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她出去會吃虧!所以你才敢一次次把我對你的真心踩在腳下是嗎?”

向來溫和的白淺此時竟近乎歇斯底裏的跟自己吐出這麽一番話,蒼梧景鳶一愣,随即苦笑道:“原來在你心裏我便是如此不堪麽?”

第一次看到蒼梧景鳶露出這樣的表情,白淺心中一痛,知道自己話說的重了。

她與蒼梧景鳶自幼時起便朝夕相處,她是何品性她又怎會不清楚?只是白淺讨厭她現在什麽事都瞞着自己想要一力承擔的樣子,所以她逼她,想聽她對自己袒露出一切。

可幾日下來,她仿佛一副吃定了自己的樣子,根本一點跑來找她和解的意思都沒有,今日看出了自己對她的擔憂,又有恃無恐的拉自己跟她一起赴鴻門宴,着實可惡的緊!

思及此,白淺心中一陣氣惱,竟十分孩子氣的狠狠在蒼梧景鳶腳上踩了一腳便轉身快步離開了。

蒼梧景鳶今日穿的是雙內務府新鮮出爐的白色蜀錦繡鞋,這腳上還未穿熱乎就被白淺落下了個淺灰色腳印,着實讓蒼梧景鳶哭笑不得。

看着白淺氣哄哄離去的身影,蒼梧景鳶蹲下身子呲牙咧嘴的揉了揉腳,發現這白淺真動怒的時候踩人其實挺疼的......

回到朝陽宮時,貴君正在亭中撫琴,琴曲是著名的《離思》,琴聲如泣如訴,如怨如慕。

相傳《離思》是本朝一位樂師所做,這位樂師在一家樂坊工作,她的妻子是樂坊裏一位歌姬,有着百靈鳥般的美妙歌喉。她們兩個一人作曲,一人作詞,再由那歌姬唱出來,那種鹣鲽情深,真真羨煞旁人。

然而好景不長,這歌姬後來身染重病,不久就逝去,于是這位樂師在作下這首生平唯一沒有填詞的曲子後,不久也郁郁而死。

這首曲子十分哀思纏綿,蒼梧景鳶聽着聽着,不知為何便入了迷,面上也流露出幾分罕有的傷感。

自蒼梧景鳶踏入院內,申辰便察覺到了,此時見她面露傷感,目光空洞悠遠,便出言道:“難得見你還有如此感性的一面,可是有意中人了?”

回過神,蒼梧景鳶有些詫異自己竟會被一手琴聲牽扯出以往的種種記憶,聽到申辰的調侃,面上再度恢複如常,故意避開了他的意中人之說,笑道:“只能說是貴君琴藝太過高超,讓人想不沉浸其中都難。”

“就你會說話。”申辰瞥了蒼梧景鳶一眼,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道:“你昨晚不是嚷着要學琴?過來坐吧!”

等蒼梧景鳶坐下後,貴君十指輕撫琴弦,一斷簡單明快的琴音換換響起。

一斷琴譜彈完,申辰将琴推到景鳶身前道:“你小小年紀,正是該朝氣蓬勃的時候,以後少聽這種哀思之曲,我剛剛彈得那一段,手法你應該看清了吧,來試試。”

“還不是你整日談這種傷春悲秋的曲子。”蒼梧景鳶撇了撇嘴,想着申辰剛剛的指法十分笨拙且生疏的撥着琴弦,不肯承認是曲子引起了自己的心事。

貴君也不點破,只是說:“我經歷過愛恨,對這些倒也沒那麽執着了,故彈此曲時自是平常心,只是沒想到四公主你也會有這麽感性的樣子。”

“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鐵石心腸啊。”蒼梧景鳶回嘴,未免申辰繼續借題發揮調侃自己,便轉了話題把蒼梧淩雪請她吃飯的事情告訴了他。

“有白學士在,蒼梧淩雪怕是也折騰不出來什麽,對了,我聽說醉仙樓的飯菜不錯。”說罷,申辰攏了攏衣袖站起身,指了指桌上的精致的金絲楠木琴道:“女皇給我的,我用不上,便送你吧!今日這段琴曲好好練練,明日彈給我聽。”一句話交待完,申辰便轉身離開了。

看着申辰的背影,蒼梧景鳶唇角忍不住抽了抽,這男人看上去溫文爾雅一副出塵的模樣,可真狠啊!醉仙樓,啧啧!那裏的飯菜雖是整個蒼梧國都出了名的可口,可價格卻也能讓好多達官顯貴也望而卻步了。

作者有話要說: 蒼梧淩雪要大出血了233333

第 29 章

第二日早課結束,蒼梧淩雪、白淺三人便直接前往了宮門口。

作為此次負責掏錢的蒼梧淩雪雖然已經在京中訂好了酒樓,卻還是要客套下征詢征詢蒼梧景鳶二人的意見便問道:“京中雨花閣的食物聽說味道甚好,白學士四妹你們覺得去哪裏如何?”

聽到雨花閣三字,蒼梧景鳶忍不住心中腹诽,如今宮中側君侍君什麽的每個月月例就那麽些錢,平時打點打點下人置辦些東西便沒了,所以他們不少都憑着手頭一些餘錢做些買賣,一個月下來手頭也是能寬裕不少。

別人不知道這雨花閣幕後是誰的生意,可重生過一次的蒼梧景鳶卻很清楚這雨花閣可是蒼梧淩雪父親側君陳陸榮在宮外開的,這蒼梧淩雪想請自己吃飯套話,還不舍得花銀子,還真是精明的很。

思及此,蒼梧景鳶道:“雨花閣飯菜雖算得上不錯,可離皇宮路程很遠啊!景鳶身體一向不怎麽好,不如就就近選一家吃頓便飯如何?”

蒼梧淩雪唇角忍不住抽了抽,雨花閣坐馬車離這裏不過一炷香的車程,哪有那麽遠,不過既然她這麽說了,蒼梧淩雪也不好駁她的意思,笑道:“那四公主可有中意的地方?”

蒼梧景鳶沉思片刻笑道:“我早就聽聞醉仙樓的菜色十分可口,不如我們去那裏嘗嘗?”

這下蒼梧淩雪唇角抽動的更厲害了,可她已經放出了為了感謝蒼梧景鳶要請客一說,如今白淺又在一旁不能丢了面子,遂只能點點頭,讓車夫帶着她們一路朝醉仙樓的方向駛去。

蒼梧景鳶雖然算不上什麽絕頂聰明,但好歹也是活過兩輩子的人,應付起蒼梧淩雪也并不難,對于她的種種質疑和套話繞着圈子就推脫的一幹二淨。

雖說桌上話語聲不斷,可蒼梧景鳶手下夾菜的動作可是一點都不慢。

說起來這醉仙樓也算的上市京城最頂級的酒樓,珍藏的頂級女兒紅、酸辣爽口的南乳松鼠魚、味道鮮美的砂鍋糯米蟹、入口即化的珍珠豆腐羹,一向對美食很是熱衷的蒼梧景鳶品嘗着一盤盤味道堪稱頂級的食物,自是一番大快朵頤。

一頓飯從上午吃到太陽當空,蒼梧景鳶這才心滿意足的拍了拍圓滾滾的肚子,笑着沖衣着高雅的女侍擺擺手道:“再打包個四珍拼盤我要帶走。”

說罷,蒼梧景鳶又扭頭看看臉色似乎不怎麽好的蒼梧淩雪,拱拱手道:“多謝三姐今日如此盛情招待了,若是沒別的事,我先跟白學士回去了,吃的太飽消消食。”說着還很是形象的打了個飽嗝。

看着蒼梧景鳶甚是無賴的樣子,即便一向外人面前比較有涵養的蒼梧淩雪也忍不住黑了臉,一言未發的朝她們拱拱手,就算是送客了。

與白淺并肩剛踏出醉仙樓的門,蒼梧景鳶正想着要不要趁此機會邀白淺逛逛街緩解一下二人間的矛盾,可白淺卻還計較着昨日種種,直接推脫宮內還有事便轉身先行離開了。

接下來幾日,因為蒼梧錦繡還被關了禁閉,蒼梧淩雪因為請蒼梧景鳶胡吃海喝一通花了大筆銀子,也整日黑着個臉,暫時沒找蒼梧景鳶探讨什麽詩歌,所以蒼梧景鳶難得過了幾天悠閑日子,當然若是白淺能不在與她保持一副退避三尺的模樣那就更好了......

這日一早,早課結束後蒼梧景鳶照例在院中練劍,正練到興起,綠荷就拿着食盒走了過來。

綠荷一臉喜色的把一碗百合銀耳粥放在案上,笑道:“公主。”用點早膳吧。”

收起長劍,蒼梧景鳶看着綠荷帶着喜色的眸子,接過她遞來的清粥喝了一口,挑眉道:“何事這麽開心?”

“公主,你還不知道嗎?二皇子回來了!”綠荷說着滿臉都是掩不住的興奮,對于宮中一衆宮女來說,俊美絕倫、溫文爾雅、醫術精湛、而且還對待仆人宮女沒有絲毫架子的二皇子可是他們夢中情人一般的人物,如今二皇子宮外游歷歸來,她們必是既高興的。

蒼梧淩宇嗎,蒼梧景鳶陷入回憶中,她這個二哥,一向喜歡自由,行事不拘小節,之前一直在外游歷,還以為他會一輩子不回宮。只是,如今這宮裏現在已是暗流湧動,也不知道他回來後是能助自己一臂之力,還是會成為絆腳石。

“公主你不開心啊?”看蒼梧景鳶一直沒說話,綠荷有些擔憂地問,她的主子,最近常在無人時露出這樣的神情,似乎背負着很重的擔子,往常還有白淺姑娘過來陪她說說笑笑,但這幾日卻也不見蹤影。

“也不知道白姑娘在幹什麽,都不來找公主了。”綠荷這樣想着,便情不自禁地說出口。

“她當然沒空來找你們公主了。”

綠荷看着從院外走來的蒼梧景睿微微一愣,福了福身道:“參見五皇子。”

蒼梧景睿擺了擺手,語氣中滿是酸意道:“蒼梧淩宇一回來就去找白淺了,聽說通宵沒回自己宮中,她們這孤男寡女,也不知道……”

“蒼梧景睿!”蒼梧景鳶蹙了蹙眉打斷了他的話:“白淺是什麽人你不會不清楚,他們二人一向關系不錯,多年不見聊聊又如何,你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聊什麽天需要秉燭夜談?”

心直口快的一句話說完,蒼梧景睿卻忽然發現蒼梧景鳶沉下了臉,撇了撇嘴道:“是了,是了,就你是君子,我們都是小人。”

看着明明憂慮還要強裝不以為然的蒼梧景鳶,蒼梧景睿不禁在心裏暗自腹诽,你就裝吧,等白淺跟別人跑了,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

蒼梧景鳶撇了蒼梧景睿一眼沒再做聲,喝了粥後,又仿若毫不在意的繼續練劍。

蒼梧景睿見來了一趟沒能拉蒼梧景鳶下水跟自己同仇敵忾對付蒼梧淩宇,頓覺得沒意思,一個人生着悶氣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名字是不是該叫情敵歸來?233333

第 30 章

看着蒼梧景睿離去的背影,蒼梧景鳶停下了手中揮劍的動作微微蹙起了眉。

剛剛她雖然對蒼梧景睿說了那樣的話,心裏到底還是不安的,猶豫再三還是打算去白淺那兒看看。

結果一路剛行至北宮花園,就聽見假山後傳來隐隐的哭聲。

聽着有些熟悉的聲音,蒼梧景鳶雖然心裏記挂着白淺,卻還是走過去一探究竟,結果一探頭,她便看見綠荷正蹲在嘉善後捂着臉,哭的十分委屈。

“綠荷?”蒼梧景鳶三步并做兩步走上前,拉起蹲在地上的綠荷,看着她被淚水沾濕的臉,沉聲道:“發生什麽事了?”

綠荷沒想到蒼梧景鳶會出現在這兒,趕忙抹了把臉上的淚,勉強扯出一絲笑意,“沒、沒什麽事,奴婢不小心摔了一跤,實在太疼就哭了。”

看着綠荷有意遮掩的半邊臉頰,只見原本白皙的臉上印着數個鮮明的指印,整個半邊臉都腫起來了,蒼梧景鳶當下沉了眸子,冷聲道:“你摔了一跤還能在臉上摔出巴掌印不成?到底是誰打的?”

蒼梧景鳶心中怒氣升騰,一直以來,綠荷都忠心耿耿地跟在她身邊,從前自己被冷落時,就連帶着她吃苦,別人進宮都是為了追求榮華富貴,就只有綠荷在她生父遺世所有侍女都走光後還死心塌地的留在她身邊。

對于蒼梧景鳶來說,綠荷的身份早已不再是侍女那麽簡單,而是更傾向于親人,如今她被打,這口氣自己怎麽能忍?

見綠荷含着淚不說話,蒼梧景鳶冷笑一聲,在她身為貴君之女後,還敢如此明目張膽動她身邊人的,恐怕也就只有蒼梧錦繡了,想着蒼梧景鳶帶着綠荷就往蒼梧錦繡寝殿的方向走。

察覺到蒼梧景鳶的意圖,綠荷心中一亂,忙扯住蒼梧景鳶的袖子道:“公主,公主,奴婢皮糙肉厚,被打兩下一點關系都沒有的,公主千萬不要因為奴婢跟長公主起争端了,而且打奴婢的是長公主身邊的貼身侍女,長公主并沒有親自打奴婢。”

就算在這種時候,綠荷也還是替她着想,蒼梧景鳶心中一軟,安撫綠荷告訴她自己不會亂來後,才帶着綠荷直奔蒼梧錦繡寝殿。

風華殿錦繡閣中,蒼梧錦繡斜倚在美人榻上,正讓小宮女給她指甲上塗染鳳仙花汁。

眼瞅着蒼梧景鳶拉着綠荷進來,蒼梧錦繡沒有起身,陰陽怪氣看着二人道:“今天這是刮了什麽風,居然把四妹吹來了。”

蒼梧景鳶聞言冷笑道:“蒼梧錦繡,看來你是禁閉還沒被關夠吧!綠荷是不是你指使侍女打的?”

蒼梧錦繡聞言冷笑:“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我身為堂堂長公主難不成教訓個下人還需要向你彙報?”

“自然是不必的。”蒼梧景鳶冷笑一聲,徑自走到站在蒼梧錦繡身邊滿臉盡是得意和鄙夷的貼身宮女蘭琴面前,揚手就是兩巴掌。

蒼梧景鳶練武已經有一段時日,手上的勁道自然不是一屆普通宮女能比的,兩巴掌下去,蘭琴身子不穩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臉上瞬間腫起一大片,唇角也溢出了些許鮮血,頓時捂着臉指着蒼梧景鳶哭喊道:“你竟然敢打我?”

冷冷看着跌坐在地上絲毫沒有認清現狀的宮女,蒼梧景鳶冷笑道:“你們主子似乎沒教你什麽是做奴才的本分啊!竟敢以下犯上!”說着揚起手又是兩巴掌扇了過去。

這次蒼梧景鳶下手力道十足,那宮女承受不住竟是直接昏了過去。

蒼梧錦繡見狀,揚手把盛鳳仙花汁的瓷碗扔到地上,站起身指着蒼梧景鳶鼻子厲聲尖叫起來,“蒼梧景鳶,你不要欺人太甚!”

蒼梧景鳶一把揮開蒼梧錦繡指着自己的手,眼神陰鸷的靠近幾步,說話的語氣冰寒到了極點,“怎麽?剛剛不是皇姐你親自說主子教訓下人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嗎?皇姐這貼身侍女膽敢以下犯上對本公主不敬,拉去杖斃都可以!”

第一次看到蒼梧景鳶對自己露出如此神情,蒼梧錦繡打心底滿處一陣寒意,愣在原地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看着蒼梧錦繡呆愣的模樣,蒼梧景鳶靠近幾分,伸手拍了拍蒼梧錦繡僵硬的肩頭,聲音冰寒陰鸷道:“我蒼梧景鳶別的大本事沒有,就是喜歡護短,而且做事一向不考慮後果,下次若再發生類似事情惹惱了我,景鳶可保不齊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長公主還是好自為之的好。”

一句話說完,蒼梧景鳶便帶着綠荷轉身離開了蒼梧錦繡的寝殿。

跟着蒼梧景鳶出了錦繡閣,綠荷即感動又擔心,一下上前幾步噗通跪在了蒼梧景鳶身前,滿是哭腔道:“奴婢不值得公主這麽做的。”

蒼梧景鳶将綠荷扶起來,一臉鄭重道:“你即是我身邊的人,我在的一日便不會讓你受半分委屈。再說了,如果我連你都保護不了,還談何保護別人?”

綠荷臉上受了傷,蒼梧景鳶自然不好撇下她不管。帶她回宮在臉上敷了藥,又被申辰逮去練了一下午劍,一直忙到臨近傍晚蒼梧景鳶才算抽身,于是又萌生了去看看白淺的念頭。

到達雪陽宮,蒼梧景鳶故意沒讓人通報,徑直入內,可還未至內院,便聽見刀劍相交的清脆響聲,還有白淺清淺的笑聲。

蒼梧景鳶腳步一頓,随後走近幾分,只見院落一片綠竹掩映下,白淺正在和蒼梧淩宇比劍,兩人你來我往,看上去竟是十分默契。

一番比試蒼梧淩宇微弱之差落敗,可面上卻不見有絲毫惱色,反倒目光溫潤笑容清朗的沖着白淺說了什麽,一旁白淺聽到後則拄着劍笑得彎下了腰。蒼梧淩宇也含笑,眼神寵溺的伸手幫白淺撥去了落在發間的葉子。

男的俊朗絕倫溫潤如玉,女的黑發如墨笑顏如花,原本十分和諧的一幕,蒼梧景鳶卻覺得分外刺眼。

艱難的扯了扯唇角,蒼梧景鳶便轉身離開了院落。

第 31 章

看着清冷月光在地上投下的斑斑陰影,蒼梧景鳶唇角維持的笑容終于化為苦笑。

她應該高興不是嗎?蒼梧淩宇和白淺皆是才貌雙全的才子佳人,蒼梧淩宇器宇軒昂随性灑脫,白淺才情滿溢有着驚世之才,這樣的兩個人站在一起,任誰見了怕是都會忍不住誇一句‘金童玉女’。

更重要的是,她這個二哥生性灑脫,他不會如自己這般,有太多不能告之于人的秘密和枷鎖。他不會讓白淺擔心、不會讓她亂想、也不會要她等待,他完全有能力護她一世周全,帶她遠離這是非之地,享一世安樂。

而自己呢?只會惹她傷心,讓她一次次為了保護自己受傷,甚至受剜心之苦死在自己面前。她只會要她毫無指望地等着自己、信任着自己。

“憑什麽,蒼梧景鳶你憑什麽?”蒼梧景鳶喃喃自問,心中一片凄然。

果然還是二哥和她比較相配吧,如果白淺将來真的改變了心意,自己或許真的應該潇灑放手。

可為什麽,一想到白淺将來要和別人在一起,一想到她會用雙眸深情地注視別的人,親口一遍遍呢喃對方的名字,自己的心會這麽痛?就算最後自己奪得了皇位,報了仇,但是那時若是白淺不在身邊,那麽這一切又有什麽意義呢?

蒼梧景鳶苦笑一聲突然覺得疲倦的很,不只身體,還有感情上的。

重生以來,她每日想着的都是如何應對身邊的陰謀詭計,如何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施行自己的計劃。

她想對白淺好,因為她記得白淺前世是如何深情而隐忍地陪在自己身邊,如何在被廢相後還顧念着自己,如何鮮血淋漓地替自己擋下那一劍,但是如今的白淺卻并沒有這些記憶。

白淺沒有那些不堪的回憶,也沒有那些長夜痛哭詛咒的悲恸,她本來就該是這個樣子的,少年得意,受萬人敬仰,有着似錦的前程,在最好的年華替國家出謀劃策,然後尋一個俊俏的少年,過溫馨和美的日子。

或許她才是那個多餘的意外吧!

蒼梧景鳶一路懷着紛亂的心思回到朝陽宮,剛踏進宮門便被蒼梧景睿攔在了身前,心中憋悶,她也懶得說話,徑直越過他就朝自己寝殿方向走,袖子卻被蒼梧景睿給拽住了。

蒼梧景睿看着蒼梧景鳶有些蒼白的臉色,有些詫異的問道:“四姐,你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

“我沒事,你找我何事?”蒼梧景鳶收斂了幾分情緒,看着蒼梧景睿淡淡道。

蒼梧景睿略帶遲疑道:“蒼梧淩宇不是在白姐姐那嗎?我一個人肯定鬥不過他,這不是想着找你一起去把那登徒子趕回自己宮裏去。”

蒼梧景鳶唇角勾起一抹苦笑,搖搖頭道:“不要去了,我們都不要再去煩她了,放過她吧。”

回到自己寝殿時,蒼梧景鳶覺只覺得很累,但合上眼腦海中浮現出來的都是白淺和蒼梧淩宇兩個人相處的美好畫面,女的清雅、男的灑脫,那原本堪稱唯美的畫面此刻就像只惱人的蚊子,弄得她煩躁不已。

蒼梧景鳶用力閉了一下眼睛,索性起身練劍。

然而孤獨和失意的還不止她,蒼梧景鳶路過亭子的時候,便看見申辰一個人坐在亭中喝酒,白衣烏發,赤着足,恍若谪仙。

“難怪母皇一直要把你留在宮中。”蒼梧景鳶收起劍,很自覺地坐在申辰旁邊,她伸手拿起一個玉質酒杯,拿起酒壺就給自己斟了杯酒。

蒼梧景鳶仰頭将酒杯中酒水一口灌下,頓覺通體舒暢,這酒清冽中帶着一絲苦意,咽下去後唇齒留香,“貴君這酒倒是真不錯”。

“我釀的能不好嗎?”申辰也跟着小酌一口,散着的墨發垂了幾縷在胸前,竟比女子還要妩媚三分。

“這酒有名字嗎?”蒼梧景鳶又斟了一杯。

申辰慵懶地把玩着酒杯,分不出是戲谑還是認真道:“這酒名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你又騙我,哪有人給一壇酒取這麽長的名字?”蒼梧景鳶搖搖頭,示意自己不信他。

“我騙你做什麽?”申辰微微坐直了身子,眼中帶着幾分懷念幾分感慨道:“這個名字還是你父君娶的呢。”

“父君……”想到他,蒼梧景鳶禁不住泛起一絲心酸,為了掩飾,她擡起頭看向申辰:“貴君,給我講講吧,你和我父君的故事。”

本以為申辰會拒絕,但他今晚竟似乎興致好得很,低笑了一聲并沒有拒絕。

仰頭将杯中剩餘的酒一飲而盡,申辰緩緩道:“我和你父君,是在這個宮裏面相識的,我沒想過,在這個牢籠般的深宮裏,還有人能慰我心意,解我相思。如果說與女皇做交易是我這輩子做的第一件不悔的事,那麽與你父君相遇相知,便是第二件。”

是什麽時候喜歡上何祺的呢?一見鐘情抑或日久生情?

還記得他剛進宮時,猶念着宮牆外的潇灑快意,幾乎天天都寝食難安,直到有一天他信步走去一處別殿,那殿殘敗冷清,偏偏院中一樹桃花開得十分爛漫,他一時按耐不住,在紛紛落花中舞起劍來。

舞畢,他轉身一看,一個身穿華服的男子正站在自己身後,似乎看得入了迷。

“你的劍,舞得真好!”那男子半是羨慕半是贊美,這是宮中第一個向自己示好又不令自己反感的人,也許是冥冥注定,本來要離開的申辰居然留下來與他交談,那一天他知道了這個人的名字——何祺。

接下來的交往很順利,他們曾私下裏偷偷游湖,逛廟會,也曾秉燭夜游,抵足而眠。

何祺是個很溫柔的人,或許是因為身份卑微,不受女皇寵愛,他臉上總是帶着很卑微的笑,讓人忍不住想保護他,但等到深入接觸後,卻發現他是個外柔內剛的人,看似柔弱,其實內心十分堅韌。

兩人一開始只是一個舞劍,一個彈琴,漸漸地變為聯床夜話,後來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申辰漸漸情愫暗生,每次面對何祺,都要努力克制着才不被他發現愛意。

第 32 章(含入v通知)

有一天晚上,月亮也是像今晚這樣朦胧暧昧,申辰把自己釀的酒從桂樹下挖出來,兩人一邊對詩一邊飲酒,雖無魏晉風度,倒也頗為輕狂縱意。

喝着喝着,何祺也問了申辰同樣的問題,他說,這樣的好酒可有名字,申辰搖了搖頭,何祺說,不如我給它取個名字吧,就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申辰只覺自己當時心跳驟然快了幾分,他說,哪有人給酒取一個這麽長的名字。何祺卻突然就把身子靠了過來,他應當是喝醉了,臉紅得像三月春風裏的桃花,但他分明又是清醒着的,因為他的眼睛蕩漾着粼粼的星光,他輕輕地吐着氣,說着灼熱的情話,他說,難道你聽不出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嗎?

申辰偏過頭去,何祺的臉近在咫尺,他的唇邊挂着笑,但眼睛裏卻有着一種悲哀的勇敢和決心,申辰被打動了,他也慢慢湊近,當雙唇相接時,兩人都像是彼此的最後一塊浮木,抵死纏綿。這一刻,他不是什麽貴君,何祺也不是這深宮中的人,他們兩個只是想要在這塵世中尋覓一點愛,一點暖的兩個可憐人。即使知道會為人不恥,即使知道會被唾棄,被懲罰,也要享受這片刻的愛意。

然而相愛的時間總是這樣快而短暫,不久之後,何祺被幾個宮女□□,還被女皇以通奸的罪名判處死刑,他知道這一切是個陰謀,但何祺遭受這一切的時候,自己并不在他的身邊。

說到這裏,申辰的手微微地抖了起來,他試圖喝一口酒,然而酒卻盡數沒入夜色中。他還記得何祺在臨死前,依舊沒有一句怨言,只是囑咐自己照看一下他的孩子。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這八種苦,申辰已經承受過了五種,他不明白,為什麽相愛還要被懲罰,為什麽明明是那樣炙熱的愛意,那樣不顧一切的真心,卻終是不能白頭。

這些申辰沒有和蒼梧景鳶說,他見她眼裏染上幾分悲戚,于是停了下來,順便把她的酒杯奪過來:“酒雖好喝,也不要貪杯。”

“恐怕我這輩子都沒辦法像你那樣去愛一個人了。”蒼梧景鳶看着自己空空的雙手,心裏陡然生出一種孤寂感。

“這倒是我的不是了。”申辰微微坐直了身子:“不過你年紀輕輕的,怎麽老是說這種喪氣話,是不是又和你的白淺鬧矛盾了?”

蒼梧景鳶驚愕地擡起頭:“你……”

申辰勾唇笑笑,仰頭灌下一杯酒道:“你表現得那麽明顯,瞎子都看得出來。”

蒼梧景鳶苦笑了一聲:“在你眼裏,我們兩個是什麽關系呢?”

申辰沒有講話,蒼梧景鳶繼續說:“一開始,我只是把白淺當好朋友,但漸漸的,我發現自己看不見她的時候會想她,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又忍不住想要尋她開心,見她受傷會心痛的恨不得替她去承受傷害。有時候,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對她究竟是喜歡多一點,還是習慣多一點。”

“你啊......”申辰伸手在蒼梧景鳶額頭上敲了一記,長嘆一聲:“我只問你,你是不是下意識地想親近白淺,沒見面時有很多話想跟她說,等到見了面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蒼梧景鳶點了點頭。

申辰心下了然,接着說:“你是不是一看見她和別人親密過從就覺得很不舒服,恨不得把她搶過來,把她藏起來,從今以後只對你一個人笑,對你一個人溫柔?”

蒼梧景鳶尴尬的輕咳一聲,卻還是點了點頭。

申辰勾唇笑了笑,看着蒼梧景鳶語氣很是篤定道:“景鳶,通過你這種種表現,你還不明白你已經喜歡上白淺了麽?”

“這便是喜歡嗎?”蒼梧景鳶微微垂着眸,纖長的手指摩挲着面前的白玉酒壺,好像不太确信這個答案。

看着她這模樣,申辰搖了搖頭道:“若你真喜歡一個人,便一定要主動去争取,時間如梭,不要等到失去時才知道後悔,在真正的感情面前,世俗倫理其實根本算不得什麽。”

見蒼梧景鳶面上仍帶着遲疑,申辰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揚手狠狠在她頭上敲了一記道:“一份堅定的感情是需要兩個人共同付出的,一味地逃避問題只會讓誤會越來越深,讓對方離你越來越遠,我言盡于此,該怎麽選擇,你自己決定。”

聽着貴君的話,蒼梧景鳶的心又一次陷入了混亂和掙紮中,這種感覺和以往的都不一樣,她感覺仿佛有顆種子,正在自己心底生根發芽寸寸生長,無法控制,無法選擇,甜蜜而苦澀。

蒼梧景鳶沒再說話,她從申辰手上接過酒壺,一杯一杯地喝起來,這次申辰沒有阻止她。

借酒消愁愁更愁,蒼梧景鳶很快就喝醉了,她一邊搖晃着空酒壺,仰頭将壺中酒往嘴裏灌。

申辰終于看不下去了,劈手将酒壺奪過來,“你今日酒也喝了,故事也聽了,心事也訴了,該回去睡覺了。”申辰說着打算扶她回去休息,卻被她輕輕推開。

“貴君。”蒼梧景鳶的雙頰酡紅,有着一絲憨傻,然而說出來的話卻很是鄭重,她說,“貴君,你知道嗎?我想當女皇,很想......”

申辰擡眼看她,面上并無半點詫異。

沒等到申辰的回應,蒼梧景鳶咧嘴一笑繼續道:“可是我并不是為了所謂的權力而想當女皇,我是為了自己有足夠的力量去保護身邊的人,有時候,我也不知道生在皇家究竟是幸還是不幸,盡管身居高位,享受着世人難以企及的榮華富貴,但卻要面對姐妹相殘、母女反目的下場。”

說着,蒼梧景鳶唇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意道:“這樣的生活,我倦了,也怕了!貴君,你知道嗎?我怕哪一天那個擁有生殺大權的人一不高興,就把我在乎的人殺了,而我卻無能為力。所以我寧願背水一戰,盡管這條路危險重重,我也要去試一試。”

申辰沒想到蒼梧景鳶看似年紀小,卻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一時不知道怎麽接下去。

“貴君,我知道你的心思不在這皇宮裏,你和我們不一樣,我們已是深陷囫囵,而你的心至少還是清明的。我知道你向往潇灑快意的江湖生活,我答應你,如果有朝一日我成了女皇,一定放你出宮。”

申辰的心顫了一下,他看着雖然已經喝醉了但神色卻十分認真的蒼梧景鳶,不禁伸手撫上她的發絲,聲音嘶啞中帶着鄭重道:“我會幫你,就算只為何祺,我也會幫你得到你所想要的。”

說完他又忍不住勾了唇角,只因蒼梧景鳶整個人已經趴在桌上開始呼呼大睡了。

申辰哭笑不得拖起她準備送她去別宮,擡眼卻看到白淺正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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