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氣球

做夢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 沒人能窺探得到別人的夢境。

就像舒鹞此刻,從自己夢裏醒來,突發奇想地叫了一聲“周錘子”, 又問到他肩上的傷, 這些只有她自己懂是什麽意思。

夢裏的場景和現在畢竟隔了整整十一年的時間, 她也就是帶着沒完全褪去的睡意随口一說,根本沒想過周酩遠會回應。

周酩遠看向舒鹞,目光只淡淡在她手裏的那本雜志上掃過, 也許看見了岩漿的照片, 也許沒看見, 但他就那麽自然而然地接上了舒鹞抛出來的問題:“早好了,又不是多嚴重的傷。”

他說得太過随意,反而是舒鹞愣了愣。

周酩遠确實很懂她。

這種感覺怎麽形容呢, 反正挺讓人舒心的。

更讓人舒心的是,舒鹞饑腸辘辘地從夢中醒來, 周酩遠遞過來一份溫度正好的雞湯。

臉還是那張沒什麽表情的冷臉, 但說出來的話很溫柔:“幫你把油撇掉了, 喝吧。”

舒鹞接過湯,手掌覆在溫熱的紙質湯碗上, 喝了一小口, 扭頭去看周酩遠。

周酩遠正在吃一份雞肉沙拉, 他指間握着普通的白色塑料叉子, 但動作很優雅,舒鹞看着他咬肌輕輕動着,一時間沒收回目光。

很少有男人側顏長成這樣,幹淨利落,有着鋒利的下颌線條。

感受到視線, 周酩遠叉着半顆聖女果轉過頭,蹙了一下眉。

然後這人又找空乘要了一把新的叉子,拆開,叉了半個聖女果遞到舒鹞嘴邊。

其實舒鹞并不是想吃,她就是……

就是單純地看着周酩遠有些出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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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話她換了以前她是沒什麽不能說出口的,無非就是一句“看你長得好看多看了兩眼”,但今天舒鹞沒開口,安靜地接下周酩遠遞過來的聖女果。

聖女果酸甜的口感在舌尖爆開,舒鹞卻在想,我不會真的喜歡周酩遠吧?

這個想法讓航程後面的氣氛變得有些奇怪,落地應該是兩個小時以後,帝都市的傍晚十分。

晚上Healer和另一個去年出道的男團有一場聚會,很多舞蹈老師音樂老師都會去,也邀請了舒鹞。

本來舒鹞是想着帶周酩遠一起的。

兩個男團加起來一共13個男孩子,那場面,想想都頭疼,還不得把屋頂掀了。

舒鹞覺得不能自己感受這種吵鬧,必須拉上周酩遠。

這個想法是在舒鹞接到邀請時就有的,只不過現在這種氣氛,舒鹞總覺得自己這句邀請說出來,像是想要黏着周酩遠似的。

為了否定自己“我喜歡周酩遠”的這個推斷,舒鹞咽下原本的邀請,沒說話。

雖然舒鹞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想否定。

周酩遠也一直沉默着。

下了飛機小周總也是有活動的,幾個商業合作夥伴約了一起吃晚飯,順便聊聊合作。

約的那家店是泰餐,冬陰功湯做得很有名。

周酩遠特地挑在那家餐廳,想帶着舒鹞一起過去。

但想來想去,又覺得沒必要。

舒鹞對他不是喜歡,何必時刻捆綁着人家。

兩人各懷心思,一路上說的話也不多。

飛機在轟鳴聲中降落在帝都機場,出了航站樓,周酩遠舔了下唇角,開口:“送你回家?”

同樣是黃昏,同樣是橘色的落日,只不過帝都的天悶着一層霾,壓得天空沉沉的,沒有南非那麽迷人的晚霞。

“不用了,我有個聚會,自己打車吧。”

舒鹞不自然地撩了下額前的碎發,頓了頓,“你呢?”

“我也有飯局。”

“哦。”

周酩遠和舒鹞在航站樓分開,各自去赴各自的約。

可能是這些天總是形影不離的,周酩遠一時間沒适應過來。

車子開到夕陽正濃時,他靠在後座裏,閉着眼睛都能感受到眼睑被落日餘晖晃得一片橘紅,于是條件反射地擡手往旁邊探,想去遮住舒鹞的眼睛。

手觸了個空,周酩遠回過神來,才想起舒鹞并沒有跟自己同行。

泰餐廳裏氤氲着濃郁的咖喱和檸檬香茅的味道,男人火氣都壯一些,吃些辛辣的就覺得熱,哪怕是在寒風淩冽的深秋。

周酩遠和幾個合作夥伴沒在室內多停留,楚聿也在裏面,提出建議:“樓上有個屋頂花園,走,上去聊會兒,抽支煙。”

楚聿先起身,走到周酩遠身邊,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調侃道:“走啊,小周總想什麽呢,這心神不寧的樣子可很少見啊。”

周酩遠睇了他一眼,沒說話,起身往樓上走。

這一片都是餐飲飯館,連燒烤店都是三星以上的級別。

周酩遠叼了一支煙,站在泰國餐廳的屋頂花園欄杆旁。

這個位置,能清晰地聽見對面街道那家轟趴燒烤店傳來的陣陣叫聲笑聲,隐約還有燒烤的炊煙随風飄過。

楚聿從他身後走過,順着周酩遠的目光往對面瞧了一眼:“年輕真好啊,真有活力。”

那種轟趴燒烤确實很有活力,包個天臺,都是自己人,一邊玩一邊吃,特別熱鬧。

隔着車水馬龍的街道,仍然聽見有人在唱歌,鬧鬧騰騰的。

一個穿着破洞褲的年輕男人唱着一首周酩遠欣賞不了的rap,其他人坐在天臺的椅子上,有人燒烤有人吃。

男人唱完歌,撩了一把染得一撮藍一撮綠的頭發,把話筒往人群裏一丢:“下一首誰來?”

“舒老師來一個吧!”

“舒老師!舒老師!”

“來一個!舒老師!”

周酩遠就是在這時候才看見舒鹞的。

她坐在人群之外一張深綠色絲絨沙發裏,身上披着一件不知道是誰的寬大外套,梳着利落的丸子頭。

從側臉看,她笑得有些無奈,她擺擺手,說了句什麽。

聲音沒有那幫男孩子那麽大,隔着馬路聽不清。

真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舒鹞。

周酩遠深深吸了一口煙,呼出白色煙霧。

“小周總,小兔子氣球送給你~”楚聿故意逗周酩遠,不知道從哪兒拎了一只兔子頭形狀的金色氣球。

令楚聿沒想到的是,周酩遠驀地掐了手裏的煙,煙蒂往煙灰缸裏一丢,拽走了楚聿遞過來的氫氣球,大步往樓下跑。

“你去哪啊?”

周酩遠沒回頭:“私事。”

身後的楚聿一臉詫異。

什麽私事啊?

能讓平時這麽波瀾不驚的人,像個毛頭小子似的往出跑?

周酩遠拽着氣球穿過車流,跑到馬路對面。

對面那家轟趴燒烤店和這邊的泰餐館一樣,都是會員制,但服務員的眼力好,一眼看出周酩遠身上的西裝價格不菲,再加上他是從對面店裏跑過來的,也就沒攔着。

燒烤店做得很有年輕人喜歡的那種頹廢美感,樓梯都是簡陋的那種鐵架子,像個廢棄樓房似的,樓上不止的喧嚣,好像有人在鼓掌叫好。

周酩遠順着聲音走上去,站在離屋頂只剩一米遠的臺階上,他才停了腳步。

依然只能看見舒鹞的側臉。

這張側臉在飛機上時還被她自己壓得皺皺巴巴,現在臉頰卻泛着微紅,笑着舉起一只手在頰邊輕輕扇了兩下。

站在舒鹞面前的人周酩遠不陌生,是Healer的岑月白。

岑月白手裏端着一份熱騰騰的湯,白色的霧氣蒸騰着,舒鹞湊過去聞了一下,挑起眉梢,看樣子是很滿意湯的味道。

周酩遠站在熱鬧之外,忽然覺得自己來得多餘。

他和舒鹞并不是真正的夫妻,認真算起來,只能算是故人,連是不是朋友都說不清楚。

舒鹞有她自己的生活,也有她自己的快樂,她早已經從她不喜歡的芭蕾中擺脫了,不需要周酩遠這個“難友”了。

周酩遠眉心蹙起來,忽然扯起唇角,自嘲一笑。

也是,他過來幹什麽呢?

帶着舒鹞離開這邊的熱鬧,然後帶他去聽他們無聊的商業會談?

舒鹞扇着發燙的臉頰,輕輕呼出一口氣,對着岑月白說:“我的體力是真不行了,就跳了兩下Breaking,居然還喘上了。”

“Breaking本來就很難啊,舒老師剛才的動作太帥了。”

岑月白把手裏的湯遞過去,略顯羞澀地撓了下後腦勺,“剛才從屋裏盛出來的花蛤湯,老師喝麽?”

舒鹞湊過去聞了聞:“還挺鮮的麽。”

有那麽一個瞬間,舒鹞如有若感,回過頭去看樓梯的方向。

樓梯口空無一人,只有一只金色的氫氣球,被系在樓梯的金屬扶手上,随着晚風輕輕搖曳。

還是長耳朵兔子形狀的。

岑月白遞過來的湯,上面有一層薄薄的油花,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會像周酩遠那麽細心,替她把油撇掉。

舒鹞把湯放在一邊,又轉過頭,納悶地看着那只小兔子氣球,嘀咕一句:“誰的氣球啊,還怪好看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小周總蔫耷耷走開......

熱鬧都是他們的,而我什麽都米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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