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回眸,卻難回首歲月消逝人煙留

木珊僅憑着這一招就看出了東單占春的功夫華而不實,想來是被人嬌寵着長大的。

雲木珊連刀都不拔,左掌劈去,被東單占春避開。東單占春見狀,大膽進襲,手掌疾翻,刁住雲木珊的手腕,另一只手去抓雲木珊的後心。

百裏蒼和其他人換上了若水的衣服,端着祭祀物件趁着衆人都在看打鬥,走到了關弱水身旁。

百裏蒼放下東西,正巧看見雲木珊危險,彈出一顆祭品蔬果打在了東單占春背上。

雲木珊心知是百裏蒼出手相救,大喜,一把抓住東單占春的衣襟,迅速将她提起來扔出去。

梨潇飒擋住了衆人的視線,茯苓和木槿立即偷偷去解繩子。

“女人?”梨潇飒道。

關弱水一看,怎麽是他們!

梨潇飒一笑,立即去扯下關弱水脖子上的項鏈,匆忙中,把軒轅少淵送給關弱水的項鏈也扯掉了。

“走。”百裏蒼低聲說。

不料,雲木珊忽然跪在地上,滿地打滾。

木槿見狀,驚呼,“何不恭再用巫術折磨丹熏公主!”

百裏蒼怒,推了一下梨潇飒,看了一眼關弱水說,“你們帶她先走,我救了雲木珊就來。”說罷拔出金刀朝何不恭打去。

慕容凄辰這才注意到關弱水逃走了,喊道,“祭品逃走了!”

一下子,衆人都亂起來。

容禹千在人群裏大喊,“那邊!往那邊跑了!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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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人一聽他這麽說,立即拿着武器就往關弱水逃走的反方向追去了。

容禹千趁着人多,趕快脫身。

雲木珊還想和東單占春分出個高下,被百裏蒼扯着手臂就跑。

東單占春回過神時,發現雲木珊不見,大怒,“我非找到你不可!”說着帶着人就走。

慕容凄辰一直看着雲木珊,立即追着雲木珊和百裏蒼逃走的方向而去。

雲木珊高興的傻樂,看着百裏蒼拉着自己的手一個勁的傻笑。

百裏蒼疑惑,回頭看,發現她在笑什麽,猛地松開了手,“跟上。”說着就跑。

雲木珊氣得一跺腳,卻也趕快跟上去。

人群湧動,突然很多箭、矛射來,雲木珊急急閃躲在屋子後面,待沒了聲才探出頭去,卻發現百裏蒼不見了!

“百裏蒼!”雲木珊驚呼。

“你在找誰?”身後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雲木珊回頭,只看見白煙一晃,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99

【失身】

梨潇飒抱着關弱水奔到了遠處的樹蔭下,幾人再三确認沒人追來,這才坐下休息。

九戒從梨潇飒懷裏竄出來,抱着關弱水的手臂就嗚嗚嗚的哭起來。

關弱水一愣,笑起來,“猴子,不哭,不哭!沒想到你這個猴子看着狼心狗肺的,其實心還不錯嘛!”

其實九戒是因為松子都在關弱水那裏,它已經好久沒吃東西了……

要是關弱水救不回來,松子不也就沒了。

梨潇飒看了看四周,說道,“再等一會兒,如果容禹千和百裏蒼、雲木珊沒有來,我們立即走。”

關弱水反對,“不行!他們不來,我們就回去救他們。”

梨潇飒怒目,說道,“我不管別人怎麽樣,你活着就可以!”

“梨潇飒!他們也是我的朋友!”關弱水站起來吼道。

“我不管。”梨潇飒扭開頭。

關弱水也氣得扭開頭。

“師姐!師姐!”容禹千快速跑來。

關弱水大喜,踮着腳尖往後看,可是左看右看都只看見他一個人!

容禹千跑近了,喘着氣說,“我看見百裏蒼拉着雲木珊跑了,應該很快就來了。”

關弱水點點頭,轉頭說,“這是怎麽回事?那個東單占春為什麽要拿我做祭品?和那個雪蓮有什麽關系?”

容禹千解釋,“雪蓮才是祭品。他們以為你吃了雪蓮,所以要用你來做祭品。想來……是我師父偷了雪蓮……”

這個霈!

惹禍精!

關弱水點點頭,又疑惑了,“那我怎麽被抓來的?我去上茅房,上着上着……”關弱水努力回憶,卻什麽也想不起。

“是巫術。”茯苓道。

九戒連連點頭,又開始激動地比手畫腳。

關弱水憑借着她多年和猴子打交道的經驗,以及過人的智慧,搞清楚了大概,呼出口氣說,“還好!差點就被燒了。”說着想起那條項鏈,忙說,“你師父怎麽拿到那項鏈的?存心想害死我啊!”

容禹千連連搖頭,“師姐,絕不是我師父要害你!定是他們利用了師父,你……”

“開玩笑的,那個老頑童,肯定不會這麽損。”說着,關弱水伸手去摸脖子,想着項鏈總算沒了。

一摸。

沒了!

她忙的低頭去看,脖子上什麽也沒有!

項鏈!

軒轅少淵送我的項鏈!

“我的項鏈!”

梨潇飒剛才一直不說話在賭氣,現在才說,“被我扯掉了。”

關弱水立即問,“還有一條呢?那條……上面墜着顆心的那條!”

梨潇飒哪記得,當時情況危急,想着扯掉那條項鏈就走,哪顧得上看什麽墜着心墜着什麽的。

關弱水看他一臉茫然,一跺腳,扭頭就要往回走。

梨潇飒扯住她,罵道,“你瘋了?你回去做什麽?你現在不能動武!”

“項鏈不見了!”關弱水答。

梨潇飒猛地想起,她指的是軒轅少淵的那條項鏈……

手一松。

關弱水大步走出去。

容禹千見狀,立馬上前去攔住,“師姐,什麽項鏈這樣重要?你要拿命去換?不能回去!絕不能!”

百裏蒼遠遠跑來,“快走!”

關弱水見他來了,想着這下人都回來了,卻久久看不到雲木珊的身影。等百裏蒼跑近了,關弱水問,“珊珊呢?”

百裏蒼回頭,“這不在……”

身後空無一人。

“她……她就跟在我身後的!”百裏蒼快速的回憶之前的事,猛地想起,說道,“肯定是放箭的時候跟丢了!”說罷扭頭就要回去。

關弱水立即跟上去。

百裏蒼卻又站住了,說道,“我們走,不回去。”

“你說什麽?”關弱水驚訝,“珊珊沒有回來!而且我要去找我的項鏈!”

“不管誰沒有回來,我們說好的,時間一到就走。時辰早過了,我們走。”百裏蒼說着就拉着關弱水走。

關弱水又踹又踢,罵道,“混蛋!王八蛋!枉珊珊這麽喜歡你!王八蛋!”

百裏蒼突然停住,抓着關弱水的肩說,“你罵我我也要帶你回去!這世上我誰都可以舍棄,包括我自己!唯獨你,只要你沒事,我什麽都不在乎!”

“王八蛋!松手!松手!”關弱水吼。

梨潇飒嘆氣,上前來說,“走吧,我們回去。茯苓、木槿和容禹千先回玉衡。我們三個救走雲木珊就回來。”

百裏蒼瞪着他。

梨潇飒說,“雲木珊不怕死,可我擔心他們會折磨她。”說罷就往回走。

折磨!

關弱水想起那些酷刑,什麽老虎凳、辣椒水、竹簽、鞭刑……打個顫,甩開百裏蒼追了過去。

“師姐!”容禹千喊。

百裏蒼道,“你們回去,我們去去就來。”

三個人偷偷摸摸回到村寨,街道上無人,祭臺邊守着幾個人,但也不多。

可是根本沒有雲木珊的身影!

關弱水慌了,忙問,“珊珊會在哪裏?”

另外兩人也是一頭霧水。

“我們分頭去找。”關弱水要走,百裏蒼拉住她說,“不能分開。不然找回了雲木珊,又走散了。”

梨潇飒覺得有道理,想了想說,我們先去幾個頭的屋外看看。”

三人意見一致,沿着街角一路往最華麗的屋子趕去。

關弱水走着走着忽的想起項鏈,驚呼,“我的項……”

百裏蒼一把捂住她的嘴。

三人屏息,生怕露出了行蹤。在若水族眼前,他們武功蓋世也沒用,使用巫術,他們連敵人的身都近不了就死定了!

三人倒是沒聽見什麽聲音,卻聽見隐隐約約有人在哭。

三個人都疑惑。

關弱水好奇,順着聲音走了幾步,聽得更清楚了一些,忽的覺得有點熟悉……拔腿就朝聲音源頭跑去。

百裏蒼和梨潇飒立即跟上去。

關弱水來到一個死角處,光線很暗,只看得見有個人蹲在角落裏。她往前走着,試圖看清楚些。

“別過來!別過來!”

關弱水聽出了聲音,大驚,一步沖過去,只看見雲木珊縮在角落裏,頭發淩亂,身上一絲不挂,只是用手抓着一些衣服勉強蔽體。她的短刀拔開了一半,扔在一旁。

“珊珊!”關弱水蹲下去伸手想拉雲木珊。

雲木珊往後縮,“別過來!別過來!”

百裏蒼和梨潇飒趕到,兩人要過來,關弱水立即回頭說,“別過來!”

百裏蒼不明白,可梨潇飒卻已經猜到了,拉住百裏蒼,微微搖頭。

雲木珊抱着身子一直在哭,無助的樣子像只受傷的小鳥,落魄的樣子卻又像只人人喊打的狗。

關弱水輕輕說,“珊珊,是我,是我啊,弱水!”

雲木珊微微擡起頭,含着淚的眼角水汪汪,臉上有些污漬,看向關弱水。

“弱水!”雲木珊猛地撲進關弱水懷裏,力道之大,險些把關弱水推倒在地。

關弱水趕快抱住她,輕輕拍着她的背,“沒事了,沒事了……是我不好!是我該死!我來遲了……是我來遲了!”

雲木珊嗚嗚的哭着,抽泣着說,“他!是他!他……那個,那個慕容凄辰!”

關弱水安慰道,“沒關系,沒關系的珊珊,我會幫你報仇!我閹了他!”

百裏蒼和梨潇飒聞言,恍然大悟,兩人都極其震驚的對視一眼。百裏蒼提步就要進去,梨潇飒拉住他,“這時候,我們出現反而不好。”

百裏蒼咬牙切齒。

他們雖是男子,不能理解女子的感受,可他們都明白,對于一個女人來說,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只有名節了。

何況雲木珊性子剛烈,此事……

關弱水柔聲安慰,“沒事的,沒事的,你還是我的珊珊,沒事的!”

可她也知道,怎麽會沒事!這不僅僅是身體上的傷害,還有心理上的傷害!

慕容凄辰帶給雲木珊的,是身體上的蹂躏和侮辱,也是靈魂上的踐踏!

臭男人!

關弱水的指節咔咔作響。

雲木珊一邊哭一邊說,“弱水,你殺了我好不好?我不想活了,真的……可是我下不了手!我沒辦法自殺!”

關弱水忙說,“珊珊,不能!你要活着!這不代表什麽,沒事的!活着才有希望!珊珊,別做傻事!”

“弱水!我不是清白之身了!”雲木珊吼道,“這輩子,我再也不可能跟着百裏蒼了……我不配!我配不上他!”

關弱水一怔,微微側頭瞥了一眼外面的百裏蒼,說道,“不會的。他怎麽會在乎呢?珊珊,他一定不在乎的!”

雲木珊搖頭,淚珠連連,“弱水,你不明白……我對他再好,他都無動于衷。何況現在,我這幅樣子,我怎麽面對他?我怎麽再繼續喜歡他?都變了!變了!”

雲木珊用手捂着臉,把頭埋在腿上,“他那麽好,可我呢?我不配不上他!我配不上他……”

關弱水心疼她,将她抱在懷裏,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哭吧,哭完,還要堅強的活着。

外面的兩個男人都默不作聲。

聽到這裏,梨潇飒對雲木珊大大改觀,他沒有想到,他眼裏嬌慣着長大的丹熏公主,那個只知道追着百裏蒼到處跑的女子,竟然有這樣的一面。

她歲數小,常常讓人覺得她就是在鬧着玩。甚至連她喜歡百裏蒼這件事,只怕知道的人也多半都當做了一個笑話。

不過是年少時,不知愁滋味,所以這樣肆無忌憚的宣洩着她的愛。幾乎所有人都認為,等她長大了,她就會知道,百裏蒼不是她的唯一,外面的天很大。

可她不是。

她是認認真真的在喜歡百裏蒼。

她是真的想嫁給百裏蒼,做一個配得上百裏蒼的女人。

所以,此刻,她才如此絕望。

在她看來,關弱水的存在也許已經決定了她的願望會落空,但她畢竟還是有希望的!只要有一點點希望,她就堅持下去。

因為她覺得百裏蒼值得。

但是現在,她覺得沒有希望了。

梨潇飒輕輕嘆氣,拍了拍百裏蒼的肩,轉身走遠了。

百裏蒼站在原地,一時間竟然進退兩難。

裏面,那個受到傷害的女子,她在哭,她在流淚。

不單單是為了失去清白,還有她心裏的希望。

百裏蒼忽然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了。

他一直認為,他喜歡關弱水和雲木珊喜歡自己毫無沖突。他甚至認為,只要關弱水接受了自己,雲木珊自然會放棄。

但是當他在這裏,聽到裏面的姑娘哭着說“我配不上他”的時候,他的心收緊了。

太殘忍了。

自己對雲木珊太殘忍了。

他後悔。

他後悔他沒有一直拉着雲木珊。

為什麽要松手!

百裏蒼,你不是男人!連一個姑娘都保護不好,你還驕傲什麽!

如果不放開雲木珊,她就不會走丢了。

如果不放開雲木珊,她就會跟着自己一起離開。

如果她不會走丢,就不會遇上慕容凄辰。

如果……

如果……

無數個要“如果”充滿了百裏蒼的腦海,但他知道,最後都會變成——沒有如果。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100

【閑話】

百裏蒼一路默默跟着他們三個,逼着雲木珊,生怕又刺激到她。

總算回到了玉衡。

綿亘聽聞了這些事,什麽也不問,只是開了些安神的藥給雲木珊服下。盡力照顧着他們幾個人的身體。

關弱水生怕她會做傻事,寸步不離,睡覺都和雲木珊睡在一起。

常常半夜裏,雲木珊失眠,睡不着就想出去走走。她輕輕一動,關弱水立即驚醒,抓着她的手腕,生怕她走了。

有時候,雲木珊做噩夢,哭喊着。

關弱水醒來,将她叫醒,又陪她說話,一直到雲木珊睡着才睡覺。

就這麽過了十天。

兩個人都瘦了一大圈,關弱水更是頂着個黑眼圈,模樣極其憔悴。

其他人擔心、關心,可畢竟他們幾個都是男人,一來是生怕過于關心反而引起雲木珊的難過,二來是他們幾個什麽都見過,就是不知道這種情況該怎麽做。

百裏蒼更是自責,索性就自己把自己鎖在屋裏,誰也不見。

于是,大家就這麽一天一天的挨着。

午睡時,關弱水挨着枕頭就睡着了。

睡着睡着,忽的感到身邊動了動,猛地驚喜,伸手就去抓雲木珊,卻感覺那手大得多……

睜眼,軒轅少淵側躺在身邊。

時隔這麽久,軒轅少淵出現了,發生了這麽多事,他終于回來了!

“你怎麽如此憔悴?”軒轅少淵那張帥到鬼哭狼嚎的臉微笑着。

關弱水一聽見他的聲音,抱着他就開始哭,又不敢哭的太大聲,所以只好壓抑着,嗚嗚嗚的靠在他懷裏低聲哭着。

軒轅少淵一拿到解藥就連夜趕回來,到了北狄才聽梅丹沁說這裏出事了。又一刻不停的往玉衡趕,趕到的時候見到了九戒。

九戒一口氣把事情都說了一遍,險些說的背過氣去。

當然了,驚險的、可怕的、生死一線的地方說了,關于關弱水的身材曼妙、屁股豐滿的話題也一字不漏向主子報告了。

軒轅少淵來之前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他沒想到關弱水一見到自己竟然會哭,哭得這樣傷心和無助!

一時,他也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卻又自嘲的笑了。

——軒轅少淵,你也有手足無措的時候嗎?

他輕輕環住關弱水,拍着她的背,“我回來了,我在這裏。”

關弱水把心裏的難過都發洩完,擡頭看着軒轅少淵問,“珊珊呢?”

“在隔壁,蘭黛煙守着。”

關弱水這才放心,點點頭又不說話了。

軒轅少淵看着她的眼睛,擦掉眼淚,說道,“現在告訴我,為什麽把自己照顧的這樣狼狽?”

關弱水抽泣着,嘟哝,“因為心情不好。”

“為何心情不好?”

“你沒聽過嗎?女人的心情,三分天注定,七分靠shopping,你不懂。”

軒轅少淵摸了摸關弱水的眼袋,皺眉,“看來他們都沒照顧好你,往後,還是我親自來好些。”

關弱水也自己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袋,“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我只是趁你不在給我的窗戶加了個窗臺而已。”

軒轅少淵搖頭。

關弱水道,“你嫌我人老珠黃就直說。”

“你不嫌棄我,我哪裏有嫌棄你的道理?”軒轅少淵笑問。

關弱水哼了一聲。

“在下是否可以将你這些話當做對在下的厚愛?”

關弱水想了想,搖頭。

軒轅少淵嘆口氣,說道,“你到底有多固執?”

“十頭牛都拉不住的固執。”

軒轅少淵苦澀一笑,也不說話了。

不見面的時候,他們相互思念。一旦見面了,卻又這樣反反複複的互相折磨。

因他愛着她,巧合的是她也愛他。

“啊!”

隔壁傳來慘叫。

關弱水一怔,雲木珊!

關弱水沖進屋子,軒轅少淵礙于是男子,在門口停住了。

百裏蒼站在屋內,雲木珊用被子抱着頭,縮在床榻上。

她的身子瑟瑟發抖,好像站在床榻邊的人會立即要了她的命一般。

關弱水拉住百裏蒼的手臂,低聲說,“你怎麽在這裏?”

百裏蒼看見關弱水,滿臉的疑惑,又看了看雲木珊,待看見站在門邊的軒轅少淵,這才恍悟。他拉開關弱水的手,說道,“我路過時只看見雲木珊在屋裏,以為你又出事了,這才……”

關弱水趕快坐到床榻上,去拉雲木珊,“珊珊,珊珊,是我。”

雲木珊還是縮成一團,大喊,“出去!出去!出去!”

關弱水着急,朝百裏蒼喊,“你出去!珊珊不想見你……”

百裏蒼看了一眼雲木珊,轉頭要走。

雲木珊聽到他的腳步聲,偷偷露出一個洞看着他的腳一步一步往外走,心越來越涼。

百裏蒼走後,趕來的梨潇飒和容禹千也一一走了,畢竟,他們真的幫不上什麽忙。

軒轅少淵卻還站在門外,靜靜看着雲木珊。

關弱水道,“珊珊,他們都走了。”

雲木珊還不肯出來。

軒轅少淵走進去,不緊不慢說,“你出去吧,我來照顧丹熏公主。”

關弱水大驚。

可看軒轅少淵完全不像開玩笑,反而神情極其嚴肅認真,關弱水還有些擔心。

軒轅少淵口語,“去吧。”

關弱水拍了拍雲木珊的背,“珊珊,我就在門外,你有事就叫我。”說罷,深深看了一眼軒轅少淵,出去了。

軒轅少淵站在原地,默默看着雲木珊。

這個快樂的精靈,曾經被關弱水教着一邊喊“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子若不走,打暈拖走”,一邊追着百裏蒼滿街的跑。

曾經,她指着渾夕王的鼻子說“你,百裏蒼,就是我雲木珊認定的男人”!

某方面,她和弱水是這樣相似。

軒轅少淵往前走了幾步,在床榻邊站定,正要說話,屋外傳來知了的叫聲。

知了。知了。

知了?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關弱水一直守在屋外,等了一會兒看裏面沒動靜,這才放心的走到不遠處的樹下,坐在了石凳上。

綿亘倒茶,說道,“她需要的是過自己心裏的那個坎。”

關弱水看了一眼沉默的百裏蒼,不說話。

容禹千看他們幾個都各懷心思,有意拉高了聲音說,“我知道,過幾日就是雲木珊的生辰,我師父還特別交代我要記得給她買個禮物,好讓她輸給我比試。”

關弱水看他一眼,不說話。

容禹千繼續說,“不如,我們給她一個驚喜?”

梨潇飒道,“我覺得不錯。歡笑才是消除痛苦的唯一途徑。”

綿亘含笑點頭,“你們需要什麽,都可以吩咐紫荊她們去買,場地就在這府裏吧,需要我做什麽,也定當盡力。”

關弱水看了一眼百裏蒼,看着茶杯說,“你覺得呢?”

大家都知道她在問誰。

百裏蒼許久後才開口,“好。”

直到入夜,關弱水和其他幾人都沒有看見軒轅少淵或是雲木珊出來。

夜色低垂,幾個人就那麽坐着,一言不發的坐着。

在等。

在等一個結果。

在等一個不知道能不能等來的結果。

咯吱。

門終于開了,軒轅少淵走了出來,轉身又把門關上了。

等他走近了些,關弱水再也忍不住,問道,“怎麽樣了?”

軒轅少淵沉默。

百裏蒼擡頭盯着軒轅少淵,他沒有問,可他也在急切的等着一句話。

軒轅少淵微笑,說道,“總要些時間的。她睡了,我們也去休息吧。”

幾個人聽到這句話,都稍稍安心了些,但也知道,傷口總不是一朝一夕,或是一個人、幾個人努力就可以很快愈合的。

他說的對,時間。

于是幾人都回房去了。

以關弱水對軒轅少淵的了解,這厮怎麽可能不來睡自己的床?

門果然開了。

關弱水看過去,卻發現門邊的人是百裏蒼。百裏蒼默默走進來,關上門,在關弱水對面坐下。

百裏蒼和關弱水在一起的時候從沒有這樣沉默過,不禁讓關弱水擔心起來。

許久,關弱水實在受不了這種毫無緣由的注視,終于開口說,“那個……你找我有事?”

百裏蒼搖頭。

關弱水明白了一些,伸手拍了拍百裏蒼放在桌上的手,說道,“別自責,不是你的錯。”說罷看了看百裏蒼的反應。

百裏蒼垂着眼睑,眼睛看着關弱水的手,一翻手蓋住了關弱水的手。關弱水大驚,急着要抽回來。

百裏蒼道,“就是我的錯。”

關弱水又心軟了,任由他握着,安慰道,“等我們準備好生辰的賀禮,珊珊看了一定高興,總會好的!到時候,我們再一起殺到若水,滅了那個慕容凄辰替珊珊出氣!”

百裏蒼又不說話了。

關弱水忙說,“生辰賀禮,你想送什麽?”

可百裏蒼還是不肯多說話。

關弱水又說,“不如,你也打一個映山紅項鏈給珊珊?她肯定喜歡!然後她就……”關弱水說着說着,看到百裏蒼瞪着自己,只好讪讪把話停了。

百裏蒼突然起身,說道,“關弱水!愛不是同情,你要我給她愛,要我騙自己也騙她,我做不到!”說罷扭頭就走了。

愛不是同情!

軒轅少淵早說過,這樣的同情,他寧可不要!百裏蒼和雲木珊,又怎麽不是如此呢?

自己盼着百裏蒼給雲木珊那樣的同情,又怎麽不是另外一種殘忍,對百裏蒼、雲木珊同樣的殘忍!

關弱水懊惱起來,抱着自己的頭趴在桌案上,嘟哝,“挺好的一個屁,讓你給放細碎了。你真沒用,關弱水!”

“自暴自棄不是你該做的事。”

關弱水埋着頭說,“不知道我瞎了眼嗎?現在世界對我來說就是個平面,五十米男女不分,一百米人畜不分。現在,我覺得我腦子也瞎了!”

軒轅少淵走近了,把關弱水從桌子上活生生拉了起來,擡着她的頭說,“你已盡力。”

“只有熱情沒有水平,說白了就是瘾大技術差!說的就是我這樣的!”

軒轅少淵看她還在抱怨自己,猛地拉着她就竄到了屋外,抱起關弱水就躍到了屋頂上,一切快的看都看不清。

軒轅少淵拉着關弱水躺下,關弱水也出奇的很乖,沒有反抗。

兩人就這麽并肩躺在了屋頂上。

天上繁星點點,黑夜,因為那一點點的光亮,被掩映的絢爛多姿、豐富多彩。

“一念淨即佛界緣起,一念染則六界生因。一生,就是這樣了。”軒轅少淵的聲音聽上去很遙遠,帶着一種好像他跨越了幾萬年的滄桑和哀愁,訴說着。

這個夜裏,漫長的人生顯得轉瞬即逝,人們不得不感嘆韶華如水、光陰易逝,但時間,總會留下印記。

滄海桑田、海枯石爛。

時間,真的能改變一切,你信嗎?

關弱水呼出口氣,感到了一絲淺淺的平靜,問道,“你和珊珊在屋裏說了什麽?”

“沒什麽。只是讓她明白美麗的東西未必偉大,但偉大的東西卻一定美麗。”

關弱水沒怎麽聽懂,卻也點了點頭。

許久,關弱水又開口了,“或許,她和百裏蒼真的沒有緣分吧。”

軒轅少淵拉起關弱水的手,握在了手裏,放在心口處,問道,“你相信緣分?”

“過去不信,可現在……”

“緣乃天定,份屬人為。”

關弱水笑了,側着頭看軒轅少淵,看到他的側臉,又轉頭看着天,一只手指着天說,“天上的神仙沒有七情六欲,會不會就活的快活了?”

軒轅少淵笑起來,搖頭說,“不在紅塵,又如何懂得紅塵?”

關弱水搞不明白軒轅少淵為何總說一些讓人聽不明白的話,但她很享受這一刻。

——他們就這麽躺着,沒有任何事、任何人的打擾。這一刻,她覺得整個天地都變得無限寬廣,她是這裏唯一的女人,而他,是這裏唯一的男人。

想着想着,不自覺的就笑了。

“笑什麽?小傻瓜。”

關弱水帶着笑說,“我笑有個大傻瓜放着一國的朝政不管,來陪我看星星說閑話。”

“閑話也很好。”軒轅少淵聽懂了她的意思,握着她的手的手緊了緊。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了。

她就這麽躺着,看着星星,什麽也不去想,只求這一刻心中的平靜。

他就這麽躺着,看着星星,心裏卻想着她,想着将來。

若能每一天都陪你看着星星,說着無關痛癢的閑話,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相思哪堪憂,閑話到白頭。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101

【忍冬】

雲木珊經過那一日和軒轅少淵的密談,偶爾也在白天出門了,但還是和以往的性子相差甚多。

有改變總是好的。

于是關弱水一邊計劃着生辰賀禮的事,一邊照顧着雲木珊。

日子就像一杯白開水,不溫不涼、不甜不鹹,就這麽淡淡的泡着這一群人。

一直以來生生死死,那時盼着有一日能平靜的過日子,不想此刻平靜下來了,卻反倒不習慣了!

也許,人總是在盼着不可及的東西。

關弱水坐在一架金銀花盤踞着的涼棚下乘涼,低着頭,發呆。

“可惜了。”

關弱水回頭,看見綿亘站在身後,臉上帶着一些惋惜的神色看着自己頭頂上的花棚。吓得立即起身要過去扶他,“你不是不方便行走嗎?怎麽走出來了?”

綿亘沒有回答。

關弱水本想扶住他,卻又想起在中情局的時候看望受傷的戰友的場景。凡是行動不便的人,多半都不希望別人來幫自己,那是一個好心,可也是一種變味的侮辱。

想到這裏,關弱水收了手站住了,側着頭,半仰着看着頭頂的金銀花藤,“小時候我媽媽總給我講一句話,‘在光滑的冰面上容易摔倒,因為上面沒有坎坷’。我那時不明白是什麽意思,可現在明白了,她卻不在了。沒關系,你看,金銀花過了一個冬日,不也好好開着嗎?等到冬天,它們又會開花了,對嗎?”關弱水說完看向了綿亘。

綿亘一直在看着她。

從她一早端着茶具進進出出,難以安穩的坐着那一刻開始,到她後來默默坐在了花架下,就這麽一直坐着。

雲木珊還在努力的遺忘傷痛,關弱水心上的傷又如何去下藥、包紮呢?

金銀花花架下的女子,明眸皓齒,安靜的好像深閨中的小姐,可綿亘知道,她有一顆火熱的心。

愛恨分明,愛她所愛,恨她所恨。

她值得。

她值得她所得到的一切。

她值得自己為她付出的一切。

綿亘站在一旁看着,看着看着,看着看着,不知多久。最後,兩人都被映入了金銀花的美景圖裏,變作了一道風景。

綿亘艱難的邁出了第一步,朝着關弱水走了過去。

他一邊走着,一邊小心翼翼的看着地面,很像一個正在蹒跚學步的孩童。可關弱水卻不急着催他,耐心的就這麽看着他一步一步的挪過來。

待走近了些,綿亘擡頭去看關弱水,臉上帶着些歉意說,“茯苓說今日陽光好,出來走走對腿有好處。”

“是,她說得對。”關弱水立即接話。

綿亘擡頭看頭頂的金銀花花架,微微皺眉說,“可惜了,金銀花入藥時又叫忍冬,到了冬日會更好看,只怕你們沒機會看到。”

關弱水這下才明白他方才的那句“可惜”的出處,笑說,“只要活着,總有機會能看到的。現在這樣綠綠的,也不錯。”

綿亘又挪了幾步,坐在了石凳上,他剛坐下就聽見關弱水呼出了一口氣。聲音雖小,就算關弱水極力掩飾,但她不知道,一個大夫的耳力只怕與武功高手無異。

那短暫的一瞬,綿亘好似已經看到了金銀花開花了!虛空中開出了花,有中包含着無。

綿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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