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展盟主沉默地靠在沙發背上，二十年來，兒子到底是屬于別人的了，雖然這個人是他的父親。

二十年，拼命在仇恨中掙紮了二十年，到頭來似乎連恨意都淡了，到頭來陷入了兩難的局面，到頭來才發現自己放不下的的竟然是那個被自己當作複仇工具的孩子，沒有恨，沒有怨，只有悔，只有……愛！

一切都結束了，從何處來，到何處去。費盡心機繞了一大圈，終于又回到了原點。只是這趟路，走得艱難的又何止他一個。孩子，幾乎是流盡了他的血才換得了新生。放手吧，該滿足了，能得到孩子無條件的原諒，你什麽也沒做，什麽也沒做！你做的只是給他帶來傷害，只有無盡的恐懼，他要的，你給不了，給不了！

閉上眼，耳邊是鐘表“滴滴”的聲音，為何，時間走得這麽快，二十年的時間我還來不及補償就過去了，為何，時間走得這樣慢，只是想見見他而已，2點為何還不到。

“瀚兒，瀚兒……”

心中默念着兒子的名字，一陣陣的心痛反而讓他清醒過來，不錯，瀚海在自己身邊二十年，可得到的都是傷痛，即使自己醒悟過來，想彌補孩子了，那又怎麽樣？傷害已經造成了，現在自己有什麽資格因為要失去兒子而心痛呢？不，你連為他心痛的資格都沒有！

這二十年來，瀚海是不明真相，所以對自己的嚴酷默默忍受，在他的眼中，從來都是對自己的恐懼，以及無法掩飾的期望。可當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眼中的期望變成了絕望，像一把利刃一樣剜着自己的心。那一刻自己才明白，自己有多害怕。害怕失去兒子。有時候自己想想,自己對瀚兒的苛責是不是因為想在瀚兒離開時對自己少一份不舍，也讓自己更加狠下心來。讓瀚海身上的傷提醒自己。這是仇人的兒子，可他更害怕，瀚海會因為身上的每一道傷痕而更加決然的離開自己。矛盾啊，這二十年來難道自己就一直處在愛與恨的邊緣徘徊不定嗎？難道在很久以前自己就已經把瀚海當成自己的親生兒子了嗎？只是自己尚不自知！

現在，瀚海已經原諒自己了，可是他知道，自己永遠也無法取代周進。他眼中的幸福感不是來源于自己。母子連心，父子天性，真的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盟主，少爺和周先生已經到了！”

聽到通傳，展盟主猛的回神，望了望時鐘，原來已經到點了！

“知道了，讓所有人回避，不準任何人靠近客廳！我馬上就到！”

展瀚海和周進已經坐在客廳等候，坐在沙發上，展瀚海又是高興，又是忐忑。不知道父親和義父見面後會不會發生什麽不可預知的事！雖然父親是無心之過，但造成義父喪妻卻也是事實，原本他只擔心義父，可那天父親的表情讓自己不安，也不知道父親有沒有起疑。眼角餘光瞄了父親一眼，表情沒什麽一樣，展瀚海稍稍松了一口氣。

“怎麽了？”周進也注意到了兒子的小動作，幹脆直接問。

啊？

“沒有，沒怎麽！”展瀚海急忙偏過頭，掩飾着咕嚕咕嚕轉的眼珠。

“嗯……”周進拉長了臉，可語氣可沒有他的臉那麽臭。

展瀚海也知道父親不是真的氣，自己的心思瞞得過父親，可是現在是能賴就賴，反正騙死人不償命！

露出個天真無邪的笑臉：“爸爸，義父馬上就來了，您好歹放我一馬，您總不會在義父面前教訓我吧！”

“你啊，要是做錯事，天皇老子面前我也照打不誤！我是你老子，打你不需要理由！”周進樂了，兒子會和自己讨價還價。兒子回來後，笑臉越來越多，現在面對自己是能耍賴就耍賴，跟一飛那小子有幾分相似，想到一飛，又想想兒子，周進現在正想着如何讓一飛回來 ……

“周先生……”展盟主打斷了父子二人的對話，剛才的話他都聽到了，原來這才是真正的瀚海，這麽多年來，瀚海在自己面前到底掩藏了多少情緒，他也是渴望得到自己的關懷吧，可是自己是如何對待他的，害的他小小年紀就要獨自承受痛苦，連一句親近的話都在自己的怒視中硬吞下去，這二十年來，瀚海從不敢在自己面前取巧，縱然知道兒子的張狂，恐怕那也是為了引起自己的關心吧！瀚兒的喜怒哀樂，自己何嘗關心過，現在看到周進父子再平常不過的幾句話，難道這也能讓自己嫉妒到發狂嗎？

展瀚海立刻站了起來，“義父！”笑容依舊，那聲“義父”也喚得如此親切，讓展盟主心中稍稍寬慰。

“瀚兒……”

話到嘴邊，卻如魚鲠在喉。看到周進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陰沉的臉反而讓他多了一份精神，周進，并不是單純的讓瀚兒來見自己吧！看來今天是一場硬仗！沒有槍林彈雨中的危險，卻依舊讓人壓抑。

展瀚海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周進站了起來，轉身與展盟主四目相對。

展瀚海能夠真切的感受到父親的怒氣，同時也感受到了義父的異樣平靜。一時之間他只覺得兩難，不知道該怎樣化解這樣的局面，他隐隐猜到父親發怒的原因，只是他不知道該怎麽辦！

展瀚海低着頭，默默地承受這莫名的壓抑，他不敢呼吸，只怕自己一松氣便無力支撐！

“展盟主。”周進打破了此時的沉寂，他的口氣沒有展瀚海想象的怒氣沖天，只是十分的冷淡，展瀚海暗暗松了一口氣。

展盟主微微一笑，“周先生請坐，招待不周請見諒，瀚兒也坐吧！”展盟主說完徑直坐在周進對面。

展瀚海稍一遲疑，還是走到周進旁邊坐下，雙眼看了展盟主一眼，除了義父淡淡的微笑外，他并沒有感到其他的什麽異常！

展盟主，當年的事我已然了解，周某無心之失，讓展盟主痛失愛妻，周某也深感愧疚，然逝者已矣，周進無法還你一個妻子，展盟主要如何做，我周進都奉陪到底！”

“爸！”聽到周進如此明顯的挑釁，展瀚海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時候不可以惹怒義父的，如果二人動起手來，爸爸一定不是義父的對手，而自己也會左右為難。

看到瀚海的樣子，展盟主就知道他在擔心什麽，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既然周進沒有繞彎子，那自己也就坦誠不公了。

“周先生不必介懷，上次在瀚兒的病房裏，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當年的事展某已然放下，就不會再找周先生的麻煩了！更何況，瀚兒為了這件事吃了太多的苦，什麽仇恨也應該化解了！”

“哦？”周進似乎很意外，如此深仇大恨就這樣一筆揭過，是在匪夷所思。

而展瀚海卻明白義父願意放下這一切仇恨都是為了自己。咬了咬唇，展瀚海極力的忍住心中的感動，這一刻他是真的原諒了義父，無論義父曾經如何殘酷的對待他，都不重要了！

可是，下一秒，他的心又提到了老高。

“展盟主能夠釋懷，周某感激不盡。但是周進也說過，如若這件事是真，周進決不罷休！”周進怒視着展盟主，似乎心中的恨意比展盟主還深一些。

“周先生，當日我痛失愛妻，悲痛欲絕，做出此事确實有違江湖道義，周先生想為瀚兒讨回一個公道也是人之常情！畢竟，大人的恩怨如論怎樣也不該由一個孩子來承擔！”看了看瀚海，眼裏滿是愧疚！

“不錯，展盟主既然深知這個道理，何以下得了手，你要報仇盡管沖着我來，瀚海只是一個孩子，何其無辜！周某無法想象這二十年來這孩子到底受了怎樣非人的折磨！敢問展盟主一句，瀚海身上到底有多少傷痕是拜展盟主所賜！”現在的周進就是一只拼命保護孩子的老虎，恨不得把傷害了孩子的人一口吞了！

“爸，義父沒有折磨我，真的，義父他對我很好！”周進的怒火吓了展瀚海一跳，那咄咄逼人的氣勢讓人拜服，他急忙開口替義父辯解，盡管知道這可能于事無補！

展盟主的心一痛，這個傻孩子啊！“瀚兒，不必替義父辯解，義父對你做的不會忘了，那些刑用在你身上，你疼，義父也疼，你忘得了，義父忘不了！”

“義父，瀚兒不疼！是瀚兒做錯了事，義父教訓我，是應該的。”展瀚海不知道該怎樣說，他只感到他的義父心中有着對自己深深地歉意。一時心中很不是滋味！

擡頭看了看周進，周進眼裏的心痛溢于言表。露出笑容，握了握周進的手，輕輕地說：“爸，瀚兒真的不疼！”

兒子的心思他又怎麽會不懂，只是這樣懂事的兒子讓他心痛。順勢把兒子摟進懷裏。輕輕地揉了揉他的頭發，感覺到了兒子微微的顫抖，是想起了受刑時的疼痛了嗎？是那些疼痛的記憶讓他害怕了嗎？可是他還是說不疼，還是叫着那個人“義父”，還是如此的懂事啊！

展瀚海靠着周進，說道：“爸，不要再為我和義父結怨了好嗎？沒有義父對我的嚴厲，瀚兒也不會有今天的成就，瀚兒更不會知道原來有爸爸疼愛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義父雖然做錯了，我也恨過他。可是我回頭想想，因為爸爸害的義父沒有了與妻兒同樂的機會，才要瀚兒當了義父二十年的兒子！這是上天對瀚兒的憐憫，才會在瀚海經過二十年的時間後能夠得到義父的愛，而且還可以回到爸爸的身邊，瀚兒很開心！所以，原諒義父好不好！”

兒子為了展盟主說情，周進本來很不願意，但是兒子真的讓他欣慰，這樣一個有情有義的兒子，讓他放棄恨，又有什麽不可以！

看着展盟主，竟發現堂堂達盟的掌舵人眼中含淚。周進有些動容，一個人，如果懂得流淚，那麽沒有什麽不可原諒的。殺妻之仇展盟主都放下了，自己只是二十年來與兒子分離。兒子都可以原諒他，更可況是自己！

“瀚海，你義父可以為了你而放棄報仇，那麽爸也可以為了你放棄仇恨！”

展瀚海擡頭與父親平視，淡淡的笑讓周進很滿足。兒子的快樂，是每一個父母的快樂！

“展盟主，天下父母心，我不要我的兒子傷心，所以我也和你一樣選擇放下！無論你對瀚海做了什麽，既然瀚海都原諒了你，我還有什麽好計較的！其實瀚海說的對，周進應該好好的感謝展盟主替周進教出了一個這麽優秀的兒子，我的妻子阿彤在天上也能含笑了！”

聽到父親提到母親，展瀚海猛的一心疼，他有點埋怨自己，為什麽沒有早點回來，也許他早點回來，媽媽就不會死了！

“爸，媽媽……”

周進也知道展瀚海心裏會自責，可是這不是兒子的錯：“等一下我們去看你媽媽！”

“嗯！”

“瀚海，過去給你義父磕個頭，畢竟是他一手養大了你！”

“是！”

展瀚海跪在展盟主面前，磕了三個響頭，擡頭，聲音有點哽：“義父，瀚海不恨您，義父，瀚海會永遠把您當成自己的親生父親一樣看待的！”

展盟主偏過頭，不敢看兒子的眼睛。

展瀚海拉了拉義父的手，強忍着淚水，笑着說：“義父不會不要瀚兒了吧！”

這下展盟主再也忍不住了，蹲下身子把孩子攬到懷裏，“義父怎麽會不要你，義父只是舍不得你！答應義父，一定要幸福，要快樂！好好聽你爸爸的話，義父以後會來看你！”

“嗯，瀚兒知道了！”

展盟主扶起兒子，對周進說道：“周先生，展某在這裏與你約定，只要瀚兒在和記一天，達盟就不會和和記交惡。只是周先生可否答應我一件事？”

“展盟主請說！”

“我希望瀚海的第一個孩子能夠跟我姓展，不知周先生可否答應！”

周進猶豫了一會，說道：“好，我答應，是周某害的展盟主失去妻兒，于情于理展盟主的要求都不過分！”

“謝謝爸爸！”展瀚海真心的替義父向父親道謝。

“瀚兒，義父這輩子有你這樣的兒子，足矣！”

“義父，爸爸……”

周進與展盟主對視一眼，雙方的眼中已經看不到仇恨。

墓園

展瀚海跟着周進一步一步向阿彤的墓走去。其實在父子相認之前，展瀚海陪周進來過幾次。可是每次他都只能在媽媽墓前擺上花，擺上水果時看媽媽幾眼，有一次看得入神了還被周進說了幾句。然後他就得遠遠地呆在車裏等爸爸和媽媽說完話後送他回家。其實當時他很想說我也想和媽媽說話，可是不能說！記得第一次來這裏時候，看到墓碑上的母親，看到那雙和自己如出一轍的眸子，他只想哭。可是他只是一個小弟，有一次趁着周進睡着的時候，他偷偷地跑來看阿彤，一個人在墓前長跪。那次他哭了。當他知道真相的時候，他一心要回來，可是他回來的時候只能看到一個傷心的父親。他與母親就這樣陰陽兩隔。

現在周進帶着展瀚海，不是老大與小弟，而是一個父親帶着兒子去祭拜他的妻子，兒子的母親。

快了，快到了。遠遠的，他看到一個人跪在阿彤的墓前，是一飛。

“爸，是飛哥！”

聽到展瀚海的聲音，霍一飛轉過頭看到了父子二人。心中一喜，站起來叫道：“進哥！”

周進心裏一暖：“一飛，你怎麽在這裏！”

霍一飛道：“進哥，我已經脫離了紅血會！”什麽？周進驚喜之餘卻還是擔心，紅血會會輕易放一飛回來？

看到周進臉上的擔憂，霍一飛忙道：“進哥，我是名正言順回來的，傅哥早就算準了，一步一步都替我想好了，當初那桃木杖是傅哥替我挨的，所以嚴格算起來我根本就不是紅血會的人呀！”

聽到這裏，周進和展瀚海都松了一口氣。周進看着一飛帶着笑的臉，這幾個月真的苦了這孩子了，面前的這兩個孩子，為了自己受盡了苦啊！

展瀚海很有默契地和周進想到了一起，“爸，讓我和哥哥給媽媽上柱香吧！”

周進和霍一飛都被展瀚海的那聲“哥哥”愣了一下，卻又馬上笑了。兩個人都有些興奮，只是霍一飛忍不住掉了眼淚。

周進很高興，原本認一飛是他一直以來的打算，後來和瀚海相認了，怕兒子難受反而有了顧忌。現在看來倒是自己多慮了。我周進的兒子就該有此氣度。

見霍一飛只顧着流淚，不由得罵道：“臭小子，還不快去，哭什麽，做我周進的兒子委屈你了！”

霍一飛破涕為笑：“沒有，我只是太高興了！進哥，我……”

展瀚海笑道：“哥，你叫我爸什麽？”

霍一飛臉上一紅：“爸……”

周進抱了抱一飛，慈愛的笑浮上嘴角。拍了拍一飛的背，“認了爸就要認媽，快去，你媽也迫不及待地想要認你呢！”

“嗯！”

兄弟二人并排跪在地上，有欣喜，也有悲傷。

“媽媽，小助回來了！”展瀚海只覺一片悲涼，他從來沒有母親在身邊，當回來時只有母親冰冷的墓，叫他情何以堪啊！一滴淚自眼角滑落。

霍一飛有些愧對瀚海，嫂子的死他也應該負一部分責任，他輕輕地拉了拉瀚海的衣角。“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我知道不是哥的錯，哥為爸做的不比我少！哥別自責了！”

“嗯！”一飛凝視着阿彤的照片，“媽您放心，瀚海和爸就交給小飛照顧！”

有這兩個懂事的孩子，周進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阿彤，你生前最放不下的就是孩子，我發誓，周進活着一天，就不會讓我們的兩個孩子受到任何傷害，你放心吧！”

作者有話要說：無意間回頭看看自己第一次發表的文章，才發現原來還有這麽多的朋友支持，真的好謝謝你們！

番外

七月，充滿着熱情，年少的小家夥們總是喜歡在這樣天氣裏給自已一份激情，可是現在展瀚海正跪在自家院子裏，祈求父親的原諒。這裏是我的家，這裏有我的父親，可是現在的我只能跪在這裏望着父親，曾經那樣的渴望回來，曾經那樣激動的被父親迎回來，可是，父親，為何短短幾個月的時間，您就真的不要兒子了嗎？

爸爸，瀚海真的不是故意惹你生氣的，您如果真的生氣可以打我罰我，可是就是不要不要我！瀚海可以忍受一切，就是不能沒有您的疼愛！爸……爸…… 驕陽似火一般烤着大地，可這午後卻是沒有一絲的風，熱，好悶熱！擡頭看看天空，一片黑壓壓的雲正從遠方向這座城市移動，要下雨了，爸，您對瀚兒真的沒有一點點的憐惜了嗎？瀚兒不是故意的，瀚兒只是不忍心義父老來無所依托……您難道希望您的兒子是那般絕情的人嗎？

周進站在兒子看不到的地方靜靜的看着，不心疼嗎？不！真的疼，這個孩子從來不在我面前提起從前，當老七把所有的一切血淋淋的擺在自己面前時，那一刻，心痛得快要窒息，我的兒子啊！爸是心疼你啊！可你為什麽總是用你的善良讓爸爸更加憎恨那個人！打在兒身痛在娘心，你媽已經不在了，難道爸就不疼嗎？

“進，你要這天就要下雨了，孩子罰得也夠了，快讓他起來吧！”應七一向是幫霍一飛居多，可是自從瀚海回來後，對自己恭敬有禮，乖巧懂事，應七實在是不能不心疼，在加上上次本只是周進讓他查查展瀚海以前有什麽喜好，想想真好笑，本來只是想讨好展瀚海，沒想到這一查不要緊，竟查出那樣令人心疼的往事，應七自然對展瀚海再無偏見，周進知道這事後，越發對瀚海疼惜，可沒想到居然發生了這檔子事，哎！說到底是這孩子太善良了啊！

“轟隆”一聲巨響響破蒼穹，一場雷陣雨襲擊了H市，雨勢頗大，周進情不自禁地往兒子的方向看去……展瀚海筆直地跪在地上，雨水打濕了他，濕漉漉的頭發垂在額前，水滴一滴滴的順着發梢順着臉頰往下流，本是出了一身的汗，現下與雨水混在一起，有的滲入了眼中，好疼，鹽水混着雨水，那滋味真不好受！展瀚海閉上眼睛，一下午的暴曬讓他本就覺得暈眩，加之後來的暴雨，他的頭越來越疼，視線也越來越模糊，可內心深處他告訴自己，爸爸還沒有原諒我，爸爸最不喜歡懦弱的孩子，我行的，我能行！

兒子倔強的身影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一偏頭，“老七，讓他走，別在出現在我眼前！”明明要說的是讓他進來，別淋壞了身子，可是說來的話居然是那樣的無情！

應七可氣壞了，“周進，你還是不是人，那是你兒子不是我兒子，要是我，早就把兒子抱起來疼了！以前老怪我對你兒子狠心，現在看看到底誰狠！誰的兒子誰管，老七我還不是你的傳聲器!”

“好，我自己去!”

水中的腳步聲總是聽得那麽清楚，展瀚海刺痛的雙眼勉強地睜開，熟悉的身影讓他欣喜若狂，眼中立刻有了光彩，“爸！您終于肯見瀚兒了！”

周進沒有打傘，連他自己都忽視了剛才出來只是為了确定兒子沒事！

“爸，您為什麽沒有打傘，這樣會生病的！”

看着老爸一言不發，展瀚海的心涼了一半，顫顫的嘴唇緊緊地抿着，掩飾着那一片的發紫，臉色蒼白的怕人，爸，您還是沒有原諒我是嗎？

“爸，瀚海知錯了，爸若是不肯原諒我，瀚海可以一直跪着……爸別為了瀚海氣壞了身子，瀚海承受不起……” 展瀚海的聲音越來越弱，周進卡在喉裏的讓他起來總是發不出來，可是真的要他走，心又舍不得，現在看到兒子的身子真的撐不下去了，剛才的一字一句像雨水一樣砸在心裏，雨太大，孩子會生病 ……孩子會生病……

展瀚海向前膝行一步，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周進的袖口，周進沒有甩開他，他心裏松了一口氣，心裏的委屈就像那滿天傾斜的暴雨，一下子湧上心頭，他抱住周進的腿，哽咽着：“爸……您別趕我走……瀚兒真的不想再一個人孤單單地過日子……在刑室裏受罰好疼，因為義父從來不會抱我，從來不會替我上藥……爸爸，求您，不要這樣，不要不要我，我好怕……這樣的折磨比受罰更疼……”

周進再也忍不住，摟住兒子顫抖的身子，淚水湧出了眼眶！

“爸……”展瀚海知道爸爸始終是疼自己的，用盡最後的力氣，喃喃的說：“爸……瀚兒……想回家，想……回……”

周進一聽，就知道展瀚海受不住了，果然，展瀚海昏倒在自己懷裏，“傻孩子，爸怎麽會真的不要你……”

抱起兒子就往屋裏走，一眼就看到了應七一臉得意坐在沙發上，“哎！真是父慈子孝啊，果然老子在兒子面前永遠讨不了便宜……”

“是嗎？”周進被應七說的一窘，還是硬着頭皮說道：“誰說的，這小子我早晚收拾他！”

就往樓上展瀚海房間走去，還不忘吩咐：“去幫我打電話給Willom，叫他馬上過來，打完後給我煮碗姜湯！”

應七氣急敗壞地踹了一腳沙發，“你他媽的真把老子當傳聲器外加保姆啊！”

作者有話要說：把番外放在這裏，比較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