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雞湯
周酩遠打這通電話前其實是糾結了很久的。
去南非是周酩遠故意給了舒鹞跟着的機會, 那一刻類似于任性的情緒,不過是不舍得她在身邊的熱鬧和舒适。
但過後想想,周酩遠又覺得自己有些過了, 畢竟在南非的研究所和廠房都在郊區, 條件并不好, 路途也遠,車馬勞頓,舒鹞那個小細胳膊小細腿的樣兒, 胃腸又嬌氣, 叫她跟着幹什麽呢?
但讓他真的放棄和舒鹞同行的機會, 不知道為什麽,周酩遠又有那麽一些抵觸。
就這麽糾結着,思來想去, 周酩遠做了個決定:
先打電話約舒鹞一起吃個晚飯,再考慮到底要不要阻止舒鹞。
周酩遠是個凡事效率至上的人, 這麽點事兒糾結半天實在不是他的風格, 連訂的飯店也不是他的風格, 是按照舒鹞的喜好訂的。
結果舒鹞上來就是一句,“我呀, 我正在回憶我的白月光呢。”
也不等周酩遠說話, 舒鹞又自顧自地說:“沒什麽事兒先挂了吧, 正回憶到興致勃勃的時候呢。”
挂斷這通電話, 周酩遠一整個下午都沉着臉色。
舒鹞今天也沒來金融大廈,辦公室裏又恢複了冷清。
太陽緩緩滑落地平線,天光從大亮到黃昏,最後沉入深深暮色,帝都市的人造光源得以發揮, 滿眼的華燈。
周酩遠從辦公椅裏起身時,順手松了領帶,直接去地下一層開了車子往他現在住的地方開。
一路上小周總的眉心皺了又皺,到了一個紅綠燈口,他還是嘆了氣掉頭,開車往之前訂好的那家飯店方向走。
飯店選在一個熱鬧的餐飲區,跟上次去的橫渡不相上下。
周酩遠光是開車進去就堵了一個小時,開進餐飲區,找停車位又是半個小時,整整兩個小說後他才黑着臉走進訂好的那家港式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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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餐廳最有名的就是蛋蒸阿拉斯加蟹和金湯花膠雞,兩樣都是好消化的,也适合舒鹞吃。
人沒約到,周酩遠還是自己跑來買了。
-我呀,我正在回憶我的白月光呢。
這句話又浮現出來,周酩遠的目光也就不經意地涼了一瞬,把打包的服務員吓得手一哆嗦。
周酩遠帶着熱騰騰的花膠雞湯到東槿那會兒,舒鹞正蓋着小毛毯躺在沙發上犯懶。
她其實是有些餓的,但又懶得去煮東西吃,就想這麽躺着。
東槿這個小區,別墅與別墅之間的間隔很大,舒鹞住的這間從窗子望出去甚至看不到鄰居家的房子,只有層層疊疊的綠化設施。
這樣的居住環境也就格外安靜,不放舞曲的時候甚至能聽清時鐘指針走動。
門外響起第一聲輕響時,舒鹞還沒太在意,以為是風聲吹動了門。
後來又聽到一聲輕響。
舒鹞才猛然警覺起來。
周酩遠這棟別墅裝修得挺貴的,他那扇房門要是風都能吹動,那也太豆腐渣工程了吧?
舒鹞抱着毯子從沙發上起身,蹑手蹑腳走到房門前,貼近門板,順着貓眼往外看。
這麽一看,就瞧見了周酩遠。
這人看起來滿臉的不高興,眉頭皺得比當年被綁架時候還緊。
他一只手拎着個挺大的袋子,另一只手麽,居然沒插在西褲兜裏,提溜着一把小鑰匙,看樣子是指紋鎖的備用鑰匙。
門外傳來悉悉索索。
指紋鎖的鑰匙孔不在明處,要把下面的擋蓋撥開,才能找到隐藏的鑰匙孔,而且角度挺刁鑽的。
估計是一次沒擰開,周酩遠的表情肉眼可見地變得更臭了。
看樣子有點想轉身走人。
那還是不能放他走的,畢竟他手裏拎着的一看就是吃的。
舒鹞憋着笑,站在門裏喊了一聲:“酩遠哥哥!”
站在門外的周酩遠就皺着眉擡起了眸子,看向貓眼。
舒鹞“唰拉”一聲拉開房門,熱情地迎着周酩遠進屋,又熱情地圍着那袋散發着濃郁香味的東西,眼睛發光地問:“酩遠哥哥,你買了什麽呀?”
“好好說話。”
“哦,”舒鹞懷裏還抱着她那襲毛茸茸的毯子,但腦袋直往袋子口探,“買給我的嗎?聞着很香啊。”
周酩遠這才肯把袋子交到舒鹞手裏:“金湯花膠雞。”
饑腸辘辘的舒鹞,一聽見“花膠雞”這三個字,眼睛亮得像是蘊藏了整條銀河,抱着袋子就往廚房跑。
跑到廚房門口才想起什麽似的停住腳步,回眸,對着周酩遠來了個飛吻:“謝謝酩遠哥哥,我真是餓得快死了。”
沙發上仍然是一片狼藉,堆着小說、音響和暖水袋,周酩遠拖了把椅子坐到桌邊,忽然覺得“我真是餓得快死了”這句話十分耳熟,好像有誰曾經對他說過。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視線就落到了面前的桌子上。
确切地說,是落在了桌上的煙灰缸上。
周酩遠自己也抽煙,但煙瘾不大,他對一切會上瘾的事物都有所忌諱,認為人應該時刻保持清醒。
所以這棟別墅裏,他根本就沒置辦過煙灰缸或者酒櫃這類東西。
那這個煙灰缸,是舒鹞的?
“舒鹞,你抽煙麽?”
被花膠雞湯深深迷住了的舒鹞大概是會錯了意,埋頭在廚房裏,随口應道:“我不抽煙,你自己抽吧,要煙灰缸麽?哦,煙灰缸好像是在桌子上。”
舒鹞不抽煙?
那煙灰缸裏按滅的煙蒂是誰的?
周酩遠腦子裏忽地閃過“白月光”三個字,面色又沉了半分。
買了雞湯回來的路上,又在商業區堵了大半個小時,周酩遠當時不自覺拿了手機,搜了搜“白月光”的字樣。
結果不知道怎麽點進了一個情感類論壇,裏面一個姑娘激情發言,說自己因為對白月光心灰意冷,嫁給了一個毫不相幹的人,卑微地用朋友的身份留住了白月光,每天看着老公的臉想的都是白月光……
底下一堆評論:
【你老公好像一個工具人。】
【這老公真慘,綠得像綠巨人一樣。】
【可憐的老公。】
……
随便掃了兩眼,周酩遠臉都拉了一路。
這會兒看見煙蒂,更鬧心。
換了往常他這種性子是不會刨根問底的,但今天實在是不爽,周酩遠清了清嗓子,又喚了一聲:“舒鹞。”
“嗯?叫我幹什麽?”
舒鹞從廚房探出頭來,眼神還在不舍地往加熱着的花膠雞湯上瞄。
周酩遠舌尖抵了下腮,幹脆直白地指了指煙灰缸:“有人來過?”
突然被問到的舒鹞愣了愣,不明白周酩遠為什麽會這麽問,但還是本着對“他是買了金湯花膠雞的人”的尊敬,老老實實回答:“趙姐下午來過,就是岑月白的經紀人。”
周酩遠的臉色緩和了些。
花膠雞湯被舒鹞端上來放在餐桌上,金黃濃郁的湯汁還翻滾着,散發出柔暖的鮮香。
舒鹞剛剛落座,周酩遠就開口了,也沒多說,頂多算是提醒:“舒鹞,南非那邊條件很艱苦。”
“我也不是什麽養尊處優的大小姐,”舒鹞眼睛盯着雞湯,随口說道,“不會拖你後腿的,放心好了。”
周酩遠垂着眸子想,我提醒了的,是她很想去。
舒鹞用勺子舀起一塊花膠,伸長胳膊,隔了小半張桌子遞到周酩遠嘴邊:“康忙,吾麗酩遠歐巴,張一下嘴。”
周酩遠看向舒鹞。
她那張臉上洋溢着漫漫的笑意,眼睛彎彎,唇角上揚,眼下的朱砂痣都是愉快的。
周酩遠花了兩秒反應,才明白舒鹞那不正經的發音是英語、韓語和母語的雜糅。
舒鹞大概是懶得再舉着了,催促他:“快點,張嘴,啊~!咱倆之間不一直是誰花飯錢誰是爸爸麽,來,今天該你享受爸爸的待遇了。”
舒鹞今天穿了件寬松版的針織毛衣外套,裏面的打底衫領口稍微有些大,這麽伸着手臂,露出精致的鎖骨和深深的鎖骨窩。
再往下一點,是一片白皙的肌膚,連內衣的花邊都看得見。
周酩遠霍然收回視線,皺着眉吃掉湯匙裏的花膠。
他已經吃了。
這姑娘應該會老老實實地坐回去了吧?
舒鹞還舉着勺子,臭美地問:“怎麽樣?我喂的花膠是不是巨巨巨巨好吃?格外軟糯吧?”
軟糯?
這詞聽得周酩遠眼皮子一跳。
偏偏某個露着小蕾絲花邊的姑娘還渾然不覺,依然舉着那只勺子在他眼前晃悠:“這位金主爸爸,你有點高冷啊,怎麽不說話呢。”
周酩遠被她衣領露出來的皮膚晃得頭疼,伸了胳膊把舒鹞的小腦袋按下去,無奈道:“你坐下吧,老實點。”
“哦。”
好在花膠雞湯的吸引力更甚,舒鹞垂下頭老老實實地去喝雞湯。
周酩遠不緊不慢替自己盛好一碗,再擡頭時舒鹞已經喝了半碗湯下去。
但她用的勺子……
好像是剛才用來喂他的那只?
周酩遠蹙了蹙眉:“你的勺子……”
“嗯?”舒鹞擡起頭,舌尖還舔着嘴邊的雞湯,“勺子怎麽了。”
她的唇沾染了雞湯,有種柔軟的剔透感。
周酩遠眼皮又是一跳:“沒什麽。”
兩人再沒說話,周酩遠是不知道在想什麽,舒鹞則是完全沉浸在香濃的雞湯裏。
等她完全吃飽喝足,才笑着去打趣周酩遠:“我還沒問呢,你今天怎麽這麽好心突然拎着吃的來了,該不會是從哪個小情人那兒被趕出來的吧?”
這句話本來是玩笑。
但周酩遠忽然放下湯匙,看向舒鹞。
那表情嚴肅的,簡直就和他17歲時告訴她“這不是綁架,這是一場謀殺”時一樣,自帶一種情勢嚴峻的氣場。
舒鹞還以為周酩遠想到什麽重要的事了,不由地也跟着嚴肅起來:“怎麽了?”
誰知道周酩遠只是皺着眉,冷着聲音說:“我沒有情人,一個都沒有。”
“……哦。”
舒鹞一臉茫然。
沒有就沒有呗,這麽嚴肅幹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周酩遠:為自己的清白正名!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