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招財把穆陽義丢進了屋子裏, 穆陽義瞬間安靜了。
穆綿看着關着門的房間,也不知道言微輕他們會對穆陽義如何處理,心中焦急卻又無法求情, 躊躇了一番才道, “郡王爺,郡王妃, 天色已晚了,山路颠簸,你們歇息一晚再回去?”
言微輕點了點頭, 想要在城門未關之前回去,必定要急速行車。被穆陽義綁過來的時候她已經颠簸得渾身酸痛了, 這回說什麽都不要再颠簸着回去。
穆綿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 卻又一時說不出口,背影有些沉重地進了廚房。
“來寶,你現在趕回去告訴言老爺,以免他們擔心。”傅楚吩咐道。
來寶點頭,騎上馬急速離開。
“夫君, 坐啊!”言微輕挪了張椅子給傅楚,還進屋子給他倒了杯水。
傅楚從未見過言微輕對自己這麽殷勤過,他接過喝了口, “怎麽了?”
“沒怎麽啊!夫君, 我太感動了, 你竟然這麽快就來救我了,嗚嗚……”
傅楚看她又表演上了,心中有些無奈。不過看到她一點事都沒有,心裏算徹底松了一口氣。而後想到了被關在房中的穆陽義, 臉上有些嚴肅地問道,“他什麽目的?”
綁架皇室成員乃重罪,言微輕如此處理他,其中必定有什麽緣由。
言微輕把穆陽義綁架她的原因跟傅楚說了,傅楚凝眉,而後道,“以後出門多帶些護衛。”
言微輕平時不喜歡身邊跟着陌生人,所以,此次跟言父他們去秋游也沒有帶護衛,不過這次過後,估計她再出門就要跟着幾個尾巴了。
言微輕很是聽話的點頭,站了起來,“有些事我還沒問清,現在問問他。”
招財把門打開,天已經黑了,穆陽義正窩在房間的角落裏,看到她,黑暗中的那雙眼睛發着亮光。
人小,膽子大,眼睛還挺吓人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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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微輕朝他招了招手,穆陽義磨蹭了幾下才走了過來。“你一開始就想要找我?”
穆陽義搖頭,“沒有。”
濃重的鼻音,原來剛剛躲在角落哭鼻子呢。
“那你怎麽想到要找我?”
穆陽義吸了吸鼻子繼續說道,“我剛開始不是找你的,我那時候只想去京城裏找個大官。只是,我,我剛進了城就遇到周生,周生說能幫我找到人救我哥哥,我就跟他走了。沒想到他騙了我,還搶走了我的錢,我沒錢了,沒地方去。後來他死了,你那麽快就把兇手找出來了,所以我想讓你救我哥哥。我還沒想到法子去找你,後來晚照姐姐就來找我了。”
哦,都是她的錯!要不是她好心,自己也不會被綁到這裏來。
言微輕有一點比較好奇,“你為什麽要喬裝成女孩子?”
穆陽義垂頭,“綿姨說如果我要出村子的話,就要穿女孩子的衣服。”
看來這個穆綿和穆陽義身上有秘密。
“你的藥從哪裏來的?”
穆陽義:“我喜歡做菜,之前亂配調料吃暈過,所以知道怎麽配讓人昏睡的藥。你讓我準備燒烤的調料,所以我找尹師傅要藥材了。”
穆綿說穆陽義有點笨,笨個鬼啊,還懂得給她下藥,明擺着精着!幸好只是給她下的昏睡的藥,要是給他們下的毒藥……
想到這,言微輕眼神就冷了下來。
穆陽義見言微輕神色嚴肅,還是不死心地求道,“郡王妃,求求你救救我哥哥!”
言微輕直接把門給關上了,讓他在屋子裏多哭點。關上門,她就撲到了傅楚的身上,“夫君,我差點就見不到你了~”
以後說什麽她都不能随便讓人進入郡王府了,人心難測,小命要緊。
傅楚摸了摸她的頭發,沒說話。
“郡王爺,郡王妃,飯菜做好了,您們先吃飯吧。”穆綿從陰暗處走了過來。
言微輕确實餓了,拉着傅楚跟着穆綿進了房間。
穆綿把菜端了進來,三菜一湯,不豐盛但是看上去很有食欲。穆綿把飯端上來就退下去,言微輕叫住她,“你把案子具體說一下。”
剛退到門口的穆綿眼裏瞬間有了淚花,她吸了口氣穩住情緒,把案子細細說來。
兩個月前,隔壁武家村老村長的女婿常勝發戌時二刻左右在前往姚縣的彎道口被人殺害了。當時村民發現時,常勝發光着一只腳躺在路上,他的身上和地上到處都是血,而他的馬車就停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村民發現他的時候他還有微弱的氣息,等大夫趕來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早上時,縣衙的人在現場找到了一把粘附着血跡的鐮刀和一個梅花扣,除此之外,便沒有多餘的證物了。仵作辨認,死者身上有鐮刀傷的痕跡,便認定現場的那把鐮刀為兇器。而現場的那枚梅花扣不是死者身上所遺留的,縣令便認為那是兇手留下的。
由于梅花扣的特殊性,村民很快就辨認出梅花扣是穆陽忠身上的,而且當晚有很多人見到穆陽忠離開村子。捕快找到穆陽忠時,他的上衣正好少了一枚梅花扣。縣令便以人證物證俱全為由,判定穆陽忠謀財傷人,三個月後問斬。
穆綿:“我知道的只有這些,但是郡王爺郡王妃,陽忠絕對不可能做出謀財傷人的事,他那晚離開村子,是為了給我買藥的。”
言微輕沒有發表見解,傅楚說道,“若他不是兇手,自然會還他清白。”
穆綿聽了他的話,激動地朝他們欠了欠身,“多謝郡王妃,多謝郡王爺,謝謝,謝謝!”
說着,她抹了抹眼淚,抱歉道,“你們慢慢吃,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言微輕見穆綿離開,給自己勺了碗湯,“如果兇手不是穆陽忠,這案子可真巧。”
傅楚也給自己勺了一碗,“郡王妃和我一起?”
言微輕咦了一聲,“剛剛答應幫她查的人可是郡王爺你呢。”
傅楚笑了笑。
“郡王妃。”第二天早上,言微輕剛醒就聽到了晚照和晴空的叫聲。
“你們怎麽過來了?”現在也不過辰時三刻左右,她們必定是城門一開就過來了。
“奴婢們擔心你。”晚照說得眼淚汪汪的,一旁的晴空也點着頭。
“爹娘他們都還好吧?”
“老爺夫人他們都吓壞了,老爺都吓哭了……嗚嗚,奴婢也吓哭了,後來來寶回來了,老爺他們才放下心。”
她老爹這次估計真的吓壞了,等回去了,她得好好安慰安慰他。“你們來的正好,我們估計要在縣裏停留幾天,待會你們先去縣上定幾間房。”
穆綿知道他們今天會去縣裏,特地起了大早做好了早膳。
言微輕一行人用膳後便前往縣衙,穆陽義死活要跟着,言微輕他們也沒怎麽他。
到了縣上,傅楚和言微輕并沒有第一時間去縣衙,而是先讓招財和晴空一趟武家村打探情況,他們在縣上逛起來,借以了解姚縣縣令的為人。
經過與縣上一些百姓聊天得知,姚縣縣令孟興東此人為官不功不過,總而言之就是功績沒有,大過也無,是個混日子的小官。
了解了大概,傅楚和言微輕便前往縣衙。
“兩位貴人,算命嗎?”一長須黃褂道長模樣的中年男人攔住了他們去路,仔細打量着他們,“本道看兩位貴人天庭飽滿,必是有福之人,只是……”
說着,他皺起了眉,左眉頭那顆長着白須的痣随着他皺起的眉頭動了動,那‘是’字拖的老長,不是傻子都能聽得出來他話裏的意思。
言微輕立馬擔憂道,“只是什麽?”
中年道長見她如此,摸了摸自己的胡須,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只是本道見你們應堂發黑,必有血光之災啊!”
來了來了!
“真的嗎?”言微輕一副害怕地模樣,抱住傅楚的手,“夫君,怎麽辦,我們要有血光之災了!”
傅楚知道她這是又演上了,臉上很是配合的表現出擔心的神色來。言微輕瞅了他一眼,發覺他還真有演戲天賦嘛。
“兩位貴人不必擔心,只要買下本道所畫的符,你們必能躲過此劫,否極泰來。”說着,從衣袖中掏出兩張黃符。
“真的嗎?怎麽賣?”言微輕一副着急的模樣。
中年道長,“不貴,一百兩一張。”
“哎呀,這麽便宜啊?”言微輕動了動自己身上的荷包,餘光盯着她動作的中年道長左眉頭的那顆痣忍不住動了動,而後他聽到,“不買!”
原以為來財的‘算命大師’臉當即僵了僵,知道自己被戲耍了,很是生氣地說道,“兩位貴人,本道算命從未出錯,你們兩人定有血光之災,本道好心告知你們,你們可別錯過了化解此劫的好機會。”
言微輕瞅了他一眼,“你真的算命很靈,可我覺得你是空口無憑。”
中年道士對于言微輕的質疑很是生氣,“怎會空口無憑,遠的不說,兩個月前有兩人找本道算命,本道替他們選定了日子,他們所求之事已經靈驗。不信,你們可以去問問。”
言微輕搖頭,“問就算了,竟然你算命這麽靈,那你算算兩個月前武家村常勝發是誰殺死的?你算出來我就信你。”
中年道長摸了摸自己的胡須,很肯定地說道,“兇手自然是洛齊村的穆陽忠了。”
言微輕遺憾地搖頭,“這麽簡單的你都算錯,看來你算命本事不怎麽樣嘛。其實我也會算命,我算出來你沒有度牒,正好我們要去縣衙,要不要一起?”
中年道長灰溜溜地跑了。
言微輕得意,“一點高人風範都沒有,還想騙我!哼!”
得意完,轉頭誇起傅楚來,“夫君,你配合的不錯哦!演技都超過我了呢!”
傅楚收了她甜膩膩的誇獎。
言微輕發覺傅楚臉皮真的挺厚的。
打發了‘算命大師’,四人很快到了縣衙,傅楚直接亮出了身份。
姚縣縣令孟興東當即戰戰兢兢地出來迎接,“不知瑞郡王前來,所為何事?”
傅楚直說來意,“本官為兩個月前穆楊忠殺害常勝發一案而來。”
姚縣令一聽,眼神裏閃過心虛,“這,郡王爺,此案已結……”
傅楚定定的看着他,“穆楊忠家屬向本官申冤,竟然有冤,此案便不算辦結。孟縣令,本官乃大理寺卿,有權重審案件,你有什麽問題?”
孟興東趕緊搖頭,“沒,沒!瑞郡王爺請,裏面請!”
言微輕看了一眼傅楚,再看看低眉垂目的孟興東,心想,她這夫君正經起來氣勢很能唬人。
孟興東把他們引進了正廳,讓人趕緊把常勝發一案的案卷拿了過來。
言微輕坐到傅楚一旁,和他一起看起案卷來。
常勝發當時被村民發現後,很快就來縣裏報了官。因為是晚上,孟興東讓人在現場守着,搜證和屍檢工作等到天亮了才進行。
經過仵作檢驗,常勝發身上有鐮刀傷的痕跡,主要在腰部和腹部,一共八處傷口,其中一處傷口深入腹部捅破了腎髒和肝髒,是致命傷,其他幾處傷口在右腰處。
對案發現場的描述是,常勝發當時穿着一只鞋,另一只鞋遺落在距離他兩寸左右的地方,他衣着完好,財物并未丢失。而他的馬車,就停在離體的鞋子三四丈遠的地方。在馬車與常勝發的屍體之間的路面,以及常勝發做躺的位置,有大量的血跡。
縣衙的捕快在常勝發左手邊發現了梅花扣,同時在距離案發現場四五丈遠,很茂密的草叢中發現了一把鐮刀。一把普通的鐮刀,鐮刀手柄後面發現血跡,便認定鐮刀為兇手丢棄在草叢裏的,而梅花扣認定為兇手不小心掉落的。
現場的描述很簡單,言微輕看完,便和傅楚看起常勝發的妻子的口述內容。
常勝發的妻子說,當天晚上她與常勝發吃完晚飯不久,大概酉時末,那時候天已經黑了,他們便打算回屋休息。剛進屋不久,就聽到院子外頭的狗叫聲。兩人打開房門的時候,發現是一名陌生的男子走進了他們的院子。那名陌生的男人很高,很壯,但是他背對着光,他們沒有看清他的長相。
常勝發的妻子說那名陌生的男子好像穿着白色的衣服,手上拎着一個禮品盒,還是外地口音。那人自稱來武家村吃酒耽誤了些時間,錯過了回縣裏的馬車,他家裏有一個生病的老母親沒人照顧,他必須要趕回去。他跟村裏人打聽了,知道武家村只有常勝發有馬車,便給錢給常勝發請他送自己回去。
不過天色已晚,常勝發有些猶豫不想走,但那人很着急,給到錢也大方,最後常勝發答應送他回去。
馬車剛離村不久,村民便在彎道口發現了奄奄一息的常勝發。
案卷中除了常勝發妻子的口述,還有一份縣裏藥館的口述內容。
藥館人表示,穆陽忠酉時二刻便到了藥館,因為藥館裏配藥的人較多,他酉時末才拿着藥匆匆離開。穆陽忠離開藥館一盞茶左右,武家村的村民便跑來把大夫帶到了案發現場。
案卷中除了以上內容,便沒有多餘的調查資料了。
傅楚看向孟興東,“就這些?”
孟興東點頭,“就這些了,我們仔細搜查了周邊。不僅如此,我們還向外圍搜查了,就只有這把鐮刀和梅花扣。郡王爺,你是有什麽疑問嗎?兇手肯定是穆陽忠。小官抓到犯人後,讓常勝發的妻子辨認過了,身高和體貌特征完全符合,加上那枚梅花扣,兇手是穆陽忠無疑,小官為官這麽多年,絕對不會抓錯人。”
言微輕合上案卷,不想再聽他廢話。
傅楚看了孟興東一眼,啪地一聲把案卷扔到了他面前,聲音很是嚴厲,“當憑一個梅花扣,一個相似的身影就認定穆陽忠是兇手,孟大人你可真是斷案如神。那你說說穆陽忠為什麽要殺常勝發?”
孟興東見傅楚并不認同此案的辦理,立即說出了自己的見解,“穆陽忠的小姨穆綿生病,穆家入不敷出,肯定是穆陽忠見常勝發有馬車有錢,起了歹意,殺人搶劫!”
傅楚冷着臉道,“殺人搶劫,那為何常勝發身上的錢財都還在?”
言微輕插話,“案發現場記錄,死者衣着完好,身上的錢財等貴重物品沒有丢失。若是穆陽忠為財,為何一毛不取?”
孟興東狡辯,“那,那可能是穆陽忠因為殺了人後害怕,逃跑了,來不及把錢搶走。”
傅楚厲聲道,“你就是用可能兩字來斷案?”
孟興東聽此額頭開始冒汗,“可常勝發的妻子指認了,穆陽忠的身高體型跟那晚去找常勝發的人很像。”
言微輕見此時他還不承認胡亂結案,冷聲道,“很像?那你可還記得常勝發的妻子說那人是外地口音?穆陽忠是外地口音嗎?”
孟興東就是不承認自己辦案有錯,“可能他是僞裝的,口音說不定是學出來的。穆陽忠就是殺人兇手,那枚梅花扣就是最好的物證。”
言微輕嗤笑一聲,“可能?對,可能,你頭上的烏沙可能也要離家出走了。”
傅楚冷冷地看着他,“你連死者因何被殺都查不清就敢定案,孟大人,你應該知道冤假錯案會有什麽後果。”
孟興東這下不敢再狡辯了,還想說什麽,傅楚看向他,“把穆陽忠帶過來。”
孟興東惶惶地去讓人帶穆陽忠。
見孟興東出去了,在一旁憋了好一會的晚照開口,“常勝發的妻子都無法描述那個陌生男人的相貌,一個梅花扣,這個孟大人怎麽就認為這個兇手就是穆陽忠?明明那名男子是外地人啊,這麽簡單的漏洞,這個大人看不出了嗎?我都看出來了,當官的竟然看不出,看來我比他厲害!”
言微輕誇了她一句,“對啊,他連你都不如。”
傅楚:“孟興東在姚縣當了五年的縣令,他一直沒有政績,當地在此期間也未發生過大事,三個月後便是新一輪考核。”
言微輕明白了,“所以孟興東想盡快結案,好讓他的考核好看些。”
傅楚點頭。
“怎麽會有這樣的官?”晚照一臉不可思議地感嘆,而後想到,“郡王妃,竟然穆陽義說穆陽忠是冤枉的,村裏的人怎麽都不相信他?今早我和晴空看到村子裏的人都躲着穆陽義。我看別人的村子,村裏人若是被冤枉了,都幫助喊冤的,他們怎麽都躲着,好奇怪。”
“洛齊村成員構成相對簡單,民風淳樸。但穆家人一直以來與村裏人關系疏遠,深居淺出,大家對他們也不了解,自然沒有人替他們伸冤。孟興東判了穆陽忠是兇手,村裏的人自然都相信穆陽忠是兇手,所以都躲避着家裏有殺人犯的他們。”言微輕昨天就觀察過村裏人與穆家人的關系了,穆家并沒有融入洛齊村,自然不會得到村民的支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