣袂飄擺的聲音，想來是用了輕功直接到了我身邊。
我應着，不知這平日并不多話的女童有何事要問。
“師父說，此番帶你來此是為了醫治你的眼疾，卻不知為何醫術如韓大人這等高明者卻有求于我家師？”懷袖開門見山，“莫非你的眼疾是因那日的妖物而起？”
我正想解釋，懷袖卻扯開話題：“師兄初來青連山時，諸位師叔伯皆以為他是修道的奇才，因其在道術方面一點就通，且輕易便能通曉道術的訣竅。但是師父最終卻斷了他的道術修行，你可知原因為何？”
見我搖頭，懷袖輕哼：“師兄曾數次在練功時失了神魂，醒來時大汗淋漓神色惶恐，稱見一女子向他索要一個珠子。師父說他體內有一奇物，一旦修習內功便會控制他的心神，長此以往後果不堪設想，因此師兄才斷了修習。且近年來，師兄數次遭遇幻境，總有人試圖奪取這件神物。”
幻象？神物？想不到沈泠也有這樣的經歷。莫非也是他體內的瑤珠在作怪？
正想着，懷袖繼續道：“師兄同我說過，那日你二人在妙檀寺遇見化為王妃形貌的妖物，而你卻立刻明白那是幻境，将師兄帶離。只是師兄不知為何難以抵擋那幻境的威力，又錯将你認成妖物，而我素日從未有過此般經歷，見師兄對你拔刀，也便一同對你拔劍了。還望你莫要見怪。”
“不怪不怪。”我笑着擺手。懷袖繼續：“只是我仍有一事不明。”
“請講。”
“你為何一眼便知那是幻境？”
我怔了一下，“其實，先進入幻境的人，是我。”
“哦？”懷袖的聲音提高了些。
我将當日所見與懷袖講了一遍，只是将後來那陌生男子出現的一段抹去。
“魚兒的意思是…”能感覺到懷袖繞着我轉了一圈，“你與師兄，最初便被那妖物盯上了？”
“或許。”想到那妖物貼着我的臉要那淨瑤珠，不由的毛骨悚然。
懷袖并不吭聲，忽然道：“魚兒想要聽聽我的說法嗎？”
呃？我有些詫異。
“你素來垂涎師兄的神物，但是因着師父和諸位師叔，你便從王妃處下手，将王妃變為你的傀儡，誘使師兄回家探視。且當日師兄往妙檀寺祝禱，卻入了你預先設下的幻境。你幻化出王妃的模樣，想要誘使師兄交出體內的神物，卻被師兄識破，逃竄之時遇見了我，你思考再三，認為不敵我二人，便撤了幻境，潛入湖中。”
“懷袖，你怕是誤會了什麽吧？”我驚得不知該說什麽。
一陣涼意劃過我的脖子。
“你做什麽？”不遠處的小桃驚叫起來。
我吞了吞口水：“懷袖，為何拿劍指着我？”
“若依你所言，你與師兄皆因體內的神物而被妖物窺視，那為何昨日那些山怪只圍攻師兄卻未曾傷你？”
我急忙掏出缡晶：“師父說了，缡晶可以驅百妖，解百毒。”
劍尖順着脖子一路往下，來到胸前，“魚兒，你的破綻，就在這塊缡晶上。缡晶乃至聖的寶物，但是這塊缡晶上卻蒙着一層妖孽之氣。我雖不明白你是如何騙過韓大人與我師父，還污了這聖物，但是這缡晶上的妖氣卻是清清楚楚，不容抵賴。”
“妖，妖氣？”
“想必你已經做了掩飾，只是這妖氣雖弱，卻還是能為我感知。師父不追究，只因你是韓大人的愛徒，師兄斷了法術的修習故而也無法察覺，但是你為了竊取師兄的神物假裝眼疾，上了青連山，我卻不能容你！”
劍尖越刺越深，尖利的疼痛已經開始彌漫開來。
“懷袖，你定然是誤會了…”我無力的辯白。師父的确往缡晶上加過咒術，陌兒也系上了他的一魂一魄，但是這妖氣又從何而來啊！
“只怕不是我誤會，是你詞窮了吧。”懷袖冷哼。
“懷袖！還不把劍放下！”
“師祖？”随着懷袖驚異的低呼，劍尖終于離開了我的胸口。
師祖？七行道長的師父？青連觀的掌門嗎？連掌門都親自到來，今日真是兇多吉少了。
“懷袖見過師祖。”
“你不教師弟們習劍，為何在此糾纏貴客？”聲音聽來好生威嚴。
“師祖，她不是什麽貴客，她是混進的奸細！”
我聽得心驚肉跳，只怕掌門将我一掌劈爛。
“此事你師父與我自有道理，你無需過問。”
一片沉默。
半晌，懷袖悻悻的應聲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