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救命之恩

車輛疏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們在高速公路上等了大半天,已經接近淩晨,外頭冷的厲害,卻還沒有看見能夠移動的跡象。周先生不停地上車再下車,眉毛上都凍了一層霜雪。阮靜河說:“在車裏等着吧,該咱們走的時候,不用下車看,旁邊的車就會按喇叭催促咱們的。”

“能走是好事,等多久都沒事,就怕走不動了,得在高速路上過夜。”

周正明顯有些擔心這個,現在這時節堵在高速路上可不是小事,如果車裏空調開不了,又凍又餓,很容易出事。可是照現在這情形看,這大雪一時半會是停不了了,停的太久,發動機就不能一直開着,如果溫度過低,很有可能出現車子發動不了的情況,一旦有車不能發動,交通就更難疏通了。

所幸等到快兩點的時候,前面的車子終于有了動的跡象,前面的人說,下高速也不好走,大雪封了路,周圍又都是山,有一段盤山公路,剛不久前還有一輛車翻下坡了。

所幸他們一直相安無事,車子下了高速,就到了一條公路上,只是那公路不寬,路上車又多,也是擁擠的厲害。

車子走走停停,不斷有人按喇叭,阮靜河透過車窗往外看,只看見茫茫黑夜裏,除了雪光,就是車燈的光,盤着山,像是一條燈火組成的長龍,仿佛看不到盡頭。

那景象看着就有幾分怪異,讓人心裏忍不住起雞皮疙瘩。因為山路陡峭,彎彎曲曲,他又很少坐過這樣的車,很怕一個不小心,他跟周先生會跟着車子一起滑到懸崖下面去。

不過那一段險路并不長,周先生走了別的道,等下了盤山公路,阮靜河這才長長的籲了口氣,額頭上都冒冷汗了。

天色将明,雪光讓黎明提早到來了,阮靜河掏出手機看了看,已經是早上的五點了。

這幾個小時,他們統共也就走了不到十裏地。

不過幸好,他們平安無事。

雪花依然紛紛揚揚,這是阮靜河從來沒有見過的大雪。如果現在他在老家,他一定會抱着一個暖手寶,坐在床上看外頭這樣好的大雪。這是山東邊境的一個小山村,村裏的公路可能年久失修,車子走起了起起伏伏,晃的阮靜河心裏頭懶懶的,想睡覺。

他已經一夜沒有睡了,困的厲害,扭頭看看周先生,周先生倒是精神,看不出一點疲倦的樣子。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周先生就說:“你要是困就睡一會。”

阮靜河躺在座椅上,覺得身上好不舒服。他一熬夜就會覺得不舒服。

周先生一邊開着車,一邊伸向後頭扯了一個毯子給他。阮靜河說了一聲“謝謝”,就把那毯子蓋在了自己身上,裹緊了,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他這一睡,就睡的特別深沉,等到再醒過來的時候,是聽到有人在敲車窗戶。他身體打了個寒顫醒過來,看到外頭站着一個戴金絲眼睛的中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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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趕緊坐了起來,扭頭朝駕駛座上一看,發現周先生居然不在。

他打開車窗,車窗一開,一股冷空氣立即撲面而來,一下子讓他整個人都完全清醒過來。外頭那中年男人蹙着眉問道:“能不能把你們這車子挪挪,讓我們先過去,你們這停的不夠靠邊,我們的車子在後面也過不去。”

阮靜河伸出來朝後面一看,果然後面停着好幾輛車,這似乎是在某個村口,因為路上的積雪都被掃到了兩邊,前頭不遠處就是一個兩層的小洋樓,還有一條花斑的大狗,哼哧哼哧地從雪地裏過來。雪下的沒有昨天晚上那麽大了,變成了細碎的雪花,旁邊的樹上卻是雪白一片,看着有些刺眼。

“這……這不是我的車,是……”阮靜河說着朝前頭看了看,看到很遠的地方有一群人,似乎在合力推一輛車,周先生就在其中。

“我叔叔在那兒呢……”阮靜河指着前頭說:“車是他開的,我不會開車。”

那中年男人看了一眼,說:“我們急着去鄉裏開會,這樣,我把車給你開到一邊去,行吧?”

阮靜河不會拒絕人,可是心裏是不願意的,嘴巴張了張,那人已經打開車門坐了進來,動作倒是很娴熟,直接發動了車子。阮靜河“唉”了一聲,看到後面有幾個人站着,心想這麽多人在,估計也沒什麽事,就謹慎地盯着那個人看。

仔細看,才知道這一段路都是上坡,越往前頭路面越高。那中年男人把車子停到那層小洋樓前的空地上,說了聲“謝謝”,就下了車子。

阮靜河籲了一口氣,透過車窗看見衆人合力推的那輛車已經啓動了,一群人跟着拍手叫好,周先生在那站了一會,回頭往回走。

那中年男人倒是也有禮貌,估計看出了他就是這車的主人,笑着淺淺地鞠了一躬,隔着幾米遠的距離跟周先生攀談了兩句。

阮靜河趴在車窗上向周先生招手,可是頭剛從窗戶探出來就發現不對勁了,因為他發現車子似乎在走。

準确地說,是在倒退,車身一直往下坡移動。

一開始移動的還不快,他吓了一跳,趕緊擡頭去看周先生,周先生已經發現了不對勁,立即跑了上來。

也就是在幾乎同時,車子忽然快了起來,那中年男人差一點被車身撞到,身體一個趔趄躲到了一邊,阮靜河驚慌地趴在車窗上,從那人身邊滑了過去。

“手剎手剎!”那中年男人面色大驚,一邊追一邊喊道:“快拉手剎手剎!”

他剛才停車的時候太大意,手剎沒有拉到底。這是停車的大忌,尤其是在有坡度的地方。

可是阮靜河又不會開車,連坐車都是極少的,哪知道哪個是手剎,車窗戶那忽然伸出一只手,緊緊抓住了車窗,力氣那麽大,骨關節都顯露了出來,他擡頭一看,是周正。

“拉手剎,把你右手邊那個東西拉起來!”周正喘着氣指了指他旁邊的手剎,車子太重,他一人之力根本拉不住,速度絲毫不減,依舊快速往下滑動。

阮靜河驚慌失措,車子已經穿過馬路,再接下來就要滑進深溝裏去了,所幸路邊的一棵小柳樹擋了一下,車子猛地一震,已經摸到手剎的阮靜河身體因為慣性撞到了車門上,整個身體都倒了下來。車子頭尾搖晃了幾下,後輪子就已經懸空,前輪別住了柳樹,車子戛然而止。

阮靜河覺得自己都要吓蒙了,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從他發現車子動,到撞到柳樹,也就不過十來秒的時間而已。

他掙紮着要爬起來,誰知道剛要起來,周先生就厲聲喝道:“別動!”

車子吱呀搖晃了一下,那棵還沒有手腕粗的柳樹已經變了形,分分鐘都有折斷的可能。

阮靜河大氣都不敢出,旁邊圍上來的人都緊張的看着,卻沒人敢碰,周先生維持原來的姿勢,兩只手拉着車窗,說:“別怕,慢慢把車門打開。”

阮靜河點點頭,臉色都變了,身體不敢妄動,只用手指頭輕輕摸索,摸到車門之後,輕輕一提,然後屏氣凝神,小心翼翼地去推車門。

車子在這時候卻突然失去了平衡,柳樹“咔嚓”一聲折斷,車子幾乎立刻墜入溝壑,周先生大喊:“跳!”

阮靜河拼命往前一跳,身體卻被半開的車門撞到,一條腿沒跳出來,就被卡了一下,周先生抓住他的衣領用力一拽,兩個人順勢滾倒在地上。

阮靜河驚魂未定,被周先生牢牢抱在懷裏,地上融化的雪水打濕了他的臉頰,冰涼刺骨,可他也不覺得了,只躲在周先生的身下大聲喘息。

車子“轟隆”一聲墜入懸崖之下,又“咣咣當當”不住翻滾,阮靜河仿佛後知後覺,突然怕了,猛地抱住了周先生的身體。

他仰起頭,把臉埋進周先生的脖子裏,嘴唇親上了他的喉頭,留下了濡濕的水痕。

慌亂之中周先生緊緊抱緊了他,竟然也沒有注意到他這不用尋常的動作。周圍的人都圍了上來,周先生拉着他從地上起來,他一張臉已經通紅。

“車子好好的,怎麽掉到山溝裏去了呢?”旁邊一個人問。

那個開車的中年男人似乎有些緊張,問阮靜河:“你是不是動了手剎,車子怎麽忽然倒退了呢?”

“沒有啊,我坐着坐着,它突然就動了……”說真的,阮靜河真的懷疑是自己哪裏出了錯,可能一不小心碰到了哪裏,才導致了車子的突然倒退,他對車子一點都不了解,經過了剛才的那一幕,更是心驚膽戰,腦子裏都是懵懂的,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周先生的車子毀了。

周圍的村民聽到那麽大的動靜,都跑出來看熱鬧,不一會路邊就圍滿了人,都在小聲竊竊私語。那中年男人推卸責任,也是覺得周正那車子貴他賠不起,周正倒是沒說什麽,只問周圍的村民:“哪兒能下去麽?”

“繞過我們村,那邊坡比較平緩,人可以下去……不過你這車都摔成那樣了,開不成了,也沒法弄上來啊。”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噙着一支煙說:“你要真想要,得聯系個起吊機了。”

阮靜河站在路邊朝下看了一眼,下面都是石塊,車子已經嚴重變了形,四腳朝天躺在最下面,目測怎麽也有幾十米深了。阮靜河電影看多了,以為車子掉下去都會爆炸呢。

車子可以不要,裏頭的東西還得拿出來,他們的行李還有各種證件都在裏頭呢。阮靜河跟着周正饒了過去,周正說:“你就在這上頭等着吧,別下去了。”

“都是我不好。”阮靜河說:“我沒看好車子。”

“沒事,人沒事就好。”周先生摸了一下他的手,自己朝下面走去,阮靜河在路邊站了一會,忍不住又跟了上去。

他怕周先生會生氣,一輛車可不是一個玩具,就這麽沒了,周先生不心疼才怪呢,那如果要追究責任,似乎責任都在他身上,別的不說,就周先生現在就把他扔到這兒不管,也是他應該遭受的懲罰,如果周先生再突然翻臉讓他賠,那他就真的完了。

他有那麽一瞬間,居然真的怕周先生會讓他賠錢。其實仔細一想,他跟周先生,也沒有那麽深的交情,只不過周先生人好,對他好一點,但這也并不能說明,周先生一輛車都不在乎。

下去的路也不好走,到處都是大石塊,他們踩着石塊往下走,扭頭看,村民都在路邊圍着往下看,剛剛那個挪車的中年男人,早已經跑的沒影了。

周正想把車子翻過來,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阮靜河又愧疚又害怕,所以想要表現一下,于是趕緊說:“我爬進去拿吧,我體格小。”

他說着不等周先生回答,就自己從另一邊車門鑽了進去,車子搖搖晃晃并不安穩,周先生按住車身,急忙說:“太危險了,你出來。”

阮靜河怎麽可能會出來,他覺得這是自己将功贖罪的好機會,他繼續往裏爬,周先生按着車身不讓它搖晃,然後慢慢地挪到他這邊來,結果一低頭,就看見了阮靜河還露在外面的腿。

阮靜河褲腿居然已經被刮破了一道口子,腳踝上還流着血,他竟然沒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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