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也不知是病得昏昏沉沉,還是客房的床太舒服,司徒這一覺睡得很好。半夜裏萍給她量體溫、換冰袋她都不知道,以至于第二天一早看到萍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裏還有些愕然。
“您醒了?”萍站起身,“我剛給您量了體溫,燒已經退了。”
怪不得她覺得身上有了氣力,頭也不暈了,此外還有點餓。
“要扶您起來嗎?”
司徒謝過了她,示意可以自己下床。洗漱之後,萍已經把早餐端到了客廳。
“是在這裏吃還是躺床上我喂您?”萍見她出來,殷勤問道。
“呃,萍姐,你不用那麽客氣,我自己來。”對于萍的異常關心她不太适應。
“您才是不要客氣!”萍說,“先生讓我一定好好照顧您。”
蘇瀝華的吩咐?為什麽?為了讓所有人提前入戲?
司徒正要問明白,門外有人叩門。
“萍,小姐醒了沒有?”是蘇瀝華的聲音。
司徒聽見後要去開門,萍已經欠身搶先一步替她把房門打開了。
“萍,你先下去吧。”蘇瀝華吩咐道。
萍離開屋子後,司徒問他:“萍姐怎麽一早就在我房間?而且對我……好得未免過分了。”
“我昨晚讓她留下的,醫生說需要密切留意你的體溫,這棟房子私密性是很好,可是你病着,萬一一個人在房間裏口渴了、暈倒了、病情加重了,也沒人及時發現就糟了。”
她楞楞地問:“你是說,萍守了我一夜?”
“是的。”
“這多麻煩人家。”
“這是她的工作。”蘇瀝華說,“當然,看你今天恢複得很好,我也很感謝她,月底我會給她多發點工錢。”
她不認同:“照顧我不是她的工作,照顧你才是。”
“你忘了?從現在開始,你是我的表弟媳。”
他說這話的時候毫不心虛,可司徒心虛得很:“可你我都知道這不是真的呀。”她憂心忡忡地看着他,“該不會你真就告訴家裏所有傭人,我是你弟媳了吧?”
“沒錯。”他回答得理直氣壯,“我覺得這才是保證到時候不在你父母面前露陷的最佳選擇。”
“呵呵呵……”司徒笑得快哭了——那等她父母回國後,她的身份一還原,面對衆人得多尴尬呀!
“別站着,一會又頭暈了。”蘇瀝華把她引到桌前坐下,把一碗盛好的鮮蝦粥用調羹輕攪了幾下,再推到她面前,“你不會認為你的這些工友們有演技在知道實情的情況下陪你把戲演好吧?只有讓他們相信你真的是我的親戚,才有可能表現自然。”
司徒覺得他的話也有道理,眼前的關卡還沒過呢,哪裏顧得了以後。大不了等她父母離開蘇家後,她再和所有人賠不是好了。她甚至想好了,自己帶來的箱子裏還有不少“寶貝”,反正她現在也大多用不上,到時送一些小首飾給大家當作感謝,應該不難取得諒解。
想通了這一層,她便也不再那麽苦惱,悶頭喝起粥來。
除了蝦粥,桌上還有好四個小碟子,盛着四色配菜,有兩種醬菜甚至是中國産的,她吃得津津有味。
看她吃得差不多了,蘇瀝華又喚來萍。不多會,萍送進來一個茶盤,裏面是一壺熱騰騰的花茶和一疊糕餅。
萍給他們倒上茶水,撤走了早餐的餐具。
還沒咬開糕餅,司徒就聞到了房間裏濃郁的玫瑰花香。起初她以為是玫瑰花茶的香氣,沒想到,這餅也是玫瑰餡兒的。
“好香啊。”她說,“和我家鄉的玫瑰餅味道很像。”
“是用我自己農場裏專用的食用玫瑰做的。”蘇瀝華說,“做餅的方法也是和我母親學的,所以是中國口味的玫瑰餅。”
“是鳳姨向您母親學的嗎?”
“不,是我。”他低頭,微微笑了笑,“我大概只有她的七成功力。她去世得早,我那時還小,也沒有太用心學。”
司徒驚得差點沒握住餅:“你做的?你怎麽會有時間做這個?哦不,不是時間的問題,是精力!也不全是精力,我是說……你為什麽要為我特意做這個啊?”
蘇瀝華沒有馬上回答,過了一會後他說:“我母親生病的時候,我會做給她吃。”
這算什麽答案?司徒哭笑不得:“我應該不太像您母親吧?”
“某些部分,很像。”他說,“抱歉,這麽說有點奇怪。”
她眨眨眼:“哪些部分?我看過照片,我和你母親并不想象。”
“和外貌無關。”蘇瀝華定定地看了她幾秒,繞有深意地道,“一些經歷和……一些選擇。”
司徒覺得,不方便在刨根問底下去了,便沒有再問。
下午,她便從父母那裏收到了他們的航班信息。三日後,他們就會飛到沁美和她團聚。另外,她的表妹司徒翎也會一起過來玩。司徒翎是她姑姑的女兒,今年大二,父母從小離異,她随了母親,又随了母姓,與父親那邊感情頗淡。只是高二暑假那年司徒翎的母親因病去世了,葭瀾的父母因為心疼這個侄女,又擔心在這個節骨眼上影響她高考,就把她接到家中教養。司徒翎也挺争氣,考上了一所985高校。司徒葭瀾從小和這個妹妹關系也很親密,她這次一起來,她也挺高興的。只是多了一個住客,還是得征得主人的同意。幸而蘇瀝華得知後表示歡迎。
她也第一時間就把航班信息通知到查侬。查侬說,他會提前一天來她在沁美的住處。
起先司徒是拒絕他提早過來的。在她看來,這無異于更增添了蘇瀝華的麻煩,且她自己也希望盡可能地與查侬減少接觸。不過查侬給出的理由說服了她。他說,他總得有時間和這位答應幫忙的蘇先生提前對好臺詞,以免等她父母過來的當天漏洞百出。
因此,查侬在兩天後的傍晚就來到了蘇瀝華家。
查侬到的時候,司徒很不情願地留在了主宅的客廳。她不想見他,可是,讓蘇瀝華一個“外人”獨自面對查侬這個“陌生人”,而她這個“邀請者”卻自顧自躲起來,未免太不合情理。因此她從早上開始就做好了心理建設,盡量保持情緒穩定,迎接查侬的到來。
傭人們大概是提前從蘇瀝華這裏得知了查侬的到來,早早就準備了豐盛的接風宴,對待查侬也是恭敬極了。蘇瀝華和查侬也互相問好,甚至還當着衆人的面擁抱了一下。輪到司徒,她卻只冷着臉,點頭示意。
查侬似乎想去抓她的手,她敏感地後退了一步。
晚餐後,查侬提出想和司徒單獨聊一下,蘇瀝華表示請便,司徒卻說:“蘇瀝華,我要說的,你都知道,麻煩你替我轉達給查侬先生吧。”
查侬臉色凄然:“瀾瀾,我也有很多話想和你說,你能不能給我個機會呢?”
司徒冷笑道:“我不感興趣了。”
“瀾瀾……”查侬的眼中滿是乞求,情不自禁地想把她攬入懷中,司徒抗拒得厲害,甚至踢了他一腳。
“好了,查侬!”蘇瀝華強行分開了他們,“查侬先生,看來還是我們先談一下比較好。司徒,你也冷靜一下,你先回房去吧。”
查侬松開了懷抱,司徒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哥!”查侬扯住了自己的發根,悔恨地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
“查侬,跟我去書房吧。”
雖然已經支走了所有外人,但蘇瀝華覺得,保不齊司徒葭瀾還會折返,萬一聽到了接下來的對話,只怕情況就變得更複雜了。
“這裏只有綠茶,你要喝咖啡的話,我讓人給你現磨一杯。”走進書房後,蘇瀝華問。
“哥,我哪有心情喝東西。”
蘇瀝華還是用書房裏的茶具為他泡了杯綠茶。“喝點茶,冷靜一下。”
“在你告訴我,瀾瀾被你救起來的那天起,我就快要瘋掉了!我恨不得馬上飛到沁美來!”
“可是你沒有,不是嗎?”蘇瀝華的語氣有些微妙的譏諷。
查侬的一只手握成了拳頭,痛苦地抵住了自己的額頭,“是的,我沒有!我該死的走不開!那個見鬼的産檢,和我有什麽關系!這也不過是借口,其實我根本沒有勇氣來,我怕她見到我掉頭就走,我就哪裏也找不到她了!噢,是我該死!我不該喝那瓶酒,我不該和艾發生關系!可你知道的,哥!那是我母親的安排,我着了她的道!我不愛那個艾,我也不愛那個孩子!我恨他們!……”
蘇瀝華任由他發洩個夠,沒有打斷他。直到咒罵聲化為一片嗚咽,他才走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查侬!這不全是你的錯,我都了解了。”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查侬孩子似地望向蘇瀝華,幾乎是可憐兮兮地說道;“哥,你說,有一天,瀾瀾會像你這樣原諒我嗎?”
蘇瀝華微怔,片刻後道:“她傷得很深。如果說,這個錯誤不全由你承擔,那麽她就更加無辜了。查侬,先別勉強她接受你,你不能一邊傷害她、一邊還要求她的體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