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回眸,卻難回首歲月消逝人煙留
我早就四手四腳跑回青丘去了。
關弱水看它走了,看向桌案上的賀禮,率先看見的是北狄國的,拿過來打開了。
是一個藥盒,裏面大大小小的瓶子,瓶子上都貼了一張紙,細看,上面标注了很多字,應該是介紹瓶內的藥如何使用。
關弱水立即明白了是綿亘準備的。
微微一笑,将盒子合上了。
下面的一個盒子是良褚的,很大,長長的。
關弱水還沒有打開,就已經猜到是什麽了,打開後果然是。
那架琴。
這應該是歷史上最詭異的一場婚禮和四國最千奇百怪的賀禮了吧。
他們每個人送的都不是金銀珠寶,不用看後面的也知道,一定都是一些有特殊意義的東西。
高辛玖澤果然心思通透,他太了解他們這一群人了,讓關弱水佩服而擔心。
接着是青丘。
一個小盒子,只有手掌那麽大。
關弱水打開了——空的!
軒轅少淵這是什麽意思?關弱水疑惑了……
“怎麽是空的?”關弱水拿起盒子研究,生怕軒轅少淵造了個什麽暗層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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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就是空的。”
關弱水猛地回頭,軒轅少淵站在身後不遠處,負手而立,面帶笑意。
又是那個亘古不變的微笑。
關弱水跳起來,看了一眼外面,吩咐,“梅丹沁,你們守着,我躺一會兒。”
“是。”梅丹沁的聲音從門邊傳來。
說罷,關弱水一步沖過去,指着軒轅少淵就罵,“你瘋了?腦子不正常?放着貴賓不當,偷偷跑來!這裏是中容,會死人的!”
軒轅少淵一把将她拉進懷裏,低語,“如果是軒轅少淵來了,能見到中容的大王子妃嗎?”
關弱水推開他,說道,“我真是不長記性才以為你會介意到不來!”
軒轅少淵依舊只是微笑,打量着關弱水說,“真美。不過若是穿上青丘的喜服,想來更勝一籌。”
“計較這些沒什麽用。我們要從長遠看,看遠一點,今天的犧牲才值得。”關弱水扭頭。
軒轅少淵将她的頭強行轉過來,問道,“弱水,你總是看的那麽遠,何時才能看一看你眼前的人?”
關弱水被他說到心坎裏,蹙着眉不再說話。
軒轅少淵見她難過,笑着伸出手,攤開了手掌,上面放着一張羊皮紙。
“盒子是空的,因為我信不過除了你意外的其他人,尤其是高辛玖澤,不過好像我失策了。賀禮在這裏。”
關弱水被轉移了視線,看了看羊皮紙,“地圖?”
“正是。不知以青丘的地圖為賀禮,大王子妃滿意否?”
關弱水沒想到他會送自己地圖,震驚!
軒轅少淵将地圖塞進了關弱水懷裏,輕輕撫摸着關弱水的臉頰,“看大王子妃的臉色,好像很感動,大有後悔嫁給高辛玖澤的樣子?”
關弱水翻白眼,嘟哝,“來不及了。”頓了頓又說,“你不該給我的。地圖早晚會給玖澤,給我不就等于給了他。”
“在下不認為幾張地圖可以統一九州五國。”
關弱水被他的自信打敗,想了想說,“玖澤說地圖一拱有七張?五國的地圖都在我這裏了,另外兩張又在哪裏?”
軒轅少淵拉着關弱水往床榻走,說着,“是有七張。五國各一張,另外兩張一張在神醫莫非仙手裏,另一張在……我師父手裏。”
“零?”關弱水有點疑惑。
軒轅少淵并沒有回答,拉着關弱水在床邊坐下,“百裏蒼的地圖被我們偷走,你需改日和他知會一聲。”
關弱水點點頭,還想繼續說,卻被打斷了。
“洞房花燭,談這些實在有失情趣,不如我們談些別的?”軒轅少淵笑說。
關弱水打了個顫,“還能談什麽?你……你不許碰我天靈蓋以下膝蓋以上的部位!”
軒轅少淵笑着将她抱進了懷裏,“我看你在殿堂上朝高辛玖澤笑的很開心?”
“那叫逢場作戲,懂不懂?”
軒轅少淵微不可聞的嘆氣,“我望你天天笑的如此開心,卻又怕你這樣歡喜的待在他身邊,會漸漸忘了我。你在他身邊,卻在我心裏。”
關弱水不說話。
軒轅少淵嗖的一聲就不見了。
下一秒門開了,高辛玖澤一襲白衣站在門邊。
關弱水腦子轉起來,起身,理了理衣服說,“你來了。”
高辛玖澤裝作不經意的掃了一圈屋子,走進了,關了門,笑說,“若不是我裝醉,只怕是來不了。今日辛苦你了,可累了?”
說着高辛玖澤走到桌邊坐下,關弱水遲疑着,但也走了過去坐下。
“不累,你也無須這樣客氣。”
高辛玖澤看着賀禮說,“還有渾夕的沒看?看吧。”
關弱水點點頭,拿過了盒子打開。
一朵映山紅。
心猛地一緊,在招搖山上那些歡樂的笑聲回蕩在耳邊,他們的歌聲久久不肯消散。
高辛玖澤看着那朵花,沒有說話。
屋子裏一片寂靜,兩個人都沉默了,安靜的好像殿內根本沒有人。
久久。
“明日還要去拜見父王和衆王子、王姬,早些休息吧。”高辛玖澤起身。
關弱水嗯了一聲。
兩人一個一個洗了澡,關弱水躺在床榻裏面,高辛玖澤躺在床榻外面,一裏一外,各蓋着一條毯子。
關弱水平躺着,看着紗帳的頂發呆。
高辛玖澤微微側頭看她,說道,“你的頭發未幹,還是散開好些,否則明日會頭痛。”
關弱水沒反應。
高辛玖澤側過身,一只手拄着床榻,伸手要去碰關弱水的頭發,關弱水猛地往後一縮,翻身起來擡掌就打過來。
高辛玖澤往後一閃躲開了,說道,“我說話你沒有聽見,還出手打人。”
關弱水感覺自己未免反應過激,忙的收回手,說道,“你,你說了什麽?”
“頭發未幹,這樣枕着明日頭會痛。”高辛玖澤躺下了。
關弱水明白過來,讪讪的嗯了一聲,将頭發散開在腦後,這才躺下,“對不住。”
“我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但也不是好色之徒,我既然答應了你,便會遵守。”
關弱水更覺得羞愧,說道,“你和我講講中容吧。”
高辛玖澤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中容分為兩部,羲和、常曦。我是羲和部的首領,赤華是常曦部的。我父王身子不錯,但過于沉浸在享樂之中,所以朝政幾乎是交到了我和赤華身上。我找你幫忙,首先要對付的就是赤華,收複常曦部。”
關弱水點點頭說,“還有呢?”
“我父王雖不怎麽關心朝政,可他總是清楚的。他擔心我們争奪皇位,所以對我們很防範,皇權也沒有全部交出來,命脈還在他手裏。一支二十萬人的精兵。”
“你想奪下這二十萬人?”
“正是。只不過操之過急反而會引起我父王的戒備,得不償失極有可能。所以我娶你的另一個目的就是要你陪我做一對世人眼中的恩愛夫妻,讓我父王對我消除戒備。”
關弱水聞言,心中滋味難述。
有軒轅少淵那樣的父母,已經很奇怪了,現在聽到高辛玖澤這樣去算計自己的父親和兄弟,越發難受。
百裏蒼和他叔叔兄弟就已經鬧的家破人亡,難道又要重演……
“你震驚或是覺得我心狠手辣都很正常。”
關弱水極快的看了一眼高辛玖澤,搖頭說,“那倒沒有。只是因為軒轅少淵和百裏蒼的事,我總覺得……”
說到百裏蒼,關弱水心裏又忍不住難受起來,停了話不願再說。
今日,百裏蒼是真的被自己傷了。不知道他會不會恨我?還是……他的傷嚴不嚴重?
高辛玖澤道,“睡吧,明日要做的事還很多。”說罷手一揮。
燭光滅了,紗帳也垂了下來。
兩個人就這麽躺在一起,靜靜的被罩在一方天地裏,默然不語。
高辛玖澤閉着眼,卻難以入睡。
他最後一口氣吹滅了燈,這屋子裏便黑沉沉的沒了下文。
我再不忍心。
竟為了她的傷心,陪着她傷心起來。
殿外,不遠處的屋頂上側身躺着一個男子。
他身邊躺着一只猴子。
“燈滅了。”軒轅少淵開口。
九戒心裏猛地鼓掌,頭號敵情終于嫁出去了!從此以後,主子是我一個人的!哇哈哈哈……
笑着笑着,看到主子臉上的悲傷,九戒再也笑不出來了。
忽的身後閃過一個人影。
一個戴着鬥笠的人站在了軒轅少淵身後,看身形像個女子。
她開口說,“我沒想到你會讓她出嫁。”
這聲音好像上一次出現在淩月殿的那個人。
軒轅少淵斂去了臉上的悲傷,冷冷說,“那并不能代表什麽。”
“你在我眼前還要掩飾嗎?孤獨寫滿了你的臉,可惜你自己看不到。”那女子好像在嘲笑他。
軒轅少淵全不在意,微微的一笑,“比孤獨更可怕的就是別人知道你的孤獨。”
“錯。”女子反駁,“比孤獨更可怕的是自欺欺人隐瞞你的孤獨。”
軒轅少淵仰起頭,風微微打在他的臉上,凝固了這一刻他臉上的表情。
我孤獨。
軒轅少淵承認了。
也許世人都看得見我的孤獨,唯獨該看見的那個人永遠看不見。
因為我最孤獨的時候就是她不在身邊的那一刻。
“少淵,走吧。”女子開口。
軒轅少淵起身,眺望着中容國的都城,淡淡說,“九秋,你不該離開青州。”
被叫做九秋的女子哼了一聲,說道,“你殺了雷,師父要我帶你回去。”
“他該死。”
九秋反駁,“這話你該對師父說。”
軒轅少淵不在意的一笑,飛掠了出去,“走。”
九秋又看了一眼軒轅少淵一直盯着的宮殿,看了一眼九戒,縱身飛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82
【家宴把戲】
清晨時分。
“弱水,醒醒。”高辛玖澤輕聲叫着關弱水。
關弱水還在睡。
兩個侍女敲門進了屋,其中一個剛要說話, “奴婢來伺候……”
高辛玖澤示意她低聲,複又指了指還在熟睡的關弱水。
兩個侍女立即明白了,都不敢再說話,輕輕放下東西站在了一旁。
高辛玖澤早已經穿戴整齊,卻坐在床榻邊,輕輕彎下腰朝關弱水說,“該去拜見父王參加家宴了,醒醒。”
關弱水猛地驚醒,一個機靈翻身坐了起來。
高辛玖澤的臉率先映入眼簾,他還是一身白衣,玉冠束發,一絲不茍,幹淨的讓人生怕靠近他就會玷污了他。
關弱水正想說話,忽的瞥見兩個侍女,這才明白過來——我是中容國的大王子妃!
高辛玖澤擡手擦了擦關弱水的眼角,将淚痕一一擦去,微笑着說,“母後常說,睡覺會流淚的人是受苦太多的人。往後,我會照顧你,不讓你受苦。”
關弱水愣了。
高辛玖澤起身,朝侍女吩咐,“你們出去吧,她還有些不适應。”
兩個侍女看見這一幕幕,都面露喜色,抿着嘴笑,低着頭出去了。
侍女一走,關弱水跳到地上,說道,“我們一定要這樣秀恩愛?”
高辛玖澤颔首,坐到了桌案旁,拿起一本書翻看起來,“這兩名侍女一個是父王派來的,一個是赤華派來的,依你所見,我們有選擇嗎?”
關弱水想了想,去洗臉。
高辛玖澤瞥了一眼她的背影,嘴邊含笑,繼續看書。
梳洗打扮好後,關弱水也不塗脂抹粉,正要绾發,高辛玖澤上前來,拿起了篦子,說道,“我替你绾發。”
“不,不用了吧。”
“坐好。”高辛玖澤的話讓人沒有商量的餘地。
關弱水只好乖乖坐好,看着鏡子下面的脂粉盒子發呆。
“我的母後去世早,現在中容的皇後是赤華的母親。我父王儒雅風流,喜歡詩詞歌賦、撫琴養花,你近來只需做一件事,讓他喜歡你這個大王子妃。”高辛玖澤一邊熟練的替關弱水绾發,一邊說着。
關弱水哦了一聲,問道,“你父王,呃,父王喜歡那些東西,想必也會喜歡飲酒,不正是和你心意?”
“他很讨厭喝酒。”
“哈?為什麽?”關弱水有些驚訝。
高辛玖澤收了手站好,淡淡說,“他認為酒能誤事,讓人迷失心智,所以厭惡。我喜好釀酒的事,你最好不要在他面前提起。”
關弱水點點頭,站了起來。
銅鏡裏的自己都快要讓人認不出了。白衣配着素雅的發髻,眉心畫了一朵梅花,配上關弱水的膚色,實在美!
傲雪紅梅。
不得不承認,高辛玖澤很有品位。
昨日是國宴,五國的賓客都來慶賀,關弱水又被百裏蒼和軒轅少淵一前一後攪的頭暈目眩,根本連中容皇帝和其他王子、王姬長得什麽樣都沒看清。
實在劃不來!
關弱水決心今天一定要看個夠。
高辛玖澤将關弱水的手放在手臂上,挽着關弱水進了正殿。
正位的龍椅上坐着一個男子。
關弱水看他正閉着眼,很享受的樣子,這才意識到他正在聽旁邊高辛碧函的奏樂。
果然是個儒雅風流的皇帝!
兩人走近了些,高辛玖澤和關弱水站在了正中,都沒有開口說話。
關弱水打量着中容皇帝的樣貌,聽高辛玖澤說的話看來,高辛陶然這個皇帝不像皇帝。再看他的長相,關弱水還記得第一次見到玖澤時,覺得他融合了山水之神韻,将山的嚴峻和水的溫和融為一體。
那麽,高辛陶然就只剩下水。
他很柔和,看着就像一灘波瀾不驚的湖水,靜靜的流淌、靜靜的存在。
一切都是靜靜的。
看高辛陶然長得也不錯,怎麽高辛家就只有那個高辛赤華長得實在難以入目?基因突變也不至于……
高辛碧函動情的彈奏着,忽的看見了關弱水,一個琴音錯了。
高辛陶然咳嗽了一聲。
高辛碧函立即起身,“父王恕罪,碧函走神了。”
關弱水心裏面一萬只草泥馬狂奔而過……你就裝吧!
陶然皇帝瞥見玖澤和關弱水,坐直了身子,卻沒有理會這二人,反倒繼續和碧函公主說話,“撫琴也需要一心一意,孤的話你又忘了?為何走神?”
“碧函知錯。只因……”碧函公主看了一眼關弱水,“只因大王子妃實在貌美,碧函一時看癡了,所以才……”
娘的!一句話就把矛頭轉到我這裏來了!*&%&………¥¥#*@%&*關弱水忍不住在心裏罵街。
陶然皇帝看向關弱水。
高辛玖澤立即一撩長袍跪下,關弱水雖然不情願,但趕快也跟着跪下了。
“玖澤拜見父王。”
“弱水拜見父王。”
“嗯……久聞渾夕闖王、良褚副盟主美貌,果真不差。那裝束……”陶然皇帝開口了。
關弱水用餘光瞥了一眼高辛玖澤,難怪了!原來他幫我绾發化妝都是為了這個……
“回父王,弱水笨拙,這發髻和妝容都是玖澤做的。”
“哦?是玖澤畫的梅花妝?”陶然皇帝滿意的看了一眼高辛玖澤。
高辛玖澤點點頭,回答,“兒臣見弱水肌膚如雪,想着配上梅花定好看。讓父王見笑了。”
陶然皇帝大喜,哈哈大笑起來。
笑了一會兒,他指着高辛玖澤朝身邊的皇後于桑說,“瞧瞧,你還說玖澤野性難馴,這才剛剛成親,就轉了性子了!也替女子绾發畫眉了!”
于桑看了看高辛玖澤,笑說,“是,大王子和大王子妃新婚燕爾,難免恩愛些。”
“起來吧。”陶然皇帝發話。
高辛玖澤扶着關弱水站了起來,異口同聲道,“謝父王。”
高辛碧函走了下來,朝兩人行禮,“王兄、王嫂,碧函有禮了。”
玖澤只是淺淺一笑,回禮。
關弱水笑的很和善,說道,“久聞碧函公主琴技高超,今日聽了,果真是不凡。改日若有空,可否與弱水切磋切磋?”
高辛玖澤瞥了一眼關弱水,沒說話。
陶然皇帝一聽,立即問,“王子妃也會撫琴?”
正中關弱水下懷!
關弱水點頭,“學過一些皮毛,不敢在人前賣弄。”
“無妨,今日在場都是一家人,你便奏一曲。”陶然皇帝看起來興致很高。
高辛玖澤不知關弱水會撫琴,生怕出了岔子,忙說,“父王,弱水昨日未歇好,還請父王……”
此話一出,在座的人都掩嘴笑起來。
新婚之夜,沒休息好?
關弱水的臉噔的就紅透了……丫丫的高辛玖澤,你會不會說話!你讓我老臉往哪擱?
于桑皇後笑說,“陛下,大王子可真是疼極了王子妃了!”
關弱水見陶然皇帝雖然笑着,可是神色并不太好,說道,“無妨,父王高興,弱水獻醜也無妨。”
高辛玖澤看了一眼關弱水。
關弱水微微一笑,走到了琴前面,坐下。
“樂師。”于桑吩咐樂師上前去合奏。
關弱水道,“多謝母後好意,可弱水的這支曲子是專門為父王所創,只怕常人和不了。”
“為孤所創?好,孤就聽聽。”
關弱水點頭,輕輕勾起一個音。
所謂名師出高徒,雖然關弱水當初跟着凡微衣學琴只是為了娛樂自己,但凡微衣的琴技極高,這個徒弟怎麽也不會差,更沒想到有一日竟然有用處!
這曲子是凡微衣所創,其中有一部分源自《廣陵散》,加上了一些他自己的創作,所以世間再沒有第二個人奏過——雲水謠。
曲子終。
陶然皇帝站了起來,走到關弱水身前,問道,“這曲子可是你所創?實在是孤此生聽過最美妙的樂曲!”
關弱水連忙起身,回答,“這曲子是良褚國的一位朋友所創,他喜好琴音,不喜歡束縛,所以曲中的情誼與尋常人是不相同的。只可惜他不好功名利祿,只希望一葉孤舟、一壺清酒,一架古琴,逍遙自在于天地間。”
陶然皇帝似有所悟,點頭說,“曲高和寡,人生能遇到一個知音,便已知足。”說罷又回到了龍椅上。
高辛碧函笑說,“聽聞王嫂和良褚凡盟主、渾夕王都極其親近,不知這曲子可是他們其中一位所創?”
高辛玖澤自然知道這曲子是凡微衣所創,他們兩人飲酒作樂時,他常常奏起,雖不清楚為何關弱水也會,但高辛碧函的話挑起了事端。
關弱水才不是省油的燈,笑着答,“碧函公主真是見多識廣,身處閨閣,也知曉這些事,佩服。只可惜他們二人的琴技我不曾聽過,所以并不知他們可能奏出這曲子。”
妙!
高辛玖澤在心裏贊嘆。
這是一個死局。回答“是”,那便證明你與他們二人極其熟悉,一個女子與兩個男子過于親密,在中容是有毀清譽的。回答“不是”,未免生硬,而且你若沒有聽過他們二人奏曲,又如何知道不是他們?
高辛碧函顯然還不肯放過關弱水,繼續說,“原來如此。那不知……可是青丘的軒轅殿下所創?”
五國的人都知道,青丘的軒轅殿下拒絕了中容的聯姻,轉臉就向這位關弱水提親。
兩人的關系簡直撲朔迷離!
關弱水猜到高辛碧函是想利用這件事對付自己,不緊不慢的說,“聽聞碧函公主與軒轅殿下訂了親?公主大可日後再私下問他,豈不是更為妥當?”
高辛碧函臉色鐵青,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高辛赤華正要說話,陶然皇帝道,“好了,碧函看弱水琴技高,竟也嫉妒了!真是孩子氣!玖澤,弱水初到中容,你帶着她四處看看,在宮裏走走也好。”
看來這皇帝也不是吃素的!
一句話就将氣氛緩和了,明明是對峙,被他一說就變成兩個小丫頭争着讨好的小把戲。
既然是小把戲,那就不可當真。
看來中容國的形勢果然混亂,難怪高辛玖澤這樣水晶心肝的人也要幫手。
高辛玖澤點頭,“是,兒臣告退。”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83
【情漸濃】
關弱水挽着高辛玖澤離開了正殿,兩人慢悠悠的走着。
高辛玖澤引着關弱水來到了花園裏,摘下一朵百合花,插在了關弱水的發髻上,笑說,“百合是中容的國花,這白百合,今日我替你戴上,望你我百年好合。”
關弱水笑了笑,環住玖澤的腰靠進了他懷裏。
再不會看顏色的丫頭也該知道,這時候該走了,除了梅丹沁和蘭黛煙帶着九戒遠遠退開跟着,其他侍女都走遠了。
高辛玖澤仍舊摟着關弱水,兩人相依站在百合花海中,映成了一副美景圖。
“我沒想到凡微衣會教你撫琴。”玖澤開口。
關弱水道,“那有什麽?我學來玩玩,只是沒想到在這裏很有用。怎麽?你和凡微衣不是故友嗎?”
玖澤松開她,兩人卻還是緊緊站在一起。
關弱水感受到高辛玖澤有些不高興,問道,“怎麽?你讨厭凡微衣?”
“你讨厭碧函?”高辛玖澤反問。
關弱水看了一眼玖澤,摘下一朵百合花在手裏把玩着,回答,“是我和她之間的個人恩怨,你若是不想對付她,我可以盡力忍讓。”
“無妨,你教訓教訓她也好。”玖澤說完,頓了頓才說,“你讨厭某個人,也許是因為那個人身上和你有相同的缺點。”
關弱水打個顫,“你的意思是我和高辛碧函一樣?”
“不,我是說我自己。”
關弱水恍悟,點點頭說,“你和凡微衣确實很像,都愛說真話。”
高辛玖澤聞言,低頭笑起來。
關弱水看他笑得很開心,忽的想起另一個也十分愛笑的人,問道,“你笑什麽?有這麽好笑嗎?”
“笑只是個表情,與開心與否無關。”
關弱水和高辛玖澤幾乎寸步不離,除了兩人去茅廁和高辛玖澤上朝。當然了,私下兩個人還是都很自覺的遵守着定下的規矩。
關弱水已經十分清楚陶然皇帝的性子,隔一兩日就去請安,順便帶着點什麽小禮物。
半個月下來,陶然皇帝已經對這個新來的王子妃愛不釋手,只覺得兒子取回來了一個自己的知音,估計他要是再年輕二十歲,也會想娶了這個聰明又漂亮的女人。
當然了,在高辛玖澤這個超級骨灰級演員和關弱水這個奧斯卡影後的配合下,兩個人現在是中容上下的模範夫妻!
題外話:奧斯卡影帝應該不用說是誰了吧……在遠處的軒轅殿下不小心打了個噴嚏。
兩人成親一來,恩愛有加、相敬如賓,單單家宴那一日,大王子親手為王子妃畫的梅花妝就風靡了中容,成為少婦們争相模仿的裝束。
還有那一日的“百年好合”,國內的百合花身價倍增,不但缺貨斷貨,甚至出現為搶一朵百合花大打出手的慘劇!
關弱水為自己優秀無敵的演技沾沾自喜的時候,完全忘記了有一句話叫做——得意忘形。
她忘記了考慮在青丘和渾夕,某兩個人要是聽到中容大王子和王子妃恩愛的事跡,會有何反應,也忘記了這兩個人從來都不知道“怕”字怎麽寫……
關弱水坐在桌案前,将一支支毛筆放進盒子裏,整理好以後,準備去給父王請安。
正要出門,九戒叫起來。
關弱水道,“猴子,你在中容好吃好喝,我虧待過尼你嗎?沒有!你都胖了幾圈了?你還好意思跟我抱怨?”
九戒欲哭無淚:我說的不是這個啊……
“好了,我去停光臺了,你自己解決,是要出去賞賞花,還是撒尿玩泥巴都随你。”關弱水提起那一盒毛筆,準備出門。
嗖——
關弱水這下子意識到危險了,站在原地,聽着來人的聲音,琢磨着自己怎麽在放下盒子的同時出手制敵。
嗖!
關弱水右手一繞将盒子穩穩放在了地上,同時,左腳往後一踢。
腳踝被人握住,關弱水以頭在下、腳在上,斜着身子的造型定在了殿內。
回頭,百裏蒼面色平靜的站着,一只手握着關弱水的腳踝。
關弱水驚訝,道,“你怎麽來了?”
百裏蒼突然一拉,将關弱水倒着提了起來,一轉,把她橫抱在了懷裏。
“你瘋了?不要命了嗎?這裏是中容!我是大王子妃,我看你真是……”關弱水往後一揮手,關上了門。
百裏蒼不說話,将關弱水的頭按到了自己的胸口上靠着,低語,“你聽見了嗎?你聽見它的聲音了嗎?它說想你了。你有沒有想我?”
關弱水翻白眼,生怕自己的頭發被弄亂,妨礙自己去見陶然皇帝,推了一下百裏蒼,說道,“我想你個鬼!”
百裏蒼很受傷的看着她。
關弱水又心軟了……終于點點頭,“你來做什麽?你不要告訴我你腦子短路,大老遠跑來就是為了問我有沒有聽到你的心跳。”
百裏蒼道,“我來看看你和高辛玖澤究竟有多恩愛。”
關弱水明白了……示意百裏蒼放她下去。
百裏蒼拗不過,只能松了手。
關弱水抖了抖衣裙,問道,“那你看到沒有?”
“弱水!”百裏蒼一把将關弱水拉過去。
“百裏蒼,我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何況我已經嫁給他了,你還想怎麽樣?你放過我行不行?”關弱水雖然不忍心,但是還是要說。
百裏蒼呼出口氣,“好!我來是想讓你把這個毀掉。”說罷拿出了那條映山紅項鏈。
“毀掉?”
“是。我沒辦法像你一樣這麽輕易的放棄一個人,放棄一種感覺,我做不到。我為你造了它,就由你毀掉它,正好。”
關弱水看着百裏蒼,他将項鏈送到了關弱水眼前,等着。
關弱水接過來,握在手裏半晌。
“動手吧。毀掉它,我從此再也不來見你。”百裏蒼說罷,抓起桌案上的一只毛筆,猛地插在了自己胸口上!
“言出必行,絕無悔改!”
關弱水大驚,忙的一把拔掉毛筆,“你瘋了!自殘很好玩是不是?”說着忙的用手壓住了傷口,眼睛在桌案上找着可以止血的東西。
百裏蒼猛地把關弱水抱進懷裏,臉上笑着,“你還在意我是不是?弱水,我終究在你心裏的,是不是?”
關弱水一把推開他,忍不住哭起來,“你他媽能不能別這麽煽情!你到底要我哭幾次才能放過我?混蛋!王八蛋!你自殘我心裏好受嗎?你逼死我算了!”關弱水扭開頭自己抹眼淚。
百裏蒼一只手捂着傷口,看關弱水一身白衣上染了不少自己的血,上前說,“弱水,我……好,我不逼你。”
關弱水聞言,回頭看他。
“我想了很久,這些日子,我反複想着。你說得對,愛不是付出多少可以決定的,我不在乎你待我如何了,也不在乎你是不是中容的王子妃,我什麽都不在乎,今日,我向你承諾,無論如何,無論發生什麽,只要你需要,我永遠為你而戰!至死不休!”百裏蒼說完,傻乎乎的扯出了一個笑臉。
關弱水愣住了。
她拼命的把百裏蒼推給雲木珊,怎麽又不是另一種傷害呢?
如軒轅少淵所說,你可以厭惡他,可你沒有資格将他塞給別人。
我又在犯同樣的錯誤了。
百裏蒼的承諾,代表的不單單是一個極大的轉折,也是一次表白。
從這一刻起,百裏蒼不在以得到關弱水為目的,而是只要她幸福,就夠了。
關弱水扯下自己的衣襟,壓住百裏蒼的傷口,“百裏蒼,你喜歡我什麽?”
百裏蒼想也沒想說道,“還記得第一次見面嗎?我打傷了你。看見你,就好像看見我自己,你一往無前,從不為誰停留,不受任何束縛,只為了自己自由的活着。就好像看見自己,看見我的影子,是一種熟悉,一種感覺。從此以後,非你不可。”
關弱水點了點頭。
“姑娘,天不早了,還去停光臺嗎?”梅丹沁的聲音在門外傳來。
關弱水忙的斂去情緒,說道,“我收拾一下就來。”說罷看着百裏蒼,說道,“我不要你為我犧牲,只盼着你能活的暢快,好好活着。終有一日,你會明白,活着,比什麽都好。”
百裏蒼點頭。
“你渾夕王能來,想必就能走吧。”關弱水轉身去拿藥盒,将止血藥拿了出來塞給百裏蒼,“你自己上藥,血止住了再走。千萬小心。”
百裏蒼握着藥瓶,看着關弱水不想放手。
“我走了。”
百裏蒼不舍,卻說不出挽留她的話,只能看着關弱水去了另一間屋子換衣服。
時間還很多,一輩子很長,我不該貪戀這一刻,而該守住你,那樣,我才有一輩子。
關弱水換了衣服,提着木盒往停光臺去。
梅丹沁說,“渾夕王功夫不弱,不會有事的。”
關弱水有些驚訝,想了想覺得也正常,說,“這些日子有你在真好,不然我還真不知道怎麽揣度父王的心意喜好。”
“姑娘才智過人,沒有我一樣可以做好,梅丹沁不敢居功。”
關弱水又說,“蘭黛煙帶着九戒去了哪裏?”
“去買硯臺了。”
關弱水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84:
【遭試探】
關弱水來到停光臺時,只見陶然皇帝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