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陽光微暖
那一夜,安家宜睡的特別的香,夢裏爸爸在對他微笑,跟她說話,告訴她他一切很好。早晨,安家宜醒來,滿室陽光,暖暖的,亮亮的,站在陽光下,聽着鳥鳴狗吠,陽光似一個快樂的精靈,随着風伴着雲散落在身上,暖了身心,暖了流年,陰晦、悲傷、憎惡、無助似都讓這暖意消融。攤開掌心,陽光在手心跳舞,躍動、明媚、燦爛。
安家宜一直都記得那天清晨的陽光,記得那落在手心裏的溫暖。
她跟着田壯參觀了他們的山寨,那些熱情、樸實的寨民,用他們最大的熱情歡迎着她這個外鄉人,她吃着蜜桔,喝着岩耳雞湯,還喝了葛根酒,收到幾匹西藍卡普,甚至還有小夥對她唱起了山歌。安家宜那一天過得很充實,她笑了很多笑了很久。普通的土家山寨,一家連着一家的吊腳木樓,簡樸卻溫暖。他們的生活很簡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手工制作和體力勞動支撐着生活,吃的多是城裏人稱之為雜糧的食物,這裏少見電器,缺乏大都市的現代化,可以說是生活貧瘠。
這種貧瘠卻安詳的生活讓安家宜見到了另一個世界,懂得了另一種珍稀。她很感激蘇南,想跟他說聲謝謝,可卻再沒見到他,田壯說他一早便回城了。
第二天是田壯送她出的寨子,村子裏兩個青年用吊網送她出了山,任她拒絕,他們還是堅持,安家宜順利回到城裏。醫院裏,媽媽已收拾整齊,抱了父親的骨灰等着她回家。
她卻再沒看到蘇南。
回北京後,她向丁霖可要了蘇南的電話號碼,打了幾次,那邊卻是冷冰冰的“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就像一場夢。
丁霖可得知安民強的事後,好一通埋怨安家宜沒通知她去幫忙,在安家宜情緒穩定後也曾問她是怎麽支撐過來的,安家宜敷衍而過,沒提蘇南,她對蘇南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她始終欠他一句“謝謝”,他也欠她許多解釋,只是這些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當面說清楚。
丁霖可交了新男朋友,對象居然是朱成明,這一次,以丁霖可的話說“認真的”,安家宜對這種吃窩邊草的行為也不過是笑笑而過。
爸爸去後,安家宜的心情已很難大起大落,人生不如意的事她都已經歷過,還有什麽是更糟糕的呢?她的生活恢複了平靜,父親的頭七、五七、七七,都是在家裏她一個人安排的,她一個人守夜,聽着外面的風聲,看着父親的照片,靜靜地感受着已經逝去的父女情緣。
安母何麗雲得了抑郁症,拒絕出門,拒絕見人,拒絕一切室外活動,甚至已經戒掉葷腥,瘦弱蒼白的只剩一副骨架,動辄一身虛汗,連太陽都不敢曬。
偶然碰見過周毅和李麗影一次,三人擦肩而過,安家宜刻意挺直了脊背,裝作若無其事,可是心還不由自主有那麽片刻失神。無愛,卻不能不恨!
安家宜帶着母親搬了家,不管是睹物思人還是逃避,躲開對大家都好。安母也同意了這個決定,她的抑郁已到了不能見鄰居,怕聽人說話的地步,以她的話說所有的老鄰居都在笑話他們家宜,被周家抛棄了,或者就是在談論他們家老安……
安家宜對母親已無辦法,她拒絕去醫院,安家宜用盡辦法,不僅沒有幫助她,反而讓她的虛汗越發重了。
生活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安家的支撐已經由安民強變成了安家宜,以安母時而哭泣的內容便是:“我們家宜,自小沒受過什麽苦,快快樂樂二十幾年,這是怎麽了,一下子就成這麽命苦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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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苦,安家宜倒沒覺得,只是覺得有點累。當藍天被烏雲遮擋,抱怨能解決問題嗎?只有給自己希望,總有一天會來風、會有雨,雲開霧散,還我一片藍天。沒有時間感慨,她要面對的事還很多。
集團管理層發生了變動,退下一批老骥伏枥,上來一批年青有為,安家宜所在的公司也換了總經理,是個年青的漂亮少婦,據傳是集團董事長新任夫人的閨蜜。安家宜也空降來了個新上司,一個剛留洋回來的女孩,年青的HRD,不管是整人還是整事都極為有一套,公司在她兩個月的蠻橫整改下,頓時安靜了許多。安家宜首當其沖,苦不堪言,卻無處可訴,誰叫人家也是董事長夫人的閨蜜之一呢?
新領導Merry定了部門周末團建,新領導組織的第一次活動,安家宜不能不能參加,跟媽媽打了電話,吩咐了她的飯食,确認了她是否按時吃藥,便随着部門人員一起行動。
人力行政部基本都是女生,她們管的三個公司人力行政加起來十個人,只兩個男性,其他都是女孩,一群女人在一起,瘋狂起來可很是驚人。
吃飯、喝酒、K歌,安家宜沒什麽心情,但也要表現很是配合。Merry最注重公私分開,安家宜家裏出了變故,在她想法那是私事,而團建吃飯喝酒唱歌是公事,絕不可與私事混為一團,現在Merry剛接手這個部門,正在立威的時刻,安家宜不想去觸黴頭,跟她公然對立,這樣對安家宜自己對部門跟了自己許久的老人都有害無利。對于Merry的空降,安家宜一直是極力配合,職場內外都任由她發揮表演。所以,即使不願,也用心敷衍。
Merry很高興,對于近期安家宜的表現和部門所有人被她操練的配合,她都很滿意。她喝了許多酒,興致被勾了起來,吃飯、喝酒、K歌結束,她提出要去夜店。安家宜委婉說了下大家的情況,幾個剛畢業的小姑娘,幾個有家有室有孩子的,還有倆男人。Merry勾着安家宜的肩膀,“他們不去,我們倆去!”安家宜欲拒絕,她還在守喪期呢,怎麽能放縱?怎麽可以放縱?Merry笑得花枝亂顫,Merry說:“費用也從團建出,這算是公事。團建團建,不就是加強同事感情麽,安經理,我跟你很投緣,可是我們很少感情交流啊!這是我們友誼的第一步,你不可以拒絕哦!”安家宜也笑了。
Merry玩的很嗨,喝酒跳舞調情,風情萬種,脫下嚴肅古板的職業裝,午夜便化身妩媚妖豔的尤物,像一朵黑玫瑰在光怪陸離中綻放。安家宜要了杯飲料和一疊話梅,坐在角落,舉杯,默默祈求爸爸的諒解,快兩個月了,你還在看着我嗎?
Merry欲拉安家宜跳舞,安家宜以穿着西裝套裙拒絕,Merry一把扯散她盤的一絲不茍的長發,“我最見不慣你這幅老氣橫秋的樣子,除了板着臉你就沒有別的表情?年紀輕輕挂着副寡婦臉,到了這裏就別裝啦!在公司裝就夠了。我也不會笑話你。”安家宜散着一頭長發,盯着Merry的眼睛,很亮很尖,安家宜瞬間明白,Merry要和她分享秘密,她不需要看客,而需要有彼此秘密的夥伴。
安家宜順勢被Merry扯下舞池,一群人在扭動,燈光、音樂、人群、欲望、酒精讓所有人卸掉了面具,在湧動中放縱、揮霍。
似是找到一個發洩的借口,安家宜在Merry的帶動下随着音律慢慢扭動身體,甩動長發,将煩惱、憂郁、心傷都甩到這喧嚣中。Merry愉快地笑了,與幾個青年眉目傳情。
安家宜跳累了,回到座位,Merry拿了一杯紅茶遞給她,安家宜就着粗吸管就是一口,辛辣直沖腦門,安家宜嗆的咳嗽,Merry大笑,“Long Island iced tea,味道不錯吧?別家再找不到這口味,可是這家店的獨有配方哦!”說着将剩下的大半杯全吸進嘴裏。幾個青年圍了過來,與Merry輕言淺笑,漸漸熱絡,一個青年拉安家宜說:“美女,我們去跳舞。”
安家宜覺得有些暈,燈紅酒綠耀的眼疼,音樂吵得頭疼,她推開青年,伏到桌子上,“我喝不了烈酒,不行,醉了,我回家了。”
Merry吃吃地笑,眼神也漸漸迷離,踉跄地站起,拿起衣服和包,推開青年,“小妹妹醉了,那我們回家吧!”
安家宜扶着桌沿站起來,只覺得心口、臉都開始燒,她很想大叫或者大笑,有種控制不住的情緒在蔓延,那種陌生的情緒讓她有些害怕,她努力睜大眼睛,眼前的人影卻開始模糊,酒真是太烈了!安家宜控制着理智,不讓自己醉倒,晃蕩着向出口而去,Merry緊跟而出,幾個青年跟着簇擁而出。
四五個青年和兩個女孩擠進電梯,安家宜有點喘不上氣,只覺得呼吸都有點暧昧的紊亂,一個青年緊緊貼在她的身後,她清楚感覺到那人身體的變化,安家宜的臉騰地紅了,想往前挪,卻發現自己早被人擠在中間動彈不得,她覺得有些不對勁。Merry被擠在另一個角落,還在與人嬉笑調情。
下了電梯,安家宜快速沖着出大門,午夜的冷風吹過來,她覺得身體沒那麽熱,腦子也清醒了一點,她扶住一輛車子,指着跟着她的一個青年,“別跟過來,我要回家。”
青年約莫二十歲,個子很高,嬉皮笑臉,捏了安家宜臉蛋一把,“小妹妹,你都醉成這樣子了,一個人怎麽回家,還是我送你吧!”安家宜後退,年輕人緊跟。那邊Merry被兩個青年扶着進了一輛車子。安家宜的頭越來越暈,她咬住嘴唇,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
但身體卻似不能被控制,理智開始脫離,神經越來越亢奮,安家宜被年輕人拉扯着走向另一輛車,安家宜聽他說:“換個地方繼續玩還是去那裏?”她說不,但說出的話如蚊子般哼哼,她想喊叫,喊出的聲音卻似呻吟,安家宜順手拽住身邊車輛的把手,死死拽住,玻璃裏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清,她只能無助地望着那片黑暗,一顆眼淚無聲滾下。
暈眩中,車門開了,一只粗粝卻有力的大手抓住她的手腕,她使勁力氣,抽出自己的手,反抱住那人的胳膊,喃喃喊着:“救我。”
她似乎聽見身邊咚的一聲,有玻璃碎開的聲音,有人在罵:“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