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穆陽忠很快被帶上來了, 雖說他是穆陽義的兄長,但除了眼睛與穆陽義有些相似外,其餘地方并無相似之處。他很高, 還很壯, 遠遠看去,很敦實, 外貌可以用忠厚老實來形容。

不過被關在牢裏兩個月,人看起來很沉郁,眼神裏都沒有多少光彩了。

穆陽義看到他, 激動地跑了過去,“哥哥, 你還好嗎?哥哥,郡王爺要重新查常勝發的案子了, 哥哥,你不會被砍頭了,哥哥……”

穆陽忠聽此,暗沉的眼神裏有了抹亮色。他雖然長相忠厚老實,但也不是個傻子, 聽了穆陽義的話,立即朝言微輕等人跪下去,喊起了冤, “大人, 小人冤枉, 小人沒有殺人!小人喊冤了,小人從未認過罪……”

站在一旁的孟興東神色慌張不已,這會他什麽都不敢說了。

傅楚看了孟興東一眼,問起了話。

穆陽忠并不認識常勝發, 案發當天他說他并沒有去過常勝發出事的那條路。他當天的行蹤和藥館的口供對上了,并無矛盾之處。只是他身上的梅花扣為什麽掉落在常勝發屍體旁邊,他說不清。至于他當天穿的衣服上面的梅花扣是何時掉的,他也記不清了。

問完話,穆陽忠暫時被送回了牢中,因為現在沒有證據直接證明他不是兇手。

此時,去武家村了解情況的招財和晴空也趕到了縣衙。

招財說道,“案發現場在武家村前往縣裏的彎道口,那裏比較隐秘。當時案發時天已經黑了,沒人親眼見到案發時的情況。”

傅楚:“常勝發的情況?”

招財把了解到的情況說了出來,“常勝發是武家村老村長小女兒的丈夫,十年前常勝發住的那個村子發大水,他的房子被大水淹了,便和妻子搬回老村長這裏借住。久而久之,也沒有再回去,和老村長夫妻住一起了。武家村的人對常勝發的評價都很好,說老村長常年患病,平日裏都是常勝發在照顧的。村裏的人也都說常勝發平時沒有與其他人吵過架,人也恭敬有禮,不惹是非,并沒有聽過他與誰有仇。”

“對!”站在一旁的孟興東插話,“案發時,下官也去老村長武年家打聽過了。常勝發的岳母因為常勝發被殺害,哭的好可憐,說常勝發照顧老人比她女兒照顧得都仔細。平時老丈人看病買藥都是他出的錢,且都是親自背着老丈人去看病,很是孝順。”

晴空有其他的發現,“常勝發雖然為人處世不錯,和鄰裏沒有矛盾,但奴婢打聽到了,常勝發跟老村長的大兒子和大兒媳有矛盾。”

言微輕手指敲了敲傅楚的手背,“因為長期住在一起産生的矛盾?”

晴空點頭,“是,不僅如此,老村長夫妻身體不好,老村長大兒子兒媳因為常勝發夫妻常住娘家,不肯出看病吃飯錢,導致矛盾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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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照突然說道,“所以,會不會是老村長大兒子和兒媳做的案?”

孟興東搖頭,“不可能。武年的大兒媳孟氏無法生育,他兒子和孟氏兩年前和離了。武年大兒子一年前重新娶了個年輕的媳婦,一直住在隔壁鎮子岳父家那裏,已經将近一年沒有回來了。孟氏聽說剛和離不久就重新嫁人了,住在池州那邊,近兩年都沒到村子裏來過了。這些下官也調查過的。”

常勝發的大概情況便是如此。

傅楚轉頭對孟興東說道,“孟大人,麻煩你讓當天處理這件案子的捕快過來,我們去一趟現場。”

孟興東此時不能不配合了,趕緊去把處理常勝發案件的丁捕頭找了過來。

言微輕瞅了傅楚一眼,“夫君,你看出了什麽?”

傅楚:“常勝發死時,身上貴重物品并沒有丢失,很顯然不是劫財。常勝發是天黑之後被陌生人叫出去的,這很可能是一起專門針對常勝發的仇殺案子。”

言微輕不由不佩服,他這夫君刑偵方的天賦絕對出色,與她想的一樣。

來寶疑問:“郡王爺,你說這個案子會不會跟周圓圓的一樣,是兇手雇兇殺人?”

傅楚點頭,“不排除這個可能。”

言微輕把衙役剛剛拿過來的那把鐮刀和梅花扣仔細看了看。

梅花扣非常新,不像是很早以前就掉落在馬路上的,否則會被過往的車輛行人踩壞。

晚照盯着瞧了瞧,“這梅花扣的手藝很巧,普通人學不來。”

穆陽義:“只有我小姨會做。”

晚照了然,“難怪人家一下子就認出來這梅花扣是你哥哥的。很奇怪,你哥哥說他沒有去過那裏,那他的梅花扣怎麽出現在那裏?還是還有其他人會做這種梅花扣你們不知道?這個梅花扣可能是常勝發與兇手搏鬥的時候,從對方身上拽下來的。郡王妃,你說有沒有這種可能?”

言微輕贊同的點點頭,根據仵作的檢查記錄,常勝發左上臂有一處比較深和寬的貫穿性的刀傷,這處傷口應該是抵抗傷。既然現場發生過打鬥,而那枚現場發現的梅花扣,又不是被害人所有,那麽它可大能是兇在打鬥過程中,常勝發從兇手身上抓到的。

晚照看到言微輕贊同的表情,很是高興,看,她比孟大人都厲害,“郡王妃,你說誰會是兇手?”

言微輕不下定論,因為她此刻也不知道兇手是誰。她拿起那把鐮刀查看,鐮刀上有血跡,已經變黑。雖然有血跡,但也無法證明這把鐮刀就是兇器。如今死者已經入土,不可能驗屍。對言微輕來說,靠血跡就認定鐮刀就是兇器的證據并不完整,但以現在的技術,根本不能做DNA,也只能如此。

傅楚看見她若有所思,問道,“看出了什麽?”

言微輕:“根據案卷現場情況的描述推測,常勝發應該不是在駕車的過程中遭人襲擊。因為常勝發受傷的部位,主要是在左腰和腹部。應該是有人趁着常勝發停車的時候,從側後方襲擊了他。而後常勝發和兇手一直搏鬥,直到他最後體力不支,倒在了案發現場他屍體所在的位置。所以當天把他從家裏叫出來的,那個陌生男人有很大嫌疑。”

傅楚點頭,越發覺得言微輕在刑偵方面有天賦,“常勝發的馬車還在,如果兇手做了案要徒步走,往前走是幾個密集的村莊,那個時間點正好天黑不久,外面必定還有人在活動,他暴露的風險非常大。且常勝發被發現的很快,他想要快速逃離現場,必定有車。或許,作案的人不止一人。”

言微輕很認可傅楚的猜測。

“郡王爺,郡王妃,人找來了。”孟興東快速回了大堂。

傅楚和言微輕沒有多說,跟着孟興東和丁捕頭去了案發現場。

案發地點大概距離常勝發家兩裏左右。

丁捕頭帶着傅楚和言微輕等人到了現場,“我們到達現場的時候,常勝發的馬車靠在路邊,常勝發當時穿着一只鞋,另一只鞋遺落在距離他兩寸左右的地方,在馬車與常勝發的屍體之間的路面,以及常勝發做躺的位置,有大量的血跡。”

丁捕頭把當時人物所在的位置指了出來,“當時常勝發就躺在這裏,梅花扣落在他的左手邊,那把鐮刀就在前面的草叢中發現的。”

言微輕沿着他指的草叢方向看過去,雜草郁郁蔥蔥,不仔細查找是不可能發現那把鐮刀的。

雖然丁捕頭把當時的人物的位置指了出來,但這兩個月姚縣下了不少雨,加上路上人來人往,地面已無當時的痕跡了。

不過丁捕頭指的馬車,人和鞋子等位置,正好跟她剛剛的推測相符合。

常勝發必定是停車後才被人傷害的。

傅楚仔細觀察了周邊的環境,而後讓丁捕頭多帶幾個人,帶着招財等人進村仔細盤問。

而言微輕和傅楚,也在周邊查探起來。

不過因為他們的穿着以及孟興東一直跟在旁邊的原因,被問話的村民都比較拘謹,說不出所以然來。

傅楚和言微輕對視一眼,決定到一旁等來寶和招財他們的調查結果。

“郡王爺,有發現!”來寶嘴甜,很會套話,很快就和問話的村民打成一片,就差把人家祖宗十八代扒出來了。“剛剛吳大娘說,在常勝發被害前,她看到一輛馬車在他們家門前掉頭了。吳大娘的家離常勝發家很近,只有十五六丈遠。”

這個線索,當即讓言微輕和傅楚重視了起來。

來寶繼續說道,“我問過吳大娘了,整個武家村只有常勝發家裏有馬車。村裏的人家境都很普通,馬車沒幾個人用的起,村子裏也沒有人有富裕人家的親戚,整個村子除了常勝發的馬車,一年都沒幾次有馬車進來。”

這輛馬車出現的時間和地點,讓它看起來非常可疑。

傅楚:“馬車有什麽特征?”

來寶搖頭,“吳大娘沒有看清,她說那時候天都黑了,她好奇地舉起燈看了一眼,只能大概看出拉車的馬是白色的。”

傅楚凝眉,“當天既然有馬車過來,那肯定不止一人看到過它。來寶,你沿着這條路問問附近的村民。”

“剛剛問過了。”晚照跑了回來,“離常勝發家一裏路左右有一個小鐵鋪,鐵鋪裏的人說,在酉時末左右,他們看到有輛馬車從池州方向往常勝發家裏去了。當時鐵鋪裏有不少人在磨鐮刀,好多人都看到了。他們當時還在議論是不是常勝發又賺了錢買了輛新馬車。”

招財也跑了回來,“我剛剛問了湖邊的幾個村民,有人說那晚他在田邊守稻谷,發現有一輛馬車停在湖邊的那棵樹下。他當時很好奇馬車為什麽停在那裏,還探頭看了幾眼。他說馬車上有人,車裏面應該也坐着人,因為車窗裏面有燈光透出來。”

“馬車有問題嗎?”孟興東一臉的迷茫。

一旁的丁捕頭突然想起來了,“郡王爺,當天常勝發被人發現時,也有一輛馬車從那經過。當時路過的村民發現常勝發時,想攔下過路的馬車幫忙把人送醫館,但那輛馬車不肯停下來,車夫說馬車裏有客人,不願意。當時車夫說完就趕着馬車朝池州方向開去了。那個馬車的馬也是白色的,有車行的标記。當時在現場的村民很氣憤,因此在我們調查的時候有說過這件事。”

“什麽車行?”孟興東急忙問。

丁捕頭搖頭,孟興東焦急,“那你還不趕緊去問。”

丁捕頭匆匆走了。

言微輕對傅楚說道,“同一個時間段,多人看到同一輛馬車,夫君,你說這可能是巧合嗎?”

傅楚搖頭,“這輛馬車很可能就是兇手實施作案時乘坐的。”

“那這樣說,只要我們找到這輛馬車,就能抓到兇手了?”孟興東有些興奮。

丁捕頭很快回來了,當時在現場的人都沒有看清那輛馬車車行标記是什麽。

這個時代沒有監控,想要找到那輛馬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傅楚思索了一下,“按照馬車離開的最快速度估算,馬車到池州前,池州的城門已關,馬車必定進不了池州城。所以,馬車應該會停留在池州方向的幾個縣或者鎮子上。馬車的馬匹是白色的且是車行的,若查,必能查到記錄。”

從姚縣到池州城,有四個縣十個鎮,查起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白色馬匹的馬車必然不少,加上明啓的車行一般都是一兩馬車配兩個車夫,想要精準的查到當晚駕車的車夫,需要花費不少時間。

然而盡管要耗時耗力,這件案子還是要查下去。

傅楚讓孟興東派人帶上他的手信前往四個縣和十個鎮子,讓當地的官員幫忙調查。

交通不便,且常勝發的案子已經過了兩個月了,想要從車夫那裏獲得信息也不是那麽容易和快速的。

他們也不能坐等。

只是如今的線索只有梅花扣和鐮刀,想要從上面得到新線索顯然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言微輕看了看那枚梅花扣,“如此巧合,穆陽忠在那個時候出門買藥,而衣服上的扣子掉落在案發現場。既然他沒走過那條路,他的扣子怎麽會掉在那裏?”

現在言微輕最想知道的是穆陽忠衣服上的梅花扣怎麽掉落在死者旁邊。

傅楚看了她一眼,“你相信穆陽忠不是兇手?”

言微輕撇了他一眼,“直覺。故意殺人是有起因的,一個情殺,一個仇殺。從目前的調查來看,穆陽忠和常勝發互不認識,他們也沒有相互的朋友,也就是說他們沒有任何的交集。”

傅楚提醒她,“之前說過,有可能是雇兇殺人。”

言微輕瞅了他一眼,“穆陽忠的家與常勝發的家相距二十多裏,一個在東,一個在西,兩個村子來姚縣的路不是同一條。穆陽忠要到姚縣買藥,還要跑到常勝發來姚縣的路蹲守殺人根本來不及。藥館也證明了,常勝發出門的時候,穆陽忠正在藥店裏等大夫配藥。常勝發是離開家一刻鐘左右被殺的,那個時候穆陽忠剛從藥店出來,他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在現場。還有,其實你心裏也是相信他不是兇手的吧?”

傅楚笑了笑,“我從來不靠直覺,只靠證據。”

言微輕哼了聲,“那是因為你們男人的直覺都是鋼鐵直覺!”

浸淫法醫多年,根據多年的經驗,言微輕認為她的直覺确實不會出錯。

“你不是讓來寶去驗證了嗎?結果出來了沒?”言微輕剛剛聽到他讓來寶帶着丁捕頭去藥館了。

“快了。”

傅楚話音落下不久,丁捕頭和來寶就氣喘籲籲回來了。

“郡王爺,騎馬,乘車,跑步我們都試過了,從藥館到案發現場,最快也要一刻鐘。”

言微輕有些小得意的看向傅楚,“看吧,我的直覺很靠譜的。”

傅楚看她那一副認真又小得意的模樣,手有些癢。

孟興東不解,“如果穆陽忠不是兇手,那兇手是誰?如果他不是兇手,那他的梅花扣怎麽出現在那?”

孟縣令仍然在掙紮地覺得穆陽忠就是兇手。

第二天,丁捕頭帶着臨近兩個鎮的調查結果回來了,并無白色馬車的蹤影。顯然當晚那輛馬車并沒有在最近的鎮子上停留。

只能等其餘鎮子和縣傳來的信息。

在等馬車調查結果的同時,傅楚讓招財與丁捕頭等人繼續摸排常勝發的生活圈,同時和言微輕換了身樸素的衣服進了村子。

他們還是想要親自進村子排查一番。

換了一身‘村花’衣服的言微輕覺得她還是那麽美,而後眼神在傅楚身上提溜了幾圈。雖然穿的很‘土’,傅楚還是那麽俊美。

所以衣服也是靠人的。

兩人沿着武家村的路一家一戶的打探起來。

換了普通的衣服,村民對他們的警惕心降低了不少,不過回答的話都大同小異,機會沒有什麽價值。

“走吧,我們去那邊看看。”言微輕指了指前面排在一條線上的三戶人家。這三戶人家房子之間的距離相對武家村其他住戶房子之間的距離來說,顯得有些過窄。

剛走到第一戶人家,便看到院子中有一個面容嬌媚,身姿玲珑的女人在曬衣服。看到言微輕和傅楚,她直接當着他們的面把門給關上了。

言微輕看向傅楚道,皺眉嫌棄道,“夫君,你太醜了,把人都吓得關門了。”

傅楚無言地看了一眼剛剛才說他好看的人。

“那可不是什麽正經的人,不知道勾搭了多少人。”旁邊傳來一道三四十歲婦女的聲音。

言微輕和傅楚轉頭看過去,那是一個胖胖的婦人,高挑的眉,細細的眼睛,厚厚的嘴唇,顯得有些喜感。

她看見言微輕和傅楚看她,立馬上上下下打量起言微輕和傅楚來,“哎呀,小娘子,你夫君長得這麽好看,可要看着點,別被那些狐貍精給勾搭了。”

言微輕仰着腦袋看傅楚,語帶威脅,“能被勾搭的就不是什麽好男人,若是他被勾搭了,把他踹掉就好。”

傅楚神色不變,而那婦人顯然被言微輕的話給驚住了,好一會才說道,“小娘子你想的真開。”

言微輕自我認同地點頭,而後一副八卦的模樣問道,“姐,你說她勾搭了不少人,那些人都有誰啊?”

說着,還把出門時晚照給她的糕點塞到了婦人的手中。

那婦人見言微輕真的想聽她的八卦,嘴又甜,還給她送了一看就貴的糕點,當即八卦開來,“村東邊的武明,西邊的武林,洛齊村的洛雲,多着呢!”

說着,她的聲音低了下來,“還有常勝發,我可是看到他進過那狐貍精的屋子。”

意外之喜,沒想到聽到了有用的信息,言微輕當即問道,“當真?”

那婦人點頭,十分肯定地說道,“當然當真,我家就在她家的前面,窗子一打開,什麽看不到?也就她那老實巴交的夫君看不出她是什麽人呢,還說我污蔑她,呸!好心提醒他,他還罵我,真是好心當驢肝肺!”

婦人說着,有些生氣起來。

言微輕看向傅楚。

所以,常勝發與那名女人有暧昧,那他的死,會不會與她有關?

言微輕和傅楚聽完八卦,立即讓丁捕頭把剛剛那女人的資料調查出來。

那女人叫劉嬌,丈夫武大郎老實巴交,是個泥水匠,經常在外面做工,很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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