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蘇瀝華的手指倏地松開。
司徒卻笑眯眯地舉起手掌, 還正反翻轉了兩下秀給他看,似乎對這款新“飾物”很合意。
“瀾瀾。”
她的笑容凝固了一瞬,下意識地背過手去。查侬和司徒教授夫婦朝她走了過來。
“你們逛完了?”她佯裝平靜地問道。
“差不多了, 買了一點水果和有機蔬菜,放回車上去了。”查侬道。
司徒葭瀾說道:“哦,那我陪你們再逛一下外面這個集市吧, 我剛剛看了一圈,好吃好玩的不少。”
“你們去吧,我先回車裏等你們。說着, 蘇瀝華便低頭往停車場的方向走了。
葭瀾見他走得莫名着急,第一反應是操心他是不是發病了。
“你……”她追了兩步, 攔到了他的身前, “你的身體……”
“不是。”他似乎知道她要問什麽, 直接否認了,低着頭并不看他。
葭瀾只看到他額頭有些細汗, 也不知道他是熱的還是身體抱恙。
司徒翎這時候也過來了:“姐,這邊我也逛完了, 我陪瀝華哥哥去車裏等你們。”
葭瀾覺得這也好,萬一蘇瀝華不舒服,身邊能多個人照應。
只是看着司徒翎像個歡樂的小尾巴一樣跟随在蘇瀝華的身後, 心裏卻有種不是滋味的感覺。
她雖然萬分不情願和查侬一道,但自己的父母過來玩,也沒理由只讓查侬作陪。別說查侬如今不是他們家的女婿, 就算是,她這個做女兒的,也不好一而再地推卸陪同的責任。
“瀾瀾,你要不要買點喝的?”查侬的語氣讨好得近乎小心翼翼。
“不用, 我剛喝過了。你給爸媽買吧。”她想到了剛才從蘇瀝華手裏“搶來”的那杯奶茶,不覺一笑。
許是見她許久未對她表情如此和氣,查侬顯得特別高興。安排岳父岳母找地方坐好後,興沖沖地買了五六杯喝的,冷的熱的、咖啡奶茶、果汁椰凍,像個愣頭青似的跑東跑西,還樂呵呵的。
葭瀾見狀也不好再冷臉,見他手上幾乎拿不下東西了,便上前去幫忙分擔。
“沒關系,瀾瀾,你去做嘛,我一個人就可以。”
葭瀾沒聽他的,仍是拿下了兩杯咖啡、兩袋奶茶。“你買這麽多,哪裏喝得完?”
“想喝哪個喝哪個,都嘗一下才知道哪個好喝啊。”查侬道,“爸媽難得來,我……挺高興能招待他們的。晚上我訂了餐廳,據說是沁美最好的餐廳。吃完飯,如果爸媽不累的話,可以去逛夜市。”
葭瀾聽着他的話,心裏覺得又悲涼又好笑。他的這幾聲“爸媽”叫得極其自然,好像壓根她和他之間壓根沒有解除婚姻關系。她必須承認,查侬不是一個壞人。他出身高貴、家境優渥、教養出衆、秉性純良。她和他的婚姻走到盡頭,他固然有軟弱、不堅定的一面,但更多的是無奈。他也是一個被算計的受害者。
她的心裏有一道坎已經過不去了,不是不懂查侬的苦衷,只是已經不能再回到當初。
“查侬,”她輕輕地說,“這件事過後,你早點回去吧。在我父母面前,你也只用裝做60分的‘女婿’就可以了,不用100分。——我已經很感謝了。”
“瀾瀾……”查侬的眼圈紅了,“你不要宣判我永遠不及格,好嗎?”
“我沒有資格判定你的分數,”她說,“我這個人已經在你的故事裏出局了。查侬,我詛咒過你,但我現在祝你幸福。”
看到他沮喪的樣子,司徒也覺得很難過。她怕自己再說下去情緒失控,便不再看他,加快腳步,朝二老歇腳的長椅走。
喝完飲料,葭瀾和查侬陪着二老逛了大半個鐘頭的集市。司徒信對售賣的這些東西興趣不大,吳殷在買了兩件木雕小擺件後也覺得過了瘾頭,兩人畢竟年紀大了,逛久了也累,便主動提出回車裏休息了。
上車後,他們決定先去附近幾家有名的寺廟參觀,然後再去吃午飯。司徒翎原本和蘇瀝華坐在一排,見到葭瀾上了車便換了位子,和她挨在一起坐下了。這倒讓葭瀾頗感意外。以司徒翎的小心思,她應該會盡量和蘇瀝華坐并排才對。
不過很快她就知道了司徒翎的意圖。司徒翎捧起她戴着氣球“戒指”的手,羨慕又懊悔地說:“啧,真好看!早知道,我不要那個‘棒棒糖’,也讓瀝華哥哥做一個‘戒指’送給我。”
“什麽戒指?”前排的吳殷聽到了,回頭看了看。
葭瀾心虛般翻轉了手掌:“氣球而已,小販攬客的花樣。”
“雖然只是個小玩意兒,可是我好想要。”司徒翎邊笑邊咬住下嘴唇,臉上浮起淡淡的紅雲,接着又跟葭瀾耳語道,“因為,是經瀝華哥哥的手送的。”
葭瀾褪下“戒指”,遞給司徒翎:“喏,送給你。”
司徒翎歡喜地接了過來,又把“戒指”遞向蘇瀝華的方向:“瀝華哥哥,你能幫我戴上嗎?”
蘇瀝華怔了一下,木然地接過“戒指”。
司徒翎伸出手,蘇瀝華卻沒有直接為她套上“戒指”,而是輕柔地将她的手掌翻轉,将它放入她的掌心。
司徒翎也不覺得懊惱,自己戴上“戒指”,左看右看了好一會。
之後,她像是發現了什麽似的,握起司徒葭瀾的左手道:“你怎麽不戴婚戒呢?”
“早上忘記戴了。”她被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一慌神,謊言便撒得不夠圓滿。事實上,婚戒她早就扔了。
還好,看樣子司徒翎沒注意到她昨天有沒有戴婚戒,沒有對此再提出疑問。只是,自從離婚後,她對于戒指這種飾品便産生了本能的排斥,就算曾有個階段瘋狂購物,她也一個戒指都沒買過,更沒戴過。除了……那枚氣球“戒指”。
參觀完寺廟、吃完午餐,查侬提出先回蘇家休息一下再出門。說是兩位老人前一天才飛過來,今天又起了個大早,需要午睡來養足精神。二老齊誇“女婿”想得周到,司徒葭瀾也覺得這個安排很合理。她想着,不止她的父母上了年紀,不适應馬不停蹄的游玩方式,就是考慮到蘇瀝華的狀況,一整天都在外面勞累,只怕也會出問題的。
事實上,午飯點完餐他就消失了好一陣,說是自己有事要處理一下,稍後再回來,讓他們不必等他。那時他的臉色就不太好,葭瀾甚至看到他把手藏進褲兜前,食指和拇指在顫抖,離開的時候,腳步有些微的拖曳。之後,也是過了将近一個小時才回到餐廳的。
回到蘇宅,查侬和司徒葭瀾先把二老送回客房。司徒信說是累了,要睡一會。吳殷的精神卻還很好,拉着查侬問長問短,好像要把這幾年女兒和女婿在T國的生活事無巨細了解個夠。好在那棟客房的卧室和客廳之間有隔斷,因此不至于打擾到司徒信午睡。
司徒翎到底年輕精神好,便要拉着蘇瀝華和葭瀾去逛花園。葭瀾怕蘇瀝華明明身體吃不消卻心軟答應,便要替他回絕。沒想到被他搶白了。
“小翎妹妹,我就不去了,我讓這裏的園丁陪你逛吧。我這裏除了玫瑰園,旁邊就是果園,相信你會覺得有趣的。”
“那姐姐你去嗎?”司徒翎沒有再勉強他,轉而問葭瀾的意思。
葭瀾原本是預備陪她去的,卻發現蘇瀝華暗示性地搖了搖頭,似乎另有深意,于是便道:“你也知道我平時睡慣了懶覺,今天起早還不大适應,我也要去補個覺呢。”
“好吧,不過我不要不認識的人陪,我自己去。”司徒翎也沒多想,自己去園子裏玩了。
蘇瀝華還是叫來了濤,遠遠跟在司徒翎後面,以防她迷路。
“那媽,我也覺得困了,回房睡一覺再來陪你們。”葭瀾對查侬抱歉地笑笑,“要不,你再陪媽坐坐?”她也知道,母親啰嗦的勁頭一起就很難停止,也只有請查侬多多包涵了。
“沒問題,應該的。”查侬答應得爽快。
葭瀾和蘇瀝華一同回到了主宅。
“你在這裏少坐片刻。”一進門,蘇瀝華道。
她沒有問原因就點了頭,目送他上了樓。
過了不多會,他下樓來将一個小小的絲絨首飾盒放到了茶幾上。
“這是?”她疑惑地問,不敢貿然打開它。
他親自打開了盒蓋,轉向她:“我母親的婚戒。”
她疑惑更深,說話也結巴起來:“你、你給我看這個、幹什麽?”
“自從我認識你,你從來沒戴過戒指。我想,你的婚戒應該已經還給查侬或者幹脆丢了,對吧?”
“嗯。”
“所以你現在需要一枚婚戒。”他說,“我注意到,查侬的無名指上還戴着戒指,而且,和我母親這枚設計風格很一致。”
“所以,你是要把你母親的婚戒借給我?”她驚詫地看着他。
“是的。”
“這怎麽可以呢?”
“這枚戒指的意義沒有那麽大,我的母親和我的父親也早就離婚了。”蘇瀝華平靜地說,像是在說一件別人家的事。
司徒想了想,道:“我不這麽認為,我想,你的母親之所以保留下這枚戒指,已經說明了它在她心中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