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攬月招香少年郎

訂好了早餐過來叫任平生起床的花滿渚,被任平生的臉色吓了一跳,剛要湊上去問問怎麽了,任平生一個閃身,飛快地沖下了樓,只留下一句“我出去走走”的尾音。

任平生不在,花滿渚和李忘貧都不知道該幹嘛去。李忘貧渾渾噩噩地守着花滿渚看了半天書,實在是無聊透了,自己轉出去找任平生了。

兩個人這一整天都沒影,花滿渚看了書,寫了字,甚至還自己在屋裏練了一會兒拳,天黑了才下樓去吃晚飯。

坐下沒多久,李忘貧就紅光滿面地回來了,一眼看見花滿渚,大手一揮:“小二,這桌加菜!”

花滿渚還沒開口問,李忘貧就自己說開了:“我在街上遇見有人擺擂臺比武,就上去試試手,結果怎麽着?哈,我贏了整整五十兩銀子!”

李忘貧啪地将錢袋子放在桌上,仰頭灌下一杯水。

花滿渚也跟着笑了:“李大哥功夫好,贏是應該的。”

“嘿嘿,要是平生去了肯定更厲害,你不知道,那些人都是些野路子……”李忘貧唾沫橫飛地說了半天,飯吃完了,任平生也還是沒回來。

兩個人一起回屋,李忘貧還意猶未盡,跟着去了花滿渚的房間,繼續說着他的英雄事跡。

後來李忘貧把自己都說困了,打着哈欠回了房間,花滿渚則坐在桌子前,看一會兒書發一會兒呆,等着任平生回來。

這時候,任平生人已經躺在隔壁床上了。

李忘貧看見他吃了一驚,狗腿地跑上前去捶着腿:“你回來了呀,小渚還在等你呢。”

任平生嗯了一聲,依然躺着沒有動。李忘貧剛起的瞌睡之心一看見任平生就跑沒了,又眉飛色舞地講述起下午的征程來。任平生聽得毫無反應,他今天在外瞎逛了一天,也沒想清楚怎麽會夢到花滿渚,更不知道怎麽面對他。等到李忘貧的呼嚕聲都響起來,他卻還是愁眉不展,直到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剛睡着沒多會兒,任平生就被一聲短促的叫聲驚醒了。聲音不大,但那是花滿渚的聲音。

任平生頭皮一緊,從床上魚躍而起,飛快地跑進隔壁。

踹開門一看,屋子裏兩個黑衣大漢,花滿渚人事不知地倒在地上。那倆黑衣大漢還在翻找什麽東西,見任平生闖進來,立馬動起了手。

任平生怒火攻心,下手毫不猶豫,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兩個黑衣人踹翻在地,李忘貧聽到動靜跑過來,趕緊找繩子把人捆了起來。

任平生抱起花滿渚,見他後腦勺有血跡,轉身就是幾個大巴掌,扇得兩個黑衣大漢東倒西歪。

“他怎麽了!”

其中一個黑衣人都被這兇狠勁兒吓傻了,另一個趕緊求饒:“敲、敲暈了……”

任平生又是一巴掌。他小心地把花滿渚放平穩,查看了一下傷勢,傷口不大,應該一會兒就能醒了,總算松了口氣。

“李忘貧,去打點熱水,要些傷藥來。”

李忘貧幾乎是飛跑着去的,他也被吓得夠嗆。

等處理好花滿渚的傷勢,任平生站到兩個黑衣人面前,已然面如閻羅。他一手拖起一個,吩咐李忘貧帶上另外一個,出了房門來到後院裏。

兩個黑衣人戰戰兢兢還沒站穩,已經被任平生一拳頭揍花了眼。任平生發了瘋一樣一頓狠揍,毫不留情,旁邊站着的李忘貧都愣住了,突然覺得任平生平時跟他打架的時候就跟逗着玩兒似的。

等任平生發洩完,兩個小賊基本只剩下喘氣兒的本事了。李忘貧回過神,這才發現倆人有點兒眼熟。

“诶,你們不是下午那個擂臺上的武士麽?”

“什麽武士?”任平生猛然瞪住李忘貧。之前李忘貧叨叨的那一通任平生壓根沒聽,他只好又解釋了一遍,但這次不敢吹噓了,簡單扼要直接明了。

“所以,”任平生咬牙切齒,“這兩個人是你贏的那五十兩銀子招回來的?”

此刻李忘貧相當熱切地渴望自己能長得再黑一點,最好能黑得消融在這夜色裏。

但老天沒聽見他的祈求。

“你特麽腦子裏裝的都是屎麽沒事兒就招一堆蒼蠅!!那種賭武的擂臺你也去湊熱鬧!還到處炫耀!你還能不能更蠢一點!你特麽沒事兒進花滿豬房間裏幹什麽!花滿豬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老子扒了你的皮!!!”

任平生一邊怒罵一邊把李忘貧當球一樣滿院子踢,臨了要回屋,又不解氣地轉過頭一腳踩在黑衣人腿上,狠狠碾了一圈。

那倆賊已經痛得叫不出來了,手腳基本都廢了。李忘貧心有餘悸,灰溜溜地把兩個人拎到衙門前一扔,乖乖回房面壁去了。

花滿渚醒來的時候天色正開始發白,任平生正聚精會神地盯着他。

“師哥?”花滿渚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醒了?”任平生猛然撲到床頭,摸了摸花滿渚的腦袋,“頭還疼麽?”

花滿渚還有些暈,恍惚中覺得任平生撲過來的那一瞬間有點像王大叔養的那條大狗。

任平生長舒了一口氣,把下巴擱在花滿渚床頭,憤憤地說:“都怪李忘貧那只豬,你相信嗎他竟然比你還豬,幸好你沒事了,你也是,教你那麽多防身術逃跑術你怎麽一個沒用上……”頓了頓,任平生垂下眼皮,“也怪我不好,我要是跟你在一起就不會這樣了……”

花滿渚沒反應,任平生有些忐忑,擡頭一看,這只豬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經過一番激烈的掙紮,任平生還是爬上了床,小心翼翼地躺在花滿渚身邊,努力不去看花滿渚的臉。

“我才離開這麽一會兒就出事了,師娘說了要我照顧好花滿豬的,嗯,我必須跟他待在一起。”任平生自言自語了一番,困意終于襲來。

接下來的兩天,李忘貧本着贖罪的基本準則,鞍前馬後地伺候花滿渚,任平生依然橫眉冷對,倒是花滿渚十分不好意思,每天光是“謝謝”、“不用了”就要說上幾十遍,煩得任平生想堵住他的嘴。任平生眼皮子底下,李忘貧哪裏敢聽花滿渚的客氣話,只能更卯足了勁兒地獻殷勤。

揚州詩會終于開始了,任平生和李忘貧一左一右地護着花滿渚,一個飛揚跋扈,一個人高馬大,完全不顧花滿渚的拘謹,陣勢蓋過了街上一衆弱不禁風的文人墨客。

這個詩會其實并不是什麽正式的比賽,揚州這地方水土豐饒,百姓飽足了就愛舞個文弄個墨的。最開始只是一些騷人挑個好時節自發舉行一些小聚會,後來效仿者衆,逐漸演變成一年一度的揚州詩會,不少人聞風而來。到了會期,長街短巷、河畔廊下,甚至青樓花街裏,随處可見搖頭晃腦的文人們吟詩作對,潑墨潇灑。白天還好,夜裏更是張燈結彩,熱鬧程度比京城元宵盛會更甚。

三人轉了一圈,那些文人大多都有自己的小圈子,三三兩兩各自為營,也沒遇見花滿渚特別感興趣的。李忘貧生怕任平生又不高興,竄來竄去的拿了好多吟詩作對的題目回來,只為博花滿渚一個青眼。作了些扭捏詞句,笑了些眼界高低,花滿渚興致缺缺,幹脆不管詩會了,就跟着任平生一塊兒游覽起風光來。

長河兩岸本來就是風月之地,正值詩會,前來助興的歌女舞姬更是随處可見,任平生和李忘貧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在一家酒樓裏叫了兩壺酒,十分惬意地看着回廊裏跳舞的姑娘。

花滿渚心裏不高興,又怕說錯話了任平生又生一回氣,只能嘟着嘴坐在一邊。

任平生一只胳膊大咧咧地攬住花滿渚的肩:“小豬啊,你說你這麽大個人了,怎麽就那麽不開竅呢?美色當前還這麽悶悶不樂的,來來來開心點兒!”說着就端起一杯酒。

花滿渚平時不怎麽喝酒,這回心裏又是無趣又是煩惱,竟也接過來就喝了。任平生一愣,看着花滿渚那明顯賭氣又不敢說什麽的小窩囊樣,心裏也煩躁起來,放開他的肩就跟李忘貧喝酒去了。

李忘貧正傻樂得沒邊兒,任平生叫他喝酒就喝,絲毫沒察覺到花滿渚的異樣。花滿渚心裏嘆着氣,想着師娘要是知道他們來揚州竟然是這麽玩兒的又該發脾氣了。任平生眼珠都不錯地看着莺歌燕舞,也不管花滿渚,花滿渚竟也自己拿起了酒杯。

三個風華正茂的少年人,嘻嘻哈哈地在廊下飲着酒,在揚州這地方十分惹人矚目。不多時,幾個袅娜多姿的女子轉了過來,羞羞怯怯地在桌邊行個禮,問能不能一同賞月對酌。

李忘貧一聽那軟綿綿的小嗓子耳朵都酥了,任平生當然毫無異議,剩下花滿渚一個人目瞪口呆。

花滿渚年紀最小,幾個姑娘多是沖着穿戴不俗的李忘貧和眉目俊朗的任平生去的。但同坐一桌,也不能冷落,還是有個女子體貼地坐在了花滿渚身邊,一口一個小公子,素手一伸就是一杯酒。花滿渚躲也躲不過去,求救似的望向任平生,沒成想任平生根本沒看他,自顧自地敲着桌子跟人家姑娘玩得正高興。

就一愣神的功夫,花滿渚已經接連被灌了兩杯,腦子都有點暈了。

花前月下,美酒當前,李忘貧早就不管人間是與非了,任平生那顆本就不正經的心,更是放肆得一塌糊塗。只可憐了嫩生生的花滿渚,醉眼朦胧地發着呆,誰遞酒過來就喝。調笑慣了的陪酒姑娘見他年紀小又傻得可愛,兩根白蔥似的手指頭伸出來就在他臉上擰了一下,還咯咯嬌笑着問:“小公子在想什麽呢?”

花滿渚滿腦子正亂得沒有頭緒,下意識地抓住了姑娘的手腕,皺皺眉又咧嘴一笑:“師哥你怎麽又掐我。”

酒後失了控制,花滿渚的嗓門比平時大。任平生聞聲回頭,就看見花滿渚捉着人家姑娘的手腕,一臉白癡一樣的笑容,那姑娘都快要嬌羞着跌進他懷裏了。

任平生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你竟敢握別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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