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被困

周酩遠手裏的破布又塞回舒鹞嘴裏, 舒鹞的哭聲戛然而止,瞬間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

她盯着周酩遠, 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

這位帥哥, 你知道這塊馊布是什麽味道嗎?

你簡直沒有人性, 你不是人。

被盯着的周酩遠也就那麽直直看着她。

可能是在确認她是否還會出聲,他和舒鹞這麽互相瞪了一會兒,才轉開視線, 偏頭看了眼身旁破破爛爛卻被木板在外面死死釘住的窗子。

他們看不到屋外的情況。

最好萬事小心。

而周酩遠這個動作是在告訴舒鹞:

那些綁匪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回來, 別出聲。

但周酩遠的眉心又擰了一瞬。

他可能覺得舒鹞這種自投羅網的小傻子, 根本看不懂他的暗示,于是挺不情願地擡起手,伸出食指放在自己唇邊。

噤聲的動作尤嫌不夠, 還睨着舒鹞說了句:“別出聲。”

舒鹞雖然不了解周酩遠,但也看出來他并不是個話多的人, 一言一行都很冷清, 而且鎮定得有些過于成熟。

成熟在這種環境裏即是可靠。

破布再次被從舒鹞嘴裏取出來時, 她眨着泛紅的眼睛,聽話地沒再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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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破布的馊味, 舒鹞皺了皺鼻子, 發現這間屋子裏的味道并不比破布好聞多少。

滿室都是黴味, 混合着木制品的腐朽, 以及濃重的灰塵。

餘光裏,一只拇指大的八腳蜘蛛正盤在蛛網中間。

舒鹞驀地收回視線,把目光緊緊釘在周酩遠身上。

這屋子裏唯一能令人下得去眼的,就只有他了。

周酩遠為了把身後的椅子摔碎,身上折騰出不少傷口, 被麻繩綁着的手腕也已經被磨得滲出血痕。

但他像是感覺不到疼,一言不發,走到破屋的另一側拿起一把生鏽的剪刀。

老實說,他當時的樣子是有點吓人的。

一個皮膚蒼白的帥哥,在一個密閉的破舊房子裏,用他那雙不帶情緒的眸子淡淡看着你。

他身後是被木板封得幾乎沒有縫隙的窗子,脫皮的牆體和滿地狼藉的木頭碎屑,唯一的光源來自漏了一塊的天花板,光線灑落在他那身已經染了污漬的白色西裝上,總有些像恐怖片的場景。

偏偏周酩遠還拎着一把生鏽了的大剪刀,一步步向舒鹞走來。

舒鹞鼻子一皺,眼淚把吧嗒吧嗒往下砸。

周酩遠起先應該是沒留意到她的情緒,只顧着用鈍剪刀幫舒鹞剪開身上和手上的麻繩。

好不容易幫人解綁,再一擡眼,他的眉心又擰起來:“你哭什麽。”

舒鹞沒好意思說自己是被他吓哭的,抽抽噎噎,想出個理由:“他們居然連點吃的都不給。”

比舞團的營養師還不是人。

這理由雖然是剛想出來的,但舒鹞心裏是真的有這個怨念在的,她沒忍住,又小聲嘀咕了一句:“為什麽不給我們吃的呢,真的好餓……”

屋子裏只有他們兩個,安靜得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聽得很清晰,別說她的嘀咕了。

周酩遠聽見後,略略擡眼。

可能第一次見這種品種的傻子,沉默半晌,那張八風不動的假面終于繃不住了,他扯起嘴角嗤笑:“這是綁架,你當他們是缺祖宗,綁你回來供着的?”

這句話嘲諷意味十足。

但舒鹞眼睛一亮:“喂,聽你這腔調,你是帝都人啊?”

周酩遠看了她一眼,沒回答。

“你這人疑心怎麽這麽重啊。”

很久沒進食也沒喝水了,舒鹞發現自己嗓子是啞的。

完了。

臉是小醜臉。

嗓子是烏鴉嗓。

難怪這帥哥不願意理自己。

舒鹞撇了撇嘴,看見周酩遠正自己拿着剪刀,想要把他自己手腕上的麻繩剪開,她拿過剪刀:“我來吧,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得互相幫助了。”

在學校練舞繃得太久了,一朝解脫,舒鹞啞着嗓子也沒擋住她像個話痨:“唉,你手可真涼。”

麻繩被剪斷,周酩遠擡眸看了舒鹞一眼。

那一眼有些複雜,探究或者什麽的,舒鹞沒空多想,她只想找找這屋子裏有沒有吃的。

被綁在椅子上太久,來的路上又一只在車上被颠簸着,舒鹞起身時差點沒站穩摔倒。

練芭蕾的人都靈活,哪感受過自己這麽僵硬的時候,舒鹞甩了甩頭,覺得渾身都不夠舒展,皺皺巴巴似的。

她幹脆動了動關節,利落地原地下了個叉。

正在思索怎麽出去的周酩遠聽見聲音,回眸,錯愕地發現舒鹞兩條腿直直地在地上劈了個豎叉。

舒鹞笑眯眯:“沒事兒,我活動活動筋骨。”

然後又在周酩遠不可思議的注視下起身,利落地下了個腰。

“......你是學芭蕾的?”

舒鹞扮演小醜時本來是戴着一頭五顏六色的假發的,但昨天被那兩個沒人性的綁匪揪走了,露出假發下梳得板正的芭蕾發型,也就并不難猜。

“是呀,我從3歲就開始學芭蕾了,”

可能因為是陌生人,袒露起心聲來其實很容易,舒鹞忽然說,“但我其實一點也不喜歡芭蕾,而且很讨厭。”

這種話,舒鹞她只跟妹妹舒鹓說過一次。

“我不喜歡芭蕾”。

當時舒鹓像看怪物一樣看着舒鹞,滿臉的驚恐:“姐姐,你說什麽呢?”

但周酩遠的反應很平淡,只點了點頭:“嗯,是會有這種情況,在做,但并不喜歡。”

或許是因為共鳴,也或許是因為同樣身處險境,舒鹞和周酩遠的相處慢慢變得和諧了些。

他們開始分工行動,舒鹞負責找食物和水,周酩遠負責找出口和工具。

舒鹞勘察的樣子跟周酩遠那種紳士的、不動聲色的行為完全不一樣。

她是手裏不閑着,看見什麽都頗為新奇地拿起來玩兩下,還要把猜測的結論說出來:“滿屋子都是木制品,這房子裏以前住的是木匠吧?”

“哇,這個小狗雕得還不錯。”

“這不是住所吧?廚房卧室都沒有耶。”

破屋子統共就那麽大,到處都堆滿了木制品,找了一圈下來,一點吃的的影子都沒有。

舒鹞蹲在一堆不知道幹什麽用的木制框架前,有些崩潰:“真的沒有吃的,一點吃的都沒有。”

沒有吃的,也出不去。

窗子是被木板釘死的,門又打不開,漏了洞的天花板至少三米高根本爬不上去。

舒鹞蹲着的地方正是天花板漏洞的正下方,大概是正午,太陽直射進來,照在她背上。

周酩遠不知道從哪兒翻出來一把錘子,掂量在手裏,扭頭看舒鹞一眼:“都說了是綁架。”

“哦。”

周酩遠把自己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下來,露出裏面的襯衫,他拎着西裝走過到舒鹞面前,丢給她:“後悔麽?”

其實天氣不算很冷,只不過沒有吃東西就沒有熱量,昨天夜裏又剛好下了一場雨,潮濕裹着老房子的陰涼直往骨頭裏鑽。

舒鹞蹲在這裏确實存了些曬太陽的心思,但比太陽更暖的是周酩遠的西裝。

西裝上殘留着他的體溫。

落在舒鹞身上,像是一層溫柔的庇護。

舒鹞沒推辭,把西裝裹緊,擡眸對着周酩遠一笑:“後悔得腸子都青了,我真是快要餓死了。”

周酩遠蹲在舒鹞面前,神情很認真,他說:“你不該卷進來,說綁架都輕了,你還沒意識到麽?”

他的話音頓了頓,“這是一場謀殺。”

舒鹞坐在樓上,沉浸在回憶裏。

一直到舒鹓的《胡桃夾子》變成了天鵝湖,她才從過往中回神,輕輕拍掉照片上的灰塵,把照片插回相冊裏。

周酩遠說得對。

那年她主動摻合進去的,确實是一場謀殺。

綁匪根本沒有打電話索要贖金,只把他們困在那間破房子裏,想把他們餓死。

只不過周酩遠17歲就很聰明,身上有種不肯向困境低頭的傲勁兒,他帶着舒鹞一起從破房子裏逃了出來。

舒鹞坐在下午的陽光裏抻了個懶腰,又仔細想了想。

其實也挺慘的,到後來兩人都發着燒,虛弱得幾乎随時都會去見閻王爺。

倒是周酩遠那件西服外套,一直都是裹在她身上的。

他們放火燒了破房子,疲憊地靠在一起等。

不知道硝煙引來的會是救援還是綁匪。

發着燒的周酩遠聲音裏難得帶了些幼稚和單純,好像卸下大人的軀殼。

他說:“我叫周酩遠,夏商西周的周,酩酊大醉的酩,遠就是遠近的遠,你一定要記住我啊。”

瞧瞧。

17歲那會兒周酩遠多可愛。

“我不但記住你,我還來找你了,”

舒鹞皺着鼻子,嫌棄地說,“就是你特別不上道,整天冷着個臉,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能把你拉出來。”

我已經從我所厭煩的生活裏走出來了。

周酩遠,你呢?

你打算什麽時候出來?

電話鈴聲驚了舒鹞一跳,她摸出手機,有些意外。

是周酩遠的電話。

還挺不禁念叨?

舒鹞笑着接起電話,嗲聲嗲氣:“酩遠哥哥下午好!找我有事咩?”

電話那邊的周酩遠沉默2秒,才不怎麽自然地開口:“你在做什麽?”

舒鹞彎了彎眼睛:“我呀,我在回憶我的白月光呢。”

作者有話要說:  周酩遠:......哦。

【第一更,二更大概在9-10點,寫完修完就發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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