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原因

站在車子旁邊的司機師傅極喜歡舒鹞的性格, 周酩遠在南非這邊呆了三年,三年裏無論路程遠近,接送都是這位司機。

他一直覺得小周總性子有點過于淡了, 總是沒什麽人氣, 挺難接近的。

沒想到周酩遠的妻子會這麽活潑又開朗。

舒鹞這種外向的性格, 還能忍受得了小周總的無趣和話少,可能是真愛吧。

司機師傅正想着,舒鹞從遠處跑回來, 身後是火紅的夕陽和展翅的藍鶴, 她笑得燦爛, 步伐直奔車子後座。

遇見漂亮的風景第一時間跟愛的人分享。

果然是真愛啊!

司機師傅露出一臉欣慰的笑容。

舒鹞的臉被夕陽映得緋紅,揚着語調:“周酩遠,我剛才看見一只巨大的烏龜, 長得跟你一模一樣!”

司機:“……”

草地裏一塊土黃色的“石頭”緩緩伸長脖子,探出頭, 是一只體型挺大的陸龜, 長得也算是龜類裏比較周正的了, 但……

怎麽也不會跟人長得一模一樣吧?

司機師傅悄悄扭頭,朝着周酩遠的方向觑了一眼。

周酩遠看上去沒什麽表情, 也沒有特別的反應, 竟然像是習慣了一樣。

果然現在年輕人的愛, 他已經不懂了。

老了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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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研究所已經是将近7點, 剛剛入夜,舒鹞一路向外看着,沒瞧見什麽高大挺拔的建築,司機師傅卻說:“到了。”

舒鹞看着眼前被車燈照亮三層小樓,稍稍有些意外。

這棟建築看起來有些老舊, 跟帝都市那棟100多層的金融大廈沒得比。

甚至連瑞美恩樂那棟裝璜過時的鬼樓,看起來都比它強不知道多少倍。

不過意外也就一瞬間。

來之前周酩遠就說過,南非這邊條件不怎麽好。

舒鹞扭頭去看後座裏的周酩遠,這一路上他都鮮少說話,還戴着個耳機,不知道在看什麽,這會兒可能是到了工作的地方,他那張臉看起來神情更淡了。

周酩遠這副淡淡的樣子落在舒鹞眼裏,那是頂不順眼的。

舒鹞有點愁。

這怎麽回事兒,她費盡心思把自己安插在周酩遠生活裏,不就是為了把這座冰山給融了,讓他活得更有人氣麽?

前幾天明明都看到希望了。

這怎麽還帶退步的呢?!

舒鹞真挺想拎着周酩遠的領子吼他一句:

大兄弟,你長點心呗!怎麽化着化着又凍起來了!!!

司機留在了研究所外面,舒鹞帶着滿腹牢騷跟着周酩遠走進樓裏。

跟金融大廈的工作廳差不多的情景,只不過多了些黑皮膚的非洲籍工作人員,盡管已經入夜,每個人臉上都是嚴肅的表情,或者敲打着電腦鍵盤,或者把電話舉在耳邊,有種說不出的嚴肅緊張。

穿過工作廳是一條幽深的長廊,直通後面的研究中心。

長廊裏燈光不算明亮,舒鹞跟在周酩遠身後,看見窗外皎潔的月色和茂密的植被。

臨進研究中心,周酩遠停下腳步:“舒鹞。”

“嗯?”

她把新奇地落在巨型蘆荟上的目光收回來,看向周酩遠,那一刻她發覺周酩遠居然有些欲言又止。

但他最終什麽都沒說,像是在自言自語似的,吐出兩個字:“算了。”

舒鹞剛想打趣他怎麽變得吞吞吐吐,但周酩遠比她更快開口:“我有些事情要處理,大概半個小時,棕色門的那間屋子是我的辦公室,你可以先去休息一下。”

這意思就是她不方便跟着呗?

舒鹞擺擺手:“去去去,該幹嘛就幹嘛去,不用管我。”

其實周酩遠在考慮要不要跟舒鹞談一下。

曾經見過面的事情一旦拆穿,他們就算是故人重逢,但他不知道舒鹞嫁給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萬一舒鹞只是想要自我保護,利用婚姻從被逼着跳舞的日子裏逃出來呢?

如果是這樣的原因,以前認不認識其實也就不值得提起。

顧慮太多,周酩遠也就沒開口。

受周憬的影響,他是有這樣的習慣,沒有完全把握的事情不太去做。

還不如去問問裏斯教授,舒鹞的胃有沒有能改善的方法。

研究中心裏比工作廳要冷清一些,因為存了很多藥品和醫療器械的緣故,空調也開得更足,周酩遠邁進去,裏斯教授正穿着白大褂觀察記錄數據。

“裏斯教授。”

聽見周酩遠的聲音,裏斯轉過身,那雙褐色的眼睛總是帶着笑意,給人很好接近的感覺,跟周酩遠看起來完全相反:“小周總來了?正好給你看看最新出來的數據。”

周酩遠接過文件,認真翻看,看到最後,連他這種不動聲色的人都輕輕揚了下眉梢:“成功率在98%以上?”

“确切地說,是98.47%,接近98.5%。”

南非這邊的項目,是研究主治瓣膜性心髒病手術的微創醫療設備。

患這種病症的人多為老年人,國際上現有技術有限,一直沒能把這項技術發揮到可以普及的地步。

如果南非的項目成功,将意味着未來有更多的老年人,可以成功通過微創手術解決心髒主動脈瓣狹窄的問題。

周酩遠眼睛亮了亮,裏斯教授卻像是故意想看周酩遠激動,又拿出另外一份數據文件:“成功的話,預計會比當下國際上的手術死亡率下降52%。”

但周酩遠的情緒波動也只在那麽一瞬間,片刻後,他擡起手,輕輕拍了拍裏斯的肩膀:“辛苦了。”

裏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有些失望:“還以為能看見小周總興奮地尖叫呢,是我想多了。”

“對了,裏斯教授。”

周酩遠把文件放回桌上,“上次說到的‘天使B-T’項目,如果有當時項目的志願者過來,以我們現有的技術,可能做到比常規醫院更詳盡的檢查麽?”

“你有朋友是那個狗屁天使計劃的志願者?”裏斯有些詫異。

“嗯。”

周酩遠應完,忽然又很不像他性格地啰嗦了一句,“不是朋友,是我妻子。”

小周總是已婚人士裏斯是知道的,但還是第一次聽他提起自己的夫人,裏斯皺着眉想了想:“如果你太太來南非,我們那臺ZY機器,應該是能查到她胃部更詳細的情況,但具體詳細到什麽程度,我也不好說。”

周酩遠笑了笑。

看來這趟帶着舒鹞來南非,還真來對了。

“她就在研究中心外面。”

這還是裏斯第一次看見他們的小周總笑,而且是發自內心的那種,裏斯有種見鬼的感覺,摸了摸胳膊:“你還是別笑了,我雞皮疙瘩起來了。”

周酩遠和裏斯從研究中心出來時,舒鹞正蹲在周酩遠的辦公室門口。

南非這邊的條件不比帝都,整個工作區都在郊區。

這裏最早是一個醫療機械的舊工廠,周酩遠來了之後才逐漸改造成現在的樣子,也仍然只有研究中心裏面的器械才是頂級貨,辦公室什麽的只能算湊合。

周酩遠的辦公室門口是一片沒經過修葺的草叢,半邊牆爬着青苔。

南熱帶的氣候下,植被葉片寬大肥厚,還有一株長得跟人差不多高的蘆荟和一片非洲金盞花。

舒鹞就蹲在花叢前,不知道在幹什麽。

可能是因為岀遠門,她沒有穿裙子,緊身的牛仔褲和寬松款短袖顯得她更加清瘦,這樣弓背蹲在那裏的姿勢,甚至能看見布料下小巧的脊骨凸出來。

裏斯很厭煩不敬重生命醫者,對“天使B-T”項目帶着一種深惡痛絕,看見舒鹞瘦瘦的背影,他以為自己會看見一個瘦得貧瘠的、臉上帶着病态或者愁容的姑娘。

所以跟着周酩遠走近舒鹞,看清她在逗一只長着長長鼻子的象鼩時,裏斯教授刻意放輕了聲音,像哄病人似的:“這是象鼩。”

舒鹞應聲回眸,看見陌生人也不見外,笑着說:“象鼩?我還是第一次見這種動物,它真可愛。”

她臉上挂着的燦爛笑容晃得裏斯愣了愣,條件反射地以為自己搞錯了。

民以食為天。

一個連飯都不能夠好好吃的姑娘,居然還能這麽開心?

舒鹞站起來,指着地上鼻子一聳一聳的小象鼩,笑着說:“周酩遠,你這辦公室門口的景色,可比金融大廈棒多了。”

也就舒鹞會這樣認為了。

象鼩長得小巧,也就巴掌大小,又是灰撲撲的顏色,偶爾看見會覺得像是老鼠。

前年南非這邊的負責人把妻子和女兒都接過來過年,女孩20歲左右,穿得挺小資的,正巧看見象鼩蹲在草叢裏,非說自己看見了老鼠,一整天都在鬧脾氣,第二天就坐了最早的航班回國了。

舒鹞的關注點顯然不一樣,她重新蹲下去,躍躍欲試地伸出指尖:“我碰它的話,它會受傷嗎?它的小鼻子看上去好軟啊。”

周酩遠也跟着笑了笑,難得地用閑聊的語氣開口:“這兒住的小象鼩是一對夫婦。”

裏斯看了眼周酩遠彎着的嘴角,雞皮疙瘩又起來了,搓搓白大褂的衣袖,主動跟舒鹞介紹:

“還生了幾個小寶寶,象鼩爸爸有一次鑽到車上被誤拉到50公裏外的地方,跑丢了,我們還以為它不會回來了,沒隔兩天,它又重新出現了。”

舒鹞很喜歡這類關于動物關于自然的事情,她沒聽過童話故事,唯一知道的動畫是《天鵝湖》,所以在她聽來,這就像童話。

“50公裏很遠啊,它怎麽能找到的,好神奇。”

裏斯說:“因為愛吧。”

周酩遠一怔。

他之前猜想過舒鹞為什麽回來找他,總不會是顧着十多年前那點“難友情”。

最靠譜的猜想是,舒鹞大概在利用婚姻逃離舒家。

但就在剛剛,周酩遠腦海裏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如果是因為愛呢?

或者說,如果是因為喜歡呢?

舒鹞會不會是因為喜歡他,才這麽義無反顧地闖進他的生活裏?

周酩遠忽然想起白栩發給他的視頻,舒鹞穿着一條白色婚紗,頭發绾起,自己拿起戒指套在無名指上,笑着說:“好了,這就算我說過我願意了。”

往更遠了追溯。

被困在電梯裏時,舒鹞也說過關于她那個白月光的話。

-以前也經歷過類似的情景,比現在兇險多了。

-那次是真的害怕過,但我遇見了一個人。

他們一起被困的經歷,原來給舒鹞的印象這麽深嗎?

原來他自己就是舒鹞的白月光嗎?

周酩遠忽然偏過頭,彎了彎唇角。

心想,舒鹞原來這麽喜歡我。

作者有話要說:  你可醒醒叭= =

【第一更,第二更在11點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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