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催化
“周酩遠, 以後你多笑笑吧,我發現你的笑聲還挺好聽的。”
舒鹞挂斷電話,把沾了洗面奶泡沫的手機放在洗漱臺上, 擡手扇了扇臉頰。
怎麽就脫口而出想要去誇周酩遠的笑聲了呢。
還有, 現在真的是秋天麽?
怎麽今天總覺得好熱?
舒鹞拎着手機鑽進單人床的被子裏, 這張床其實不小,只不過周酩遠那種身高來睡,确實還是有些束手束腳的, 她躺上去倒是還有富餘。
床墊還挺軟的, 舒鹞提了提被子下擺, 把半張臉埋進去。
被子上殘留着一種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這地方沒留過別人過夜,這香水味也只能屬于周酩遠。
舒鹞閉上眼睛,忽然有種整個人是被周酩遠擁着的錯覺。
可能睡前最後一個印象是他, 夢裏也就自然而然地夢見了周酩遠。
像是時光倒流,她又回到了周家莊園, 周酩遠穩穩地抱着她, 大步走在庭院裏的中式路燈下。
舒鹞說周憬的壞話, 周酩遠仍然是捏住了她的嘴,還遞給她一只金色的小兔子氣球。
舒鹞伸出手開心地去接氣球, 周酩遠的手卻挪走了一些。
他那雙淡漠的眸垂下來, 看着她, 說:“親一下, 就給你。”
周酩遠湊得很近,是那種足以把兩人的呼吸交織在一起的距離,淡淡的男士香水味又萦繞在舒鹞鼻尖,惹得人心慌。
“或者,我親你也可以。”
周酩遠用手托着她的下颌, 慢慢靠近。
“周酩遠!”
舒鹞猛然睜開眼睛,熹微的晨光透過窗子,像輕紗一樣籠在眼前。
夢裏的人消失,那張越湊越近的薄唇也随之不見。
舒鹞坐在床上,按着胸口,心跳如鼓。
她用手死死按在胸口上,心想,這肯定是個噩夢,把她吓得心跳都失常了。
周酩遠兩只手抱着她,哪來的手捏她的嘴?哪來的手遞給她氣球?哪來的手托起她的下颌?
他他他、他是蜈蚣精還是千手觀音?
這絕對是噩夢。
噩夢!
好不容易捋順心情,心跳慢慢恢複正常,樓梯間突然傳來周酩遠的聲音,不像往常那麽冷冰冰,語調輕松得有些上揚:“早。”
舒鹞猛地回眸,看見周酩遠穿着她買的那件淺咖色的男士外套,手裏拿着手機,正看向她。
這件衣服确實适合周酩遠。
他那種被西服封印的人氣都散發出來,眉眼間都柔和不少。
完蛋。
心跳又有些不受控制地加速。
舒鹞猛地用被子蒙住自己,在單人床裏縮成一個皺巴巴的小團。
我看不見你,你就不存在。
周酩遠邁下最後一節臺階,看着單人床上的“小豆包”有些失笑,他走過去,蹲在床邊,蜷着食指敲了敲鼓囊囊的被子:“舒鹞,我好像聽見你叫我了。”
舒鹞的聲音隔着被子悶悶地傳來:“你聽錯了,我沒有。”
“沒有麽?我不可能聽錯吧?還挺大聲的。”
“都說了是你聽錯了。”
“是不是夢到我了?”
周酩遠舔了下唇角,故意說,“對我抱有什麽非分之想,然後夢到……”
貓在被子裏的舒鹞驀地從裏面鑽出來,頭發有些毛茸茸的淩亂感,臉頰不知道是激動的還是被子悶的,染着些淺桃紅色。
周酩遠也沒想到她突然從這個角度鑽出來,兩人的臉差點撞在一起。
他條件反射地往後仰了仰,就聽見舒鹞伶牙俐齒地回擊:“我是叫你了,也确實夢見你了,夢裏你像個二百五非要往糞坑裏跳,我怕你吃多了積食,才叫了你一聲!避免了你被糞撐死的慘劇。”
周酩遠:“……多謝。”
“不用客氣。”
舒鹞才剛松了口氣,沒想到周酩遠今天格外難搞。
他站起來,弓了些背,指着自己的衣領,俯視舒鹞:“我道謝是因為這件外套。”
他把話題扯到衣服上,舒鹞忽然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周酩遠說:“不過,我能問一下,為什麽你突然想起給我買衣服?”
其實周酩遠很聰明,情商也并不低,只不過一直被束縛在商場裏,平時對人對事都用一種極淡的态度,什麽都懶得說,才顯得格外高冷。
兩人畢竟多年前打過交道,舒鹞知道,他如果真的放松下來,洞察細微這種事,應該沒人能贏他的。
舒鹞張了張嘴,怕自己露出端倪,極快地胡謅:“買女裝送的,買一送一。”
周酩遠點點頭:“嗯,我都不知道這牌子現在這麽親民了,将2萬塊的風衣說送就送。”
舒鹞:“……”
得,露餡了。
所以她為什麽腦子一抽非要去給周酩遠買外套?
哦,想起來了。
是因為路過那家店門前,她當時随意瞥了一眼,看見廣告上的男模,心說,這男模長得還沒周酩遠順眼,白瞎了款式這麽好看的大衣。
舒鹞懷着不讓店家暴殄天物的心理,給周酩遠買了一件。
這種理由不能說,說了就是在誇他。
舒鹞咬牙切齒:“看你每天都是西裝,我都視覺疲勞了,我這是為了自己眼睛着想,才給你買件衣服,知道麽?”
周酩遠态度極其好:“嗯,我的錯。”
舒鹞的暴躁是在周酩遠買回來的魚翅羹裏平息下來的,等到白栩來接周酩遠時,舒鹞已經收拾好先出發去公司了。
白栩把車子停在別墅門前,看着周酩遠上車,沒忍住,往別墅裏看了一眼,沒發現舒鹞的身影。
“那邊有什麽動靜麽?”周酩遠先開口了。
白栩立馬收回視線,發動車子,一邊開車一邊彙報:“今天早晨總部發來文件,說是要接手南非那邊的項目,被我以‘南非項目屬于小周總私人財産’為由拒絕了,他們現在應該在查項目是否在你個人名下。”
說完,白栩問:“你昨天回老爺子那邊,又正面交鋒了?”
“嗯。”
“一點情面都沒留的那種?”
“差不多。”
南非那邊的項目已經進入尾聲了,白栩也就沒那麽擔憂周家其他人會搞事情。
畢竟他們小周總早在三年前就開始籌劃,前幾天終于徹底把所有的項目相關,都歸到了自己個人名下。
白栩想起當年去南非,周酩遠站在一片幾乎荒蕪的廠房裏,神色淡淡。
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就用這個項目做結束吧。”
白栩一直沒多問。
但他覺得,小周總是想要離開周氏的,只不過行動得并不積極,像是少了什麽做催化劑。
“小周總,你是不是,準備和周家……”
後面的話白栩沒說,周酩遠一定能聽懂他的意思。
但周酩遠不知道想到什麽,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他脫下風衣搭在手臂上,尤嫌不夠,扭頭對白栩說:“車上有沒有防塵袋之類的?”
“啊?”
白栩心說,我在這兒聊去留大事呢,小周總怎麽像個潔癖似的,還找上防塵袋了?
車子停到路邊,白栩從後備箱裏翻出一個防塵袋。
周酩遠把大衣用防塵袋裝起來,才說:“我是有這個計劃,最近開始行動了。”
周酩遠并沒打算一輩子和周家這麽耗着。
道不同,不相為謀。
但他也一直沒完全準備動身離開。
直到舒鹞出現。
只不過在計劃裏,南非那邊的項目早就是他所籌謀的最後一個項目。
周酩遠想,和裏斯教授合作完瓣膜性心髒手術的微創醫療設備,他也算是學以致用,沒白在商場上糾結20多年。
是舒鹞出現後,他才開始落實。
開始一步一步地想要和周家撇清關系。
越是接近舒鹞,他越是無法忍受周家人的冷漠、自私和唯利是圖。
這個時代有太多太多的英雄和傳奇。
有人擠破頭想要往上爬、有人想做行業領袖、有人想要做巨鱷、有人想要賺得金滿缽滿、也有人貪得無厭。
這些都不是周酩遠想要的。
他想要的,只是盡一份綿薄之力,讓患者不用承擔高額的進口費享受醫療設備,然後隐退鬧市,做一個很普通很平凡的人。
這是11年前他們說好的。
-如果可以選,你想要什麽樣的生活?
-普通一些吧。
-我也是這麽想的,普通點兒,不用站在芭蕾的金字塔尖,可以吃和牛吃鮑魚吃龍蝦,哦還有你說的焗蝸牛和松茸……
-……你想吃的可一點也不普通。
白栩和周酩遠站在車邊,白栩說:“就算你準備放棄周家的所有,但舒鹞……沒必要和她離婚吧,我覺得她不是那種特別物質的女人,就算你什麽都沒有,她可能也願意跟着你的。”
白栩說這些時,周酩遠踩在馬路邊一塊松軟的泥土上。
他忽然想到早晨舒鹞慌亂又口不擇言的話——“夢裏你像個二百五非要往糞坑裏跳,我怕你吃多了積食,才叫了你一聲!”
周酩遠靠着車子,輕笑一聲。
白栩眼睛都瞪起來了。
提到和舒鹞離婚,小周總就這麽開心?!
吃了不少舒鹞投喂的食物的白助理,瞬間就很替舒鹞不值:“小周總,我覺得舒鹞人挺好的,對你也挺好,你跟她雖然離婚了,也不至于這麽高興……”
“沒離。”
白栩一愣:“那你昨天拿的那份離婚協議。”
“扔了。”
周酩遠沖着陽光處眯縫了一下眼睛,語氣輕松,“我現在,正準備追她。”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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