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尴尬重逢

安家宜最後的記憶是一個男人拍着她的臉喊着什麽,她想睜開眼睛卻不能,之後便是渾渾噩噩。

醒來後迷糊了好一陣子,才發現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穿着陌生的睡衣,她記起昨夜喝的那酒,那種奇異的暈眩,那群青年,那輛白色的要将她帶走的轎車,還有那只幾乎掐斷她手腕的手……目光對焦上淤青的手腕,她沒有做夢!

安家宜的身體在發抖,她想大聲尖叫,“啊——嗚——”

聲音剛發出一個音節便被人捂住了嘴巴,身後的人動作敏捷、動作粗暴,安家宜不甘地扭打、撕咬、踢拽,那人力氣越來越大,幹脆用身體緊緊壓住她,安家宜哭泣,徒勞地掙紮。

“你信不信再動一下,我就揍你?”壓着他的人也很不好受,在咬牙切齒。

安家宜不動了,思維漸漸清晰,衣服換了,身體除了腦袋有些疼其他地方似乎并沒有不對勁,身後壓着他的男人,聲音有點熟悉……

“我放開你,別亂動,聽見沒有。”蘇南用手撥開安家宜亂七八糟的頭發,将她的眼睛露出來,“看清楚了,我是誰。”

安家宜看清一張棱角分明的臉,膚色很黑,跟眼仁都差不多一個顏色了,但眼神兇惡,“你怎麽這麽能搞事?”蘇南見安家宜不鬧了,從她身上跳下,抓起一件套衫套到頭上,“你醒了,就趕緊起床回家。我可不是救苦救難的菩薩,每次都發好心的。”

安家宜看着他,簡直不可思議,兩次昏迷醒來都跟同一個男人睡一張床上,這是什麽緣分?“這是哪裏?”安家宜四處看了看,好亂的地方。

蘇南黑着張本來就黑的臉,吐了兩個字,“我家。”

安家宜又問:“我怎麽來你家了?”

蘇南挑挑眉,“你說呢?”

安家宜想了想便明白了,“昨晚我抓的是你的車?”她看着蘇南,很不可思議,這個人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現在又突然出現了,而且又是以這樣一種方式見面。昨晚的畫面在安家宜腦子裏晃動,她羞愧地低下頭,他是知道她的狀況的,一個在父喪期的女人居然去酒吧鬼混,喝得亂醉、不省人事,他該怎麽看他?

“……謝謝你。”除了謝謝,她還能說什麽?

“別那麽多廢話,既然醒了就趕緊收拾東西走!”聲音簡單粗暴,口氣惡劣。

安家宜下床,別扭地站在地下,光着腳,“我、我給你打過電話。”能再見蘇南,安家宜挺高興的,雖然場合有點別扭,但是還是忍不住詢問:“你去了哪裏?你怎麽變那麽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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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蘇南到處翻找着什麽,更加不耐煩,“我去了新藏。”

“我本來是想跟你道謝的,你幫我那麽多。”

蘇南翻出一個箱子,嘩啦啦掏出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沒必要,我經常看見路邊流浪狗也會給點吃的。”

安家宜忽略,“總之,還是要謝的,這次也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都不知道怎麽、将爸爸帶回來。”

蘇南理都沒理。

安家宜越來越尴尬,這種狀況?她低頭看自己身上的寬大睡衣,眼角跳了跳,“我的衣服呢?”

蘇南看都沒看她一眼,“浴室。”

安家宜一眼就看到了洗漱間,這是一個大開間套房,可真是夠亂的。安家宜咳嗽了兩聲,鼻子有些塞。

蘇南終于翻出了幾個創口貼,他站起來,“你磕了迷幻藥,我給你淋了冷水,衣服都濕了。”

安家宜全身發冷,這是什麽意思?

安家宜在浴室找到了自己濕淋淋的衣服,全亂套了。她蹲在衛生間,抱着胳膊,敲打自己的腦袋,她到底幹了什麽事?她嗑藥了,自己怎麽不知道?她絕對相信蘇南的話,如果真是這樣,昨晚的事就麻煩了。眼前管不了那麽多,先從這裏回家才行,他想着蘇南的眼神,冰冷中似總帶着一股厭惡、鄙夷。安家宜的頭更疼了。

她終于走出洗漱間,還穿着蘇南的大睡衣,“昨晚跟我一起的女伴呢?”

蘇南将胳膊的創口随意清洗了下,貼上剛找出來的創口貼,“不知道。你以為我吃飽了撐的,或是蜘蛛俠還是奧特曼?專門做好事的?”他皺眉,他最煩的就是借酒裝瘋的女人,若不是跟人動了手,大家一哄而散,他不好把個女人扔給警察,才懶得帶她走。本來沒認出是她,衣着、妝容讓她一下子從一個女孩變成了女人,卸掉僞裝到底還是個孩子,年紀這麽小就在外面這樣鬼混,想想他都覺得可恨。若不是最後認出是張家界的那個女孩,他肯定會将她扔到馬路上!

安家宜理解蘇南的冷意,她這種狀況不能不讓人鄙夷,“我手機呢?”她要給媽媽打個電話,也想給Merry打個電話問問情況。

蘇南搖頭,“不知道。”

安家宜在浴室找到自己濕噠噠的包,手機早關機了。

“把你手機借我用用。”

蘇南正在抽煙,滿屋子的煙霧缭繞,他漫不經心地說:“我手機早丢了。”

“怪不得你的電話總打不通。”安家宜覺得有必要跟他解釋下,“昨晚,那個,藥不是我要吃的,我也不知道怎麽會那樣。”

“你沒必要跟我解釋,我們又不熟。”蘇南開了冰箱,一手拿着煙,一手拿着冰水咕咚灌,看得安家宜也覺得嗓子冒煙,吞了幾口唾沫。

安家宜垂下眼睛,“真的,我想應該是人家下到我的飲料裏的,我不知道是誰幹的,應該是最後喝的那杯酒有問題,肯定是那群人給加了東西。”安家宜越說越肯定,“我對酒精敏感,可是也沒到喝一口就暈的地步,肯定是因為迷幻藥的緣故,我當時所以反應有點大。當時暈的厲害,我覺得不對勁才拉住你的車的。”

安家宜回想昨晚的情節,很是後怕,如果不是遇到蘇南,她會怎麽樣?還有Merry……“我那同事,當時已經喝醉了,而且喝了比我還多的藥酒。我不知道她怎麽樣了,如果昨晚你有看見她的情況,還請告訴我。”

蘇南扶着冰箱,看着安家宜不做聲,安家宜将頭擡起來,與他目光對視,目光澄澈,蘇南表情柔和了許多,從冰箱拿出一瓶水,扔給安家宜,“她跟那群人走了。”

“跟着走了?什麽意思,主動跟着走了?”

蘇南似是笑了笑,“主動被動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安家宜加重了語氣,“你難道不知道,他們偷偷給人下藥,能安什麽好心?”

“如果潔身自好,自然不會給人可趁之機。如果不是有所期待,怎麽可能跟陌生男人糾纏?人家為什麽就盯上來你們?如果你不去那種場合,人家怎麽會有機會認識你?”

“你、你這是歪理。”安家宜聽他這樣指責,驟然有些下不來臺,她提高了聲音,“我什麽不能去那種地方了?去了酒吧就是不潔身自好了?認識幾個男人就是什麽期待了?世界上的人那麽多,誰能保證認識的每個人都是好人?”

蘇南這次真笑了,“你跟我生什麽氣,我們很熟嗎?聲音大就沒錯?我還真是多管閑事。”他擺手,“趕緊走吧!別在我家吵,吵得我頭疼。”

安家宜洩氣,她這是怎麽了?“對不起。”

蘇南放緩了點口氣,“好了,自己不懂事也不用這麽理直氣壯。其實,你也沒什麽對不起我的,只要對得起自己就好。”

安家宜喝了幾口冷水,他指責的是對的,她這該算是惱羞成怒吧?失去爸爸的打擊,就讓她變得如此堕落嗎?Merry的威脅和誘惑都是借口,她自己想沉淪、要放縱才是真實。這種醜陋的放縱又如此的被放大,被一個男人嗤之以鼻,這個男人還是她的恩人,脆弱、傷心、不堪的一幕早被他知悉,內心世界全部暴露,這都不算什麽,他那時并沒有鄙視自己,還給了自己溫暖和幫助。而這次卻以這種方式見面,她嗑藥、昏迷,差點被人賣了,他看見了這一切,他該怎麽看待自己?現在,她穿着他的睡衣,連問問過程都不敢。自尊、自愛,都被自己糟蹋了,安家宜也鄙視自己。

安家宜在淩亂的電腦桌上找到紙筆,寫了自己的手機號碼,“這是我的手機號碼,謝謝你,回頭有手機了跟我聯系。”

“要報答我的救命之恩?”蘇南又抽起煙,躺在沙發上将腳架上茶幾,“打算怎麽報答啊,小姑娘?”他聲音暗啞,充滿磁性,可語氣并不友好。

安家宜想起K廳見過的第一面,他就那樣安靜地一個人坐在角落,不理會任何人,偶爾冷冷地看一眼身遭的人,就像一個過客,散漫、冷淡。而第二次見他,話還是不多,但卻在做着與衆不同的事,他沒有用任何語言安慰她,卻用行動告訴了她,什麽是熱血、什麽是男人、什麽是溫暖、什麽是幫助。

所以現在,他不管怎樣對她,她都可以原諒。但她不喜歡這種感覺,這種被他當陌生人的感覺。

安家宜:“你想要什麽報答,都可以,只要我能做到。”

“不必。”蘇南揚揚眉,指了指大門。

安家宜走了又回來,“真的,我不是真的自己嗑藥,是別人給我下的,你要相信我。”

蘇南不耐煩地說:“好了好了,知道了,你不用跟我解釋。”但語氣明顯溫和了許多。

一定要解釋。她想明白了,她其實在害怕,害怕他那冷漠的眼神,那種拒絕、厭惡的情緒落在自己身上,她有種如墜冰谷的感覺,爸爸去世的那些天,她記住了他給的溫暖,記住了那些沉默中傳遞給她的能量,她一直想再見到他,跟他說謝謝,她不需要他的回應,但是她也不想要他的厭惡。

如果連記憶中的陽光都降了溫度,她該如何度過冬天?

安家宜借了件蘇南的羽絨服,短款變成中款,倒也掩住了睡衣的尴尬。這是個市中心小區,市價不菲的地段,鬧中取靜,來來去去的都是些好車、衣着光鮮的男女,安家宜有些恍惚,外面的世界和蘇南豬窩般的家是那麽的不搭。

陽光鋪滿街道,安家宜伸出手,陽光從指縫溜走,只餘些許溫暖,又似一場夢。

回家後,何麗雲跟前跟後追問她去了哪裏,她随口說了丁霖可家,安媽媽冷笑,然後開始哭,控訴安家宜的自私和不檢點,交了新男朋友不要她,還在男人家過夜,一會兒又笑,說女兒終于可以擺脫周毅嫁個好人家了。安家宜看着媽媽在那裏哭哭笑笑,不知道該作何解釋。

她想給Merry打電話,卻發現自己根本不記得她的手機號碼。洗澡換了衣服,将蘇南的衣服扔進洗衣機,她怔怔地站在那兒聽着嘩嘩水聲,Merry還好嗎?

安家宜吃了點感冒藥,上床睡了一覺,夢裏卻十分不安穩,她夢見蘇南跟人在打架,她抱着他的一條胳膊,他用長腿踢飛了一個男人,她被蘇南推開,有人湧上來給了蘇南一拳頭,他的頭撞上了車門,然後她看着他從一個人手上搶起一個酒瓶,眨眼酒瓶似飛般砸在打他的男人頭上,玻璃渣四濺,鮮血長流,有人尖叫,有人在叫嚷,很多的人圍過來又散去……

安家宜醒來已是半夜,那不是夢。他的胳膊是被玻璃渣劃傷的。再也睡不着,閉着眼睛躺在床上,直到天亮。起床給媽媽熬了小米粥,煮了雞蛋,哄着她吃了半碗粥,又委婉解釋了自己手機丢了的遭際,老太太聽了也就不那麽生氣了,說要回家看看老鄰居,安家宜送了她出門,順便去買手機。

安家宜剛買了手機,塞進手機卡,鈴聲便響了,一個陌生的號碼,她剛接通,那邊有人輕柔地說:“你好,蘇南現在某某醫院某病房,你能來一趟嗎?”

安家宜挂了電話,擡腳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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