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從酒店前臺拿到賬單的那一刻,司徒葭瀾無比慶幸自己剛才做了明智的決定,接受了蘇瀝華提供的工作。

也不是沒考慮過便宜的小旅館,可是從小養尊處優的她,在離家住了一晚簡陋的旅店後就渾身癢癢,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皮膚過敏。小旅館周邊的環境也糟糕,不提供餐飲,也沒有什麽服務。在巷口的時候甚至還遇到形色可疑的人尾随。勉強住了一晚第二天就退了房,幾乎是逃跑似的搬到了烏市最好的酒店之一。除了房費可觀,三餐她也大多在酒店附帶的餐廳解決,其間甚至還為了放松身心去做了個精油SPA。她本來對數字就不甚敏感,這幾年無論吃喝玩樂、購物旅行都未曾留意過價格。誰知道不過月餘工夫就已形成一筆不小的開銷。

她佯裝淡定地簽了賬單、刷卡走人。

轉身,與身後等候的Ken打了個對眼。對方正以一種玩味的眼神看着她,倒說不上有惡意,只是充滿愕然。

Ken的旁邊是四個28寸大箱子,其中有三個是她離家後新買的,價格不菲。而箱子裏大多是新添置的行頭,價格同樣不菲。

幸好酒店的服務周到,幫他們把所有箱子都送到了大堂門口,然後搬上了車。兩個扔後備箱,兩個放車後排。

蘇瀝華原本坐在後排等他們,司徒葭瀾怕箱子移動起來妨礙到他,便主動說讓他換到副駕駛位。

蘇瀝華道:“不用了。”

他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她也猜不出他心底有沒有嫌行李礙事的意思,又不敢多說,只得快速上車。

回到蘇瀝華租住的湖畔小屋後,Ken把司徒葭瀾的行李一件件搬下車。司徒葭瀾倒也沒推讓,只是待他搬出行李後謝過,然後自己拖了其中一個箱子進屋。蘇瀝華眉頭微微一皺,也随手去拖一個箱子,卻被Ken惶恐地阻止了:“先生,等我一會來拿。”

“沒關系。”蘇瀝華淡淡地道。

司徒葭瀾隐隐覺得自己的做法和心态不大對。她驀然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今後是他的雇主。而自己,已經不再是富貴之家的女主人了。她顯然還沒有從身份的轉換中适應過來。

這一意識在短暫的一瞬間內令她有些頹然,而她選擇讓自己銘記這一刻的苦澀,她需要刻意地提醒自己學會迅速進入自己的如今的角色。于是她搶在Ken之前拉住蘇瀝華拖動的箱子拉杆,道:“我自己來。”

蘇瀝華松了手,點點頭:“好。”

司徒葭瀾咬咬牙,又追前一步,攔在了Ken的跟前雙手合十道:“你好,我剛剛聽先生叫你Ken是嗎?Ken哥,我叫‘瀾’,是先生剛剛請的園丁。箱子我自己放到房間裏就好。——我……我今晚的房間在哪兒?”她的聲音裏有些哽咽,這些天來所經歷的種種打擊,從遭遇背叛、失去婚姻到沒有方向的漂泊無依感,統統湧上心頭。

Ken給她回了禮,指給她客房的方向,只是眼中的疑惑比在酒店時更深了。

她拖着兩個箱子朝客房走。

“Ken,“蘇瀝華小聲道,“去幫幫她。”

Ken自然遵從。只是忍不住小聲嘀咕道:“先生,這位真的是您請的園丁嗎?”

蘇瀝華也跟在後頭:“沒錯。”

“可是,她完全不像啊。”

Ken雖然只是仆從,但也見過不少市面,稍微有點眼力的人都會看出來,這位‘瀾’小姐從頭發絲到腳趾頭,都不像是園丁。更何況這幾大箱行李,都不用打開看裏面的物事,就箱子本身而言就是奢侈品。

“Ken,”蘇瀝華在踏進客房前對Ken說道,“她做園丁只是暫時的,你就當她是體驗人生好了。不過,在家裏你也不需要特別對待她,你們就好好相處就行了。你先下去收拾下明天回沁美的行李吧。”

司徒葭瀾轉身見蘇瀝華和另外兩件行李出現在房門口,微紅的眼睛裏流露出幾絲不安。

“我說過,我自己來。”她怕自己情緒低落時口吻也多少有些不好,又補救了一句,“還是謝謝你了。”

“還不習慣?”他走進來,坐到一張沙發椅上。

“什麽?”

“現在的……”他似乎在斟酌用詞,“處境。”

她有些許警覺:“為什麽會給您這樣的感覺?您知道什麽嗎?”

“不,事實上你什麽也沒告訴我,不是嗎?我只是感覺你不太快樂。”

快樂?——她苦笑,一個為了愛人遠嫁他國,最終慘遭背叛的女人憑借什麽而樂呢?

細想想,蘇瀝華也很奇怪,在她冷靜下來之後,她越想越奇怪。“比起我快不快樂,我覺得您更需要了解的事還有很多。您為什麽沒有問過我是個什麽樣的人,有沒有工作經驗、有沒有犯罪前科、有沒有丈夫子女……也許我是十惡不赦的人,你在引狼入室……”她怕他的中文不夠好,甚至把最後一句話翻譯後重複了一遍。

“如果你願意的話,你現在可以說了。”

她楞了楞,問:“您沒有好奇心嗎?”

“我有,但可能不在這些點上。”

“我有合法身份、沒有工作經驗、沒有犯罪前科、也沒有……丈夫子女。事實上,我剛離婚不久。”

“哦。”伴随着随意的一聲回應,他輕點了下頭。

“關于我這個人,您還有想知道嗎?”

“你有真正想從事的工作嗎?”他的語氣很認真。

她陷入了迷茫:“……沒有吧。我大學學的是園藝。不過……這對園丁這份工作大概也沒什麽幫助,是因為沒考好才調劑進的專業,畢業後一天也沒有工作過。”

“我猜你也沒想過工作方面的事,對嗎?”

“的确沒想過。”她不安地探問道,“你後悔請我了嗎?”

“暫時還沒有。”他說,“其實園丁也好、模特也好,都只是目前的安排,而且是我給你做的安排。但是有一天,當你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後,你可以重新選擇。”

“那麽,你圖什麽?”

“一定要有所圖嗎?”

“畢竟我們非親非故。”

“如果我有一座巨大的米山,今天給一個陌生人一粒米,你說我是圖什麽?”

“因為你信佛,你想做善事?”

他幾不可見地笑了笑:“那只是随手罷了。”

她也笑了:“看樣子,你不缺錢。”

“不論我對賺錢有沒有興趣,我擁有的産業多多少少每天都在賺錢,就算從現在開始不賺錢了,也沒關系。”

她再一次打消了心中的疑雲。雖然他的回答并不算嚴謹,可是,看他的氣派風度,他是真的不必在一個失婚婦女身上圖謀什麽。

Ken敲了敲門走進來,手上端着一個小托盤,托盤裏是一個小白盒和一杯水。

“到時間了,先生。”

蘇瀝華的臉上有一閃而過的微窘,但也沒說什麽,将白盒裏的什麽往掌心一倒,送入口中咽水服下。

“您哪裏不舒服嗎?”司徒葭瀾隐約看到白盒裏盛着藥片,。

“沒什麽,一點老毛病。”他起身,離開客房前,沖她叮囑了一句:“明天早上我們就飛沁美,用不到的東西就先不要拿出來了,免得收拾起來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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