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背着你
周正幾乎立刻就拉住了阮靜河的腿:“你腿受傷了你知道麽?”
阮靜河“嗯”了一聲,不知道怎麽的,他本來心裏頭還只是愧疚害怕,如今突然被周正看到了自己腿上的傷,心裏頭突然一下子變得特別委屈和傷感,那種感覺他很熟悉,他記得小學的時候,一次有個同學欺負他,他就跟那人打了一架,他小時候個頭不高,又瘦弱,根本沒有占到什麽便宜,可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有人告訴了他姑姑,他姑姑找到他,結果他看到他姑姑的臉,本來還挺硬氣的他,突然心裏頭一酸,就大哭起來。
如今也是和當時那樣一樣的酸,只不過和小時候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并沒有哭,反而更加要強,爬着繼續去撈車裏的東西。
周先生在外頭說:“你出來。”
阮靜河不聽,繼續往外扔東西,等到東西都拿出來了,他才拽着他睡覺的時候裹着的毯子,慢慢地退了出來,結果他人還沒落地,就直接被周先生抱住了,周先生抱着他把他放到了石頭上,指着他的腿說:“傷成這樣,不覺得疼麽?”
說真的,阮靜河一開始的時候真的沒有覺得疼,他的腿是從車裏跳出來的時候被車門卡的那一下,因為力氣太大,才被刮傷的,但當時絲毫不覺得疼,他也沒有意識到,他是過了幾分鐘才感覺到的,可是當下他所有心思都只被一件事裝着,那就是因為他的緣故,讓周先生的車報廢了。他受的傷與這個相比,那就什麽都不算了。
如今他低下頭仔細看了看自己的小腿,褲子已經被刮了一道口子,腳踝處的血已經有一部分已經凝固了,他抿了抿嘴唇,說:“不覺得疼……”
周先生蹲下來,把他的褲腿往上卷了卷,阮靜河白皙的小腿就露了出來,他有着非常好看的小腿,線條流暢,既不是女人的那種纖細,也不是男人的那種粗壯,腿上的汗毛也很少,因為白的緣故,鮮血看着就格外刺眼。
“傷口還挺深的……”阮靜河看到傷口之後,自言自語嘟囔了那麽一句。
傷口的血已經不怎麽流了,但是傷口看着卻很吓人,長長的一道口子,從小腿肚一直蜿蜒而下,腳踝處的傷口就比較淺了,只是刮破了皮,沁出淡黃色的水,碰一下阮靜河就直抽氣。
周先生看了看,彎腰在阮靜河翻出來的東西裏頭找了一會,卻也沒找到能夠包紮的東西來,阮靜河說:“不要緊,你看我剛才不是照樣下來了。”
他說着就把褲腿放了下來,周先生站着嘆了一口氣,臉色不太好看,但說是不大好看,其實也是他慣常用的表情,可能他對阮靜河笑臉相對比較多,所以突然用這種嚴肅的表情,讓阮靜河覺得自己闖了禍。
他不知道周先生臉色這麽難看,是因為自己的腿受了傷卻沒有告訴他,還是因為他把他的車子弄廢了。
阮靜河雖然愛臆想,可這一次也覺得周先生應該是因為車子才沉着一張臉。他一條命都未必有周先生的一輛車值錢,何況只是區區一道傷。
周先生沒說話,走到車子後面,把車子的後備箱打開,把他們的行李從裏頭拿了出來,車子“咣當”幾下,終于完全落地,車門就直接散落到地上。
着車子真是修都沒辦法修了。
周先生把散落在地上的東西全都塞進包裏面,然後把行李往旁邊一放,問道:“還能走麽?”
“能走,能走。”阮靜河說着趕緊從石頭上下來,彎腰去拎自己的包,周先生擋住了他的手,自己拎了起來。
阮靜河也不敢逞強,跟着周先生往上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矯情的緣故,他下來的時候雖然也是忍着疼,但是絲毫不覺得影響自己走路,可是如今看到了自己腿上的傷口,那慘狀就一直盤旋在他腦海裏,每走一步他都在想,肯定傷口在往外湧血呢。
他忍不住停下來低頭看了一眼,果不其然,腳踝處的血又流了起來,可能是因為走動扯動了傷口,他有些不忍心往前走,對自己前所未有的仁慈。
周先生意識到他落後了,就回頭看了他一眼,阮靜河趕緊跟了上去。
他跟了上去,周先生卻停下了腳步,看了他一會,忽然放下了手裏的行李。
阮靜河以為周先生拎着太累了,趕緊過去要幫忙,誰知道周先生卻蹲了下來,說:“我看你也別逞強了,還是我背你上去吧。”
“不用不用不用,”阮靜河慌着拒絕:“不用了,我能走。”
“你看看你的腿,”周先生看了看他的腳踝,說:“我這是替我自己想,現在背你只是背一時,如果任由你流血,将來可能就得一路背着你了。”
路邊還有村民圍着往下看,被這麽多人看着,阮靜河心裏頭還真有些不好意思,周先生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說:“上面人都看着呢。”
阮靜河只好老老實實地趴了上去,周先生背着他往上走,但是路真的不好走,腳下踩着的石塊也搖搖晃晃踩不穩,阮靜河被周先生背着,心裏頭那些小粉紅又上來了,這一次因為有那麽多人看着,他就更心猿意馬了,又激動,又羞澀。
看來周先生并沒有他想象的那麽生氣,反而對他這麽好,他真的想趴到周先生的耳朵邊上,問一聲:“你怎麽對我這麽好呀?”
其實他們也只是萍水相逢的兩個人,後來僥幸認識,并交往到現在,也全憑運氣而已,是他自己運氣好。
周先生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最上面的一段坡有些陡峭,他背着他走的很吃力一只手托着阮靜河,一只手抓着坡上的雜樹,防止腳下打滑摔倒下去。
周先生把他背到路上放下來,自己又回去拿行李,周圍的村民過來看阮靜河的傷,阮靜河很尴尬地站在路邊,一雙眼睛只盯着周先生看。
他有些尴尬,不想自己突然成了大家注意的目标。
“小夥子,你這腿疼不疼?”
“不疼,”阮靜河說着就把編起來的褲腿往下放了一點,周先生拎着行李上來,站在路上喘了一會氣。
他們倆的行李加在一塊也挺多的了,周先生原本帶了很多四川的特産還有幾瓶好酒,行李箱比阮靜河的還要重很多。旁邊的村民問說:“你那車還能要麽?”
“報廢了,用不了了。”周先生說:“老鄉,這兒哪兒可以搭車?”
“那這可就遠了,鎮上有個大巴,去縣裏的,你們得先搭車去縣裏,才能轉長途汽車。”
“鎮上遠麽?”
“鎮上也遠,幾十裏路呢,大雪又封了路,就更難走了。”
他們這一回是真的到了鳥不拉屎的地方,阮靜河朝周圍看,只看到連綿起伏的山脈,零星散落的民房,不仔細看,還真的以為他還在四川,四川的農村幾乎都是這樣坐落在山巒之間,不像他們老家,雖然也有閃,但地勢平坦,村莊更是集中。
“那這兒有診所麽。我這孩子腿受傷了,”周先生說着指了指阮靜河的腿:“有沒有地方給他包紮一下?”
“村口就有,你們順着這路往上走,拐了個彎就到了,他們家門前寫着衛生所幾個字呢,要不我帶你們過去。”
“那真是謝謝了,”周先生說着去提行李,那老鄉卻是熱情,直接幫他拎起了阮靜河的那個大包。周正回頭看了阮靜河一眼,低聲問說:“能走麽,要不要我背你?”
“不用,能走,走慢點就行了……”阮靜河臉上微熱,自己率先往上走,周先生就跟在他後面,村民們站在原地看着他們,等他們走的遠一點了,目光就從他們身上轉移,轉而去看溝裏的那輛已經報廢的車子。
“這車子,他是不要了吧?”
“一輛車,報廢了也是一輛車,他會舍得不要?”
“那未必,我看他們倆像是城裏人,有錢,誰還在乎這麽一堆廢銅爛鐵。”
“你別說,這車雖然不能開了,可是車輪子什麽的,還能值倆錢吧,就是只賣鐵,也能賣不少錢。”
村民們七嘴八舌議論紛紛,卻也沒有人下去,因為車的主人還在村子裏,他們還不确定這輛車是不是已經被主人廢棄了,萬一自己去撿了,主人再回來怎麽辦?
他們村的衛生所,跟大部分山村的一樣,大夫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醫生了,看病全靠經驗,小小的一間房,連輸液的地方都沒有,只有一排架子,上頭放着藥。老醫生正在屋裏看電視,領他們過去的那個村民進了門就喊道:“二大爺,有人來瞧病呢。”
阮靜河跟着進去,發現裏頭很大的藥味,還有屋子裏空氣不暢通所彌漫的潮濕的黴味,外頭冷,這裏頭也不暖和,只有一個火爐子,就在電視機不遠的地方,老醫生坐在旁邊烤着火,聽見有人說話,就回頭看了一眼。
“就這個小夥子,腿受傷了,”那人說着就拉過阮靜河,把他推了過去。周先生進來,說:“您給包紮一下吧。”
那老醫生戴上老花鏡看了看,說:“怎麽傷這麽重?”
“二大爺你剛才沒出去看,這兩位的車子剛翻到村頭溝裏去了,這腿傷了一點就算是命大了,差一點連命都搭上呢。”
阮靜河把褲腿卷起來,那老醫生拿了藥水給他消毒,這一下阮靜河知道疼了,剛一碰就哼了出來,腿本能地打着顫躲避,周先生就放下手裏的行李,在他旁邊坐下,按住了他的腿。
阮靜河就不好意思了,于是強忍住疼,緊緊抿着嘴唇低下頭來。
不過真的是不好意思了,腿被周先生按着,還是忍不住哆嗦幾下,周先生的一只手忽然扶住了他的背,輕輕地撫摸。
阮靜河心裏一熱,頭就微微別過來,幾乎要靠在周先生的肩頭上去。可是他又不敢,也不好意思,只是臉頰微微蹭着周先生的肩膀,好像是有意,又好像是無意觸碰。
然後周先生就突然攬住他的身體,把他按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阮靜河覺得自己這傷,傷的也太值得了。
但他又有些羞澀,覺得周先生肯定是洞悉了他內心想要依靠着他的想法,才會把他摟過去,但這些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此時此刻依靠在周先生的懷裏,而且他感受到了周先生對他的疼惜,因為當大夫觸碰他傷口的時候,除了他自己的腿的不由自主的顫動,他還感覺到周先生摟着他肩膀的手,也會在老醫生觸碰他傷口的時候,微微用力,抓一下他的肩膀。
很輕微的反應,卻都被阮靜河察覺了,周先生心裏緊張他,才會替他覺得緊張,替他覺得疼。
于是周先生每一次在他肩膀上的微微用力,都讓他心裏特別滿足,他微微把臉往下,靠着周先生的胸口,連羞澀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