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假設

舒鹞這一夜睡得特別安穩, 連個夢都沒做,睡醒了神清氣爽。

睡覺是在周酩遠這間屋子睡的,早餐也是在周酩遠這邊吃的。

她坐在小餐桌的椅子裏, 端着勺子喝猴面包樹的樹葉煮出來的湯, 舒鹞吹開熱騰騰的蒸汽, 抿了一口。

味道一般,但好像挺溫和的,消化起來沒什麽負擔。

這幾天出來, 周酩遠總是能選到這樣的吃食, 跟着他, 舒鹞沒擔心過自己的胃會出問題。

他其實是個溫暖的人。

酒店房間不小,不算很豪華,但也五髒俱全, 有餐桌有沙發,沙發旁還有一間小陽臺。

周酩遠正站在陽臺裏打電話, 他身後是明媚晨光, 晃得他更白, 冷不丁一打眼,谪仙似的。

透明的玻璃門是關着的, 舒鹞只能看見他面色淡然的表情, 薄唇開開合合, 又是一副嚴肅理智的樣子。

但就是看上去好像沒睡好。

眼底積一小片黛色。

周酩遠膚色太白, 稍微有點黑眼圈看着都挺明顯。

可是不應該啊,昨天睡前聊得不是很開心麽?這酒店床也舒适,她睡覺又沒什麽毛病,不打呼嚕不說夢話的,周酩遠怎麽還能休息不好呢?

舒鹞的樹葉湯喝掉半份時, 周酩遠拉開玻璃門走出來,遮住了桌上半邊陽光,舒鹞在他投過來的陰影裏擡頭:“你昨天沒睡好麽?怎麽看着有點黑眼圈啊。”

周酩遠垂着眼,沒應聲。

能睡好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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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塊三明治,我剛才嘗了一點,放了咖喱的,味道居然不錯。”

桌上的三明治被舒鹞整齊地切成小塊,像點心似的,她拿起一塊跪在椅子上,身高和周酩遠變得差不多,哥倆好似的勾着他的脖子,把三明治塞到周酩遠嘴裏。

這動作又讓他想起那聲令人心梗的“大兄弟”。

周酩遠皺着眉嚼幾下,咽了食物才開口:“坐好了。”

舒鹞坐回椅子裏,晃着勺子:“今天我們去哪兒?”

其實不問她也知道,前幾天玩的時候,周酩遠的手機多半是開了靜音,就專心帶着她到處跑,一整天下來都不看一眼手機。

今天早晨舒鹞是被鳥叫吵醒的,她起床時,周酩遠已經站在陽臺裏在打電話了。

偷得浮生幾日閑,舒鹞猜他曠工了三天,工作應該已經堆積成山了。

所以今天肯定是要回研究中心去的。

但舒鹞問完,周酩遠沒提公務,只頓了半秒:“再往東北走是林波波省,有稀樹草原和克魯格國家公園,能看見泥塘裏的尼羅鱷,想去麽?”

好像只要舒鹞說想,所有工作就都會被他置之腦後。

周酩遠是有一種不動聲色的縱容在的。

“算啦,以後你又不是不來南非,下次我再跟你一起來,你帶我玩啊。”

下次。

周酩遠那張冰封似的臉,顯出一些動容。

舒鹞揪着他的袖子問:“你再說一遍往東北邊走是什麽省?”

“林波波省。”

“什麽省?”

“林波波。”

“周酩遠,你說疊詞的感覺好萌啊,哈哈哈!”

周酩遠挺無語地看了舒鹞一眼,他的工作手機又開始震動,周酩遠一邊接起電話,一邊沖着舒鹞指了指手機,示意她自己接個電話。

他重新回到陽臺,背對着舒鹞,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勾着關上了陽臺的玻璃門。

他才剛走開,舒鹞的手機也響起來,是馮淩子的視頻邀請。

南非和國內有6個小時的時差,這邊才早晨8點多,國內已經是下午2點了。

接起視頻,舒鹞立馬認出來馮淩子那邊的布景,這是和齊言清在花都喝下午茶呢。

舒鹞歡快地沖着視頻裏的兩個閨蜜揮了揮手:“嗨,是該說下午好呢,還是早上好?”

馮淩子顯然沒有她心情好,臉色不算好看,細眉蹙着:“我剛才可聽說了些事,舒鹞,你給我老實交代,怎麽回事兒?周酩遠那只狗還成了你救命恩人了?”

一聽馮淩子這個語氣,舒鹞先慫了,縮了縮脖子。

他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馮淩子脾氣最火爆,齊言清和舒鹞都不太敢惹她。

“齊言清都知道,就我被蒙在鼓裏?你給我解釋解釋,這事兒為什麽不跟我說?”馮淩子像個機關槍似的,語速飛快,“而且你跟齊言清說,他的話能有什麽參考價值?他沒準兒還得拍手說嫁給周酩遠挺好!”

齊言清在旁邊弱弱反駁:“我也沒有那麽沒長心吧……”

舒鹞不是故意瞞着馮淩子一個人的,本來這事兒齊言清也不知道,但舒鹞在法國被綁架被解救後,是齊家在法國常年生活的一個伯伯去接的舒鹞,不用舒鹞說,齊言清自己就知道了。

舒鹞解釋了幾句,馮淩子從鼻子裏發出“哼”聲,算是原諒了舒鹞。

舒鹞小仙女可以原諒,周狗不能原諒,在馮大小姐心裏,周狗就是原罪!

于是馮淩子撇着嘴:“就算是救命恩人吧,也不能用以身相許這招報恩啊,你這大好的青春不都浪費了麽!”

舒鹞下意識往陽臺看了一眼。

隔音算好的,周酩遠應該聽不見。

“我報什麽恩?我們倆是難友,這不是攜手走出難關呢麽,周酩遠其實挺可憐的,我得幫幫他,就像當年他幫我那樣,”

舒鹞坦坦蕩蕩,“畢竟他是我的白月光呢。”

“噗……”

馮淩子被茶嗆住,咳了好半天,臉都紅了,才扽掉齊言清替她拍背順氣的手,一臉吃了翔的表情:“你再說一遍,周酩遠是你的什麽玩意兒??”

“白月光啊。”

舒鹞坦坦蕩蕩,甚至還悠哉地用湯匙吸溜了兩口湯:

“那時候我和周酩遠被困在一個破房子裏,沒有他我早就死了,是他救我出來的。而且我那會兒腦子裏除了芭蕾什麽都知道,像個傻子,周酩遠給我講了好多長智慧的道理,要不是他教我,我現在還陷在芭蕾舞團呢,估計這輩子都不能脫身了。”

“所以啊——”

舒鹞擡起一只手,向自己斜上方托了托,接月亮似的,“他就是我天上的明月,指明了我人生的方向,你說現在他有難,我能不幫他麽。”

視頻裏的馮淩子和齊言清面色古怪,兩人半天沒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馮淩子才磕磕巴巴地開口:“……你、你管指明方向的,叫什麽?”

“白月光啊。”

馮淩子張了張嘴,看她的表情,像是有些無力吐槽,直接把手機塞給了齊言清。

舒鹞一臉茫然:“怎麽了?我說錯了麽?”

齊言清忍着笑:“鹞啊,指明方向的應該是燈塔,跟白月光沒什麽關系。”

“哦,我感覺都一樣。”

齊言清心說,那能一樣麽!

差十萬八千裏呢好麽。

齊言清這人沒什麽婚姻觀,做事随性慣了,一直不覺得舒鹞選擇嫁給周酩遠有什麽問題,對周酩遠也就沒有馮淩子那份敵意。

他接過視頻,随意跟舒鹞聊了幾句:“看你這環境,是在酒店呢?出去玩了?”

說起出來玩,舒鹞興致勃勃地給齊言清和馮淩子講了講這幾天的路程。

開口永遠是“周酩遠帶我去了xxx”,或者“周酩遠帶我吃了xxx”。

馮淩子在旁邊冷哼:“他哪有那麽好,整天冷着臉,面癱似的。”

舒鹞立馬替自己的難友反駁:“其實他就看着冷淡,心裏比誰都溫柔,脾氣也沒有那麽大,惹急了不高興了就沉默着不說話,不會像有的男人那樣唧唧歪歪和你講道理或者吵架,特別紳士,心也挺細的……”

舒鹞掰着手指頭數了一堆周酩遠的優點,馮淩子終于忍不住了,重新搶回手機,語氣嚴肅:“舒鹞,你動心了。”

舒鹞一愣:“什麽?”

“我說,你對周酩遠動心了。”

昨天晚上周酩遠問她是不是喜歡他的時候,舒鹞是當笑話聽的,喜歡或者不喜歡的,她從來都沒想過這方面的問題。

青春期萌動的年齡,舒鹞還在芭蕾舞團裏,聽同學議論舞團裏的一個法國男生,說那個男生帥得像王子。

女孩子們竊竊私語,有人壓低聲音,小聲驚呼:“天吶,他的嘴唇好美,太豐.滿了,我好想被他吻一下。”

當時舒鹞也跟着把目光瞥過去,看兩眼,索然無味地收回視線。

沒覺得有多驚豔,不如17歲的周酩遠。

有那麽一個瞬間,舒鹞坐在情窦初開的少女中,想到了周酩遠那張薄唇。

但舒鹞并沒意識到自己會想到的原因,也從來沒考慮過這些事情。

無論是周酩遠問,還是馮淩子問,舒鹞都會下意識否認:“不是動心。”

視頻另一邊的馮淩子,靠在花都滿是綠植和花卉的牆壁上,捏着茶點咬了一口,抛出一個問題:“那我問你,齊言清現在如果有困難,你會不會幫他?”

舒鹞沒什麽猶豫:“幫啊,為什麽不幫。”

“會盡力麽。”

“當然。”

“好,”馮淩子放下茶點,拍指尖上的渣子,“假設現在是三年前,你沒結婚,而齊言清得了絕症……”

“咳!”

人在茶餐廳裏坐,絕症從天上來,齊言清嗆了一下。

馮淩子沒理他,繼續說:“于是得了絕症的齊言清被家裏逼婚了,讓他死之前必須結婚,你願不願意嫁給他。”

舒鹞皺了皺鼻子:“他都得絕症了還結什麽婚。”

“不要在意那些細節,就問你,如果不是周酩遠,換了齊言清娶你,你嫁還是不嫁?”

“……齊言清娶你,你嫁還是不嫁。”

周酩遠接完電話回來,剛拉開陽臺的拉門,正好聽見舒鹞手機裏傳來這麽一句。

他腳步頓了頓,皺起眉看過去。

舒鹞是蹲在椅子上的,身高将近170的人蜷起來像個小孩,她舉着手機,聲音揚起來:“我嫁個錘子,讓他直接去死吧。”

身後的周酩遠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周酩遠:虛驚一場...

【第一更,第二更...11點應該能寫完..吧..】

我這令人崩潰的手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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