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傍晚時分,七行道長一行返回,帶回一個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消息。從身量衣着來看,昨日遇見的山怪的确是附近村落的村民,只是這些村民大都在數月前就陸續失蹤。而此前村裏從未發生過此類事件。
“數月前就已失蹤?”聽着小桃打探回來的消息,我有些莫名。
“回郡主,小王爺是這麽和其他道長說的。”
“只是這數月間都不曾出現,為何獨獨在我們上山時候出來?”我托着下巴,覺得這事總有些蹊跷。
“自然是因那妖物得知你我二人回山,便中途等着了。”沈泠的聲音大咧咧的從門口傳來,接着便有人在桌邊坐定,“奇怪,你這裏為何如此馨香?”
我一愣,“香氣?想是窗外的那一片忘生花吧。”
“忘生花?好稀奇的名字。”沈泠往窗口轉悠一陣,又在桌邊坐下,“這花倒不知是何人栽下,我在青連山上并不曾見過。”
莫非是師父栽下的?想想又覺得這念頭還是荒唐,于是拉回正題。
“沈泠…啊,不,兄,兄長。”我想到那個手刀,急忙縮了縮脖子,改口,“兄長認為如何解釋這些怪事?”
沈泠怕是還不知道懷袖已經将罪魁禍首的帽子扣到了我頭上,若是他信以為真,不知會不會直接拿了我去給平王妃獻祭。
“據山下的百姓回憶,三個月前開始,便有人陸續失蹤。但因失蹤的多是些外鄉人,起初并無人注意,皆以為他們趁了夜色離開。直到最近有人在山上拾得丢棄的身份文書之類,才想到怕是遭了毒手。只是一直沒有找到骸骨,也就無人報官。”
沈泠頓了頓,“昨日與那些山怪照面,卻與往日的不同。并非獸類化成,卻像是常人被吸了魂魄并被無名之力掌控的摸樣。”
“被吸了魂魄?”我下意識的撫住胸口的缡晶。陌兒的魂魄可還附着呢。
“莫非你師父不曾告訴過你?”沈泠的口氣明顯帶着輕視:“人有三魂七魄,若是生魂被吸去大半,則成為行屍走肉,此時若用專門的術法,便可操縱這些活死人。”
我心頭一跳,立刻想到幻境中的妖物曾經提過平王妃也是這活死人。
“那這些人的魂魄…”我猶豫着,不知該不該将那妖物的話告知沈泠。
“魂魄自然成了妖物的果腹之物。你可知,天地間除人之外,便剩下仙,妖,精,怪四類。妖與精素來便是以魂魄為食。昨日那些連怪都算不上,只怕是被吸了生魂後成了妖物攻擊我們的傀儡。”
我咽了下口水,不由的想象着自己沒了魂魄是何模樣。
一只手忽然搭上我的手背,讓沉浸在恐怖心境中的我幾乎跳起,“誰!”
“你的臉色怎麽這般難看?被那些山怪吓到了?”沈泠沒好氣道,“不過是碰一下,為何如此反應?”
我心下念着你咋不知男女十歲不同席,居然還敢質問我(作者:話說你好像被師父又親又抱很多次了吧?)
“也罷,既然如此膽怯,為兄還是少說為妙,也省的你成日惦記。”說着便起身。
我急忙連拖帶拽的拉住他的衣袖:“兄長有何要事,盡管說與魚兒聽,魚兒方才只是想着那些鄉民莫名的客死異鄉,一時閃了神。”
沈泠抽回袖擺,又一個手刀劈到我腦頂:“一日為兄,終身為兄,往後我說什麽,須時刻用心記着,否則便日日吃我的手刀。”
想着眼疾痊愈便可以回師父身邊,何至于吃你這平白冒出的兄長的苦頭,我壓下郁悶,彎起嘴角:“兄長說的極是。”
沈泠輕咳一下:“你的眼疾,一時半刻,怕是好不了。”
腦中頓時轟的一聲,“兄長何意?”
“師父想是已經同你說過,你的眼疾因瑤珠而起?”
我愣愣點頭。
“瑤珠本是一雙,一粒在我體內,另一粒,若師父所料不錯,應是在你的身上。”
“兄長的意思,魚兒身上也有那珠子?可是師父從未講過,我也從未感知過。”若有這樣的好物,我也不至于為那些難熬的法術口訣日日被師父責罵了。
“魚兒修行尚淺,自然感知不到。” 沈泠的手指撫上我的眼,“你我所見的幻境,應是瑤珠受了外力,自行開啓,換言之,以你我眼下的修為,還不足以控制這神物。”
外力?兄長指的莫非是那名白衣女鬼?”我的心越來越沉。難道要找到那女鬼,委托她重新開了幻境不成?
沈泠嘆氣,“自然也不是沒有別的法子。若是你我勤加修行,三五年後,能開的那珠子的神力也未可知。”
“師兄果真要替她醫治莫須有的眼疾?”懷袖嘲諷的聲音響起。
“師妹?”沈泠有些詫異。
“她身上是否真有瑤珠,師父或是師祖都不确定。不過我能确定的,卻是她身上有些妖氣。”
我咬着唇,緊緊的握住缡晶。
“魚兒?”沈泠有些不确定的喚我。
我搖頭。隐隐的覺着懷袖口中的妖氣與陌兒的魂魄有關,于是再不敢将缡晶交出。
“懷袖,那缡晶我也見過,并無你所說的妖氣。”沈泠開口。
“師兄!”懷袖急了。
沈泠在我面前站定,“魚兒,給為兄看下。”
還是搖頭。
“那是生魂之氣,并非妖氣。”七行道長的聲音響起。
“師父!那是生魂不假,但也絕非常人的魂魄啊!”懷袖辯解着。
“懷袖,世間萬物,即使頑石亦有其魂。再者,這缡晶上的魂氣既不完整,也無惡意,更絕非魚兒體質所染,就不要再追究了。”
沈泠似乎長舒口氣:“莫非是與魚兒有些淵源的花精草怪将魂氣黏在了缡晶之上?”
我急忙點頭。雖然不明白沈泠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總之別再糾纏缡晶的氣味才是正事。
懷袖憤憤的哼了聲,跑出門去。
“道長,可否告訴魚兒,我的眼疾究竟如何是好?”我焦急的問。
“你二人若無法開啓,貧道只能以道家的內功做引,看是否能催出你二人的潛藏之力。”
“可是為何我與魚兒無法開啓的幻境,那妖物卻可以?”沈泠不解道。
“這妖物絕非常日所見的妖孽,與瑤珠及你二人必然有極大的淵源。只是它三番五次的加害,卻并未得逞,想來力量尚且不足。”
“昨日那些被吸了生魂的人,莫非也是遭了它的毒手?”沈泠沉吟道:“無法在幻境中取得瑤珠,便借旁人,甚至我母妃之手奪取這對珠子?”說着,聲音變陰沉起來。
我心裏一凜。若果真如此,那昨日那些鄉民豈非也成了瑤珠的犧牲品?
“眼下無憑無據,且待為師與各位師叔查探幾日。只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你二人需小心謹慎,不可讓那妖物再得了空子。”
當晚與陌兒聊了半晌,又呆然的設想若是師父也将魂魄系在缡晶上,我便可時時與師父一起,也不至于日日想念的辛苦。想着便沉沉睡去。
似乎又來了不知名的地方…
我四下打量着,恍然記起自己早已無法視物,想必是入夢了。
捏了胳膊幾下,毫無疼痛,于是便越發确定。
四周黑漆漆的,只有一條小道通往前方的山谷。
小道的入口立着個半人高的石塊,上書“青連山”三字。
莫非此處是青連山的入口?
我暗想。來時因看不見,也不知是否真有這個入口,只是眼下,這入口在我夢裏出現,卻不知為何。
前方出現一個小小身影。似乎正往山上去。
陌兒?
我緊走幾步,确信那身影的确是幾日不見的陌兒。
正想出聲,卻見陌兒忽的回頭,朝我這邊的看來。
發現我了?
我于是驚喜的朝他揮手。
卻見陌兒面色鐵青,僵硬的朝我走了幾步,撲地半跪在地。
身後,一個熟悉的白影緩緩出現,長發垂地,空洞的雙目透過面上的亂發,朝我的方向瞄過來。
我下意識的倒退,卻見那女鬼的空眼窩瞄了我半晌,忽然咯咯的尖笑起來,空空的袖擺一揮,陌兒的身形逐漸變得模糊起來,不到片刻,所在之處已經空無一物。
陌兒?陌兒不見了?
我呆呆的看着女鬼舔舐着尖細蒼白的指甲,緩緩的朝我飄近。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