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心曲
“狄倫！”
游弋者遠遠的看見了他此行的目标，一面喊着一面就向這邊沖了過來。
狄倫從路邊的材料攤旁站起身來，拍拍袍角的灰塵。此時詹森已經跑到了他的面前，傻笑一聲道：“哈，最近真是沒什麽有意思的任務，老大就幹脆接了個簡單的護送任務，借着這個機會護送雇主一起去普蕾提城看看吧！”
叫了好久的昆西，突然開始改口真是有些不習慣啊。不過老大說要他們都這麽幹，他總歸要聽的。再說了，雖說不适應，但他也想叫自己隊友真實的名字。這個寓意“海之靈魂”名字，明明是父母對孩子發自心底的祝福呢。
“普蕾提城？那裏除了遍地的人類還有什麽可看的？”混血精靈輕嗤一聲，向路邊叫賣着面包的小販揚揚下巴，“在哪裏不都有很多嗎？”
詹森笑嘻嘻的領着他向前走：“話也不能這麽說，所瑞爾的帝都的商業可比這個港口城市都發達很多，那裏有來自各族的貨物。在一些灰色地帶甚至買得到貓人的月亮糖，那可是相當好的東西。”
狄倫撇撇嘴：“你要是再敢買那東西，你的老大第二天就能真的把你丢到蝕骨之海裏喂海獸。”
詹森臉一紅，在原地高高的跳了起來，在路人驚訝的眼神當中直接在原地進入了潛行狀态，走了好一段路才恢複正常，氣急敗壞道：“為什麽你也拿這個開玩笑！”
“對了，怎麽沒見整天黏在你身上的那個小鬼？”
狄倫沒有揭穿他話題轉變的僵硬，示意詹森看向一邊的集市：“說是那邊有好東西，自己過去了。”
“你就這麽放心？不怕他跑丢了？”
狄倫輕笑一聲，不再讨論此事：“任務的雇主沒有說為什麽需要傭兵護送？”
一談到任務，詹森也嚴肅了幾分：“據說是因為運送的是來自遠海海島的特産，非常昂貴，他擔心路上有門路的盜賊團聽到了消息過來搶劫。但是老大說那個人說的話應該是半真半假，但是都接下了，之前已經失敗了一個任務，這次再取消會影響信譽度的。”
“狄倫。”幼龍的聲音在混血精靈身後響起來，不知是不是錯覺，發音已經擺脫了那種稚童特有的口齒不清，聲線也已經透出了些少年特有的清亮。
兩人齊齊回頭，詹森瞠目結舌了半晌，才結結巴巴的對着狄倫道：“這、這是之前的那個小龍崽？”
幼龍，啊，現在已經不知道能不能稱他為幼龍了。因為他已經從初見時那副幼童大小長到了木精靈肩部的位置，臉上的嬰兒肥也削減了很多，俨然已經有了人類少年的模樣。當然，這個形象也向着詹森記憶中那個“裏恩”的外貌邁進了一大步，現在再說這是縮水了的“裏恩”，整個傭兵小隊中沒人會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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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倫就平靜了很多。
“走吧。”
龍族本來向上伸出雙臂，想要和自己幼年時期享受一樣的待遇。見狄倫沒有這樣的意思，只好悻悻的自己跑起來，争取跟上前面兩個走的飛快的成年生物，還要緊緊壓着袍角，以免仍然長在身上的翅膀和尾巴暴露在奔跑帶起的氣流裏。
“狄倫、詹森，你們回——”來了啊。
見到少年版的龍族，喬納森一句話剩下的幾個字被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嚨裏。站在一旁等待的莫莉和朱爾思的反應也沒好到哪裏去，一個把手裏牽着的地蜥勒得嚎叫了起來，一個擦着擦着匕首就把自己的手蹭了上去。
詹森發現幾人的呆滞，心中暗笑。看來不只是他一個人會被吓到嘛。
“老大，雇主要求的時間是正午，我們現在就應該出發了吧！”
喬納森及時回過神來，拍了拍在他身邊從剛才開始就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地蜥，那地蜥在他的一再催促下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卻在喬納森坐上去的時候四肢一軟，伏在地上怎麽也不肯動了。
“這是怎麽回事？”喬納森有些茫然，“剛剛在它們的主人那裏租用的時候還精神抖擻呢。”
另外幾個被租用來代步的地蜥也都縮在地上瑟瑟發抖，好像一瞬間被丢進了冰窟似的，可是現在是南部的豔陽天，詹森甚至只穿着一套貼身的勁裝也出了一頭大汗。
狄倫掃了一樣那些地蜥的慘狀，就把目光移到了一旁的龍族少年臉上：“那是我們之後的任務要代步的，如果一直這樣我們就只能在雇主的馬車後面跑着跟随了。”
龍族一雙清澈的眼睛發出了興奮的光芒：“我可以帶着你飛！我現在已經能背動你了！”
話是這麽說，他還是老老實實的收斂了龍族天生的威壓，那些地蜥雖然還是恐懼的瑟瑟發抖，但是到底是站了起來，有了載人的力氣。
可惜這龍威可不是能一個還在成長期的未成年龍族可以完全收起來的，龍族跟着精靈到了喬納森之前為二人安排的地蜥面前的時候，那地蜥直接慘嚎了一聲，掙紮着想要逃跑，由于用力過猛都被脖子上的鎖鏈勒出了鮮血。
狄倫掃了龍族一眼：“你離遠一點，想跟上來就自己飛吧。”
龍族少年委屈的順着他的目光一直走到了二十步開外，默默注視着精靈走到了剛剛鼓起勇氣的地蜥面前，地蜥沖着精靈嗅一嗅，尖嚎一聲再次瘋狂的掙紮了起來。感受到精靈看過來的目光，龍族這次用無辜的目光回望過去：“這次真的不是我！”
“那是怎麽回事？”
龍族少年指了指狄倫的鬥篷：“我們接觸得而時間太長了，你身上沾上的龍族的氣息掩蓋了你本身的氣息。地蜥是嗅覺成像的，現在在它的腦中，你就是一個亞成年的血龍。”
不知為何，狄倫聽着龍族明明是一本正經的解釋，耳朵莫名其妙的有點發熱。
“跟在他們後面，控制好你的速度，可別飛到一半開始喊累。”
龍族一開始還不很明白他的意思，等看到精靈走到自己身側的時候才恍然大悟，興奮的直接以人形扇動龍翼，摟着狄倫的腰部直沖雲霄，在空中變成了血龍的形态，如果不是腳下的湖泊離城區還是不算遠，他甚至想長吟一聲。
龍族在空中上下盤旋了好一會兒才飛的平穩起來，背上的精靈淡淡開口：“你很高興？”
“是啊！”龍族回答。
“很早之前的時候，我曾經每天都幻想自己可以像現在這樣高高的飛起來，地面上的一切事情都不再與我有關。”
但是後來我就明白了，無論是飛鳥還是我曾經見過的那種可以搭載很多人進行長途飛行的機械，都不可能永遠在天空上，總有需要落地的時候，所以我也來不可能永遠離我厭棄的東西遠遠的，只能想辦法讓它們直接毀滅或者落入我的控制。
“啊，現在雖然不再那麽幻想了，但是真的可以飛在我仍然喜歡的天空當中，還是非常開心啊。”龍族沉默了一陣，說話的音調重新揚了起來，“更何況，你還和我一起。”
狄倫沒有開口，卻險些拔掉了手下抓着的一片龍鱗。
“哈，你不信也是正常的，就算是之前的我，如果聽到什麽我喜歡你呆在我身邊的感覺也只會覺得荒謬罷了。”
“但是啊，事實就是這樣啊。”
“我剛剛弄到了一塊龍晶的碎片，吞噬了以後勉強長到了成長期大小，跑到街口的時候，看到你站在那裏的樣子，很多事情突然就明白了。”
“我其實是知道‘狄倫’本來的命運的，因為和當初的我有些相像，所以在剛遇到你的時候，就突然有了想要改變你命運的念頭。”
精靈的喉結輕微的上下滾動：“我原本的命運？”
龍族擺了一下尾巴：“你不會想知道的。”
“其實我除了你的本來命運之外，還知道一些其他的東西，寶藏傳承之類的，”感受到背後那片可憐的龍鱗又被掀了一下，他低聲笑起來，“沒錯，最後那位劍歌者閣下的傳承位置也包括在其中。”
“我甚至知道——”龍族剛想把預言的內容說出口，卻差點被晴空中突然劈下的一道閃電打個正着，“啊，看來它不讓我說啊。”
龍背上的精靈蹙着眉看着龍族的後腦。眼前的生物就在剛才，突然變得陌生起來，就仿佛，突然和這個世界脫離了一般。
腳下突然一空，龍族恢複了少年的形态在背後緊緊抱住他。
“狄倫，我那時候說希望你高興，雖然當時腦子不清楚的很，但是話确實真的。”
“一開始的時候，就是因為不希望明明只是想要好好活着的你，像當初的我一樣一點一點的墜下泥潭，不但整個人被染成了渣滓，最後還是死的那樣難看。”
他的聲音低沉了下去。
“後來，這種想法就沒有理由了。”
“它只是單純的在我的腦海當中低聲呢喃：‘我希望那個在黃昏與我相遇，每天和我一起用餐，認真的聽我講他并不擅長的煉金術，在我忘記了時間的時候敲醒我的房門，一筆一劃的幫我處理領地事務的那個名叫狄倫的生命，可以高高興興的笑起來。’”
龍族少年的雙臂感受到了精靈身軀的顫抖，他深吸了一口氣，接着說了下去。
“可是我犯了個錯誤。”
“這個錯誤好像讓他很生氣，甚至說出了‘不想再看到我’這樣的話。”
“我以為，在他終于可以振翅高飛的時候，他是不願意再見到我的。畢竟他幾乎從來不對我露出發自靈魂的那種好看的笑容，他也從來不肯對我表露他真實的想法，臉上永遠是相同又虛假的神情。雖然每天都生活在一起，但是總是讓我覺得，他呆在我身邊，是在勉強他。所以我才早早的下定決心，在他成功的得到傳承之後就遠遠的走開，讓他自由自在的探索整個世界。”
精靈愣住了。
“不過我這也算是為我自己開脫吧。”
“其實在去傳承之地之前，我早就發現了我舍不得和他分開，甚至有了取消之前決定的念頭。”
“但是正是因為這種感情讓我恐慌了，所以在确定他進入了傳承之地之後，我像個懦夫一樣逃走了。”
“一個，根本不敢承認你對我很重要的懦夫。”
龍族把臉埋在了懷中軀體的鬥篷裏。
“但是，原諒我好不好？”
“沒辦法，我是真的很害怕啊——”
“如果收到一個老婦人的照片，被無可反抗的命令要不着痕跡的套出她不小心對一件隐秘的事情看到了多少，你會怎麽做呢？”
“這是當初的我做的第一個任務。父親倒是沒有給我選擇方法的餘地。他直接把我砍成了松鼠桂魚，丢在了她的門前。”
“她買菜回家的時候，大驚失色的拖着一副老邁的身體，把我小心的挪到了屋裏。她家隔壁就一個很亂的街區，我這又明顯是非法造成的傷口。所以她沒有報警也沒有求救，翻找出了家中的醫藥箱開始給我一點點的處理。”
“很快繃帶就不夠了，她就又出去用她的養老金買了大把大把的急救藥品和包紮用具，彎着腰吃力的為我處理了三個小時。”
“那之後的幾個月我就住在了她的家裏，她簡直是像對孩子一樣的照顧着我，每天做着好吃的飯菜和我一起吃，溫柔的給我換藥。”
“後來我漸漸能走動了，她讓我多活動，卻勒令我不許幫她做家務。明明是惡狠狠的罵我笨手笨腳，卻——”
龍族似乎被什麽哽住了喉嚨，良久之後才再次出聲。
“她那樣一個普普通通沒什麽心機的老太太，套起話來實在是太容易了，我很快就明白了她看到了什麽。”
“太多了……雖然她根本不明白她看到的場景意味着什麽，但是足夠讓那些喪心病狂的‘大人物’給她定下死期。”
“于是我在夜晚翻出陽臺向我父親彙報的時候說了謊。”
“說她什麽都沒看見就太假了。我說她只是買菜途中，看到了有人從那個廢棄的廠房裏走出來而已，而且因為老眼昏花沒看清相貌，只是以此叮囑我不要随便走那裏，因為很有可能會不軌之人埋伏在附近。”
“我父親就笑了，說我做得很好。然後命令我去殺了她。”
“我很驚訝，問他為什麽。”
“他說事實上這種事情本來就無需調查，只要有人有目擊的嫌疑，本應該無論看到了多少都一律解決掉。讓我去只是看看我那些探取消息的手段學得怎麽樣罷了。正好我的第一次刺殺訓練也可以借着同一個人完成。”
“雖然沒什麽難度，但是這可是把我從一個普通的騙子變成人渣的偉大過程啊。”
精靈的手握住了在他腰上顫抖着的雙手，本來想要阻止龍族說下去，但最終只是把手覆在了那裏。
“他把一把槍強行塞到了我手裏，我怒吼着想要讓彈頭穿透他的頭蓋骨，但是很輕易的就被制服了，然後被他強行握着手腕直直的指向了那個已經被我當成了親人的老人的頭顱。”
“我的手骨因為掙紮被捏折了兩根，但是最終槍響的時候，被扣在扳機上的，确實是我的指節。”
“你知道嗎……她看到作為殺害她的兇手的我那一臉虛僞的淚水的時候，竟然奮力動着幹涸的嘴唇，一面說着‘別哭’，一面還想扯出一個笑的表情……”
“不得不說，這個試煉還是很成功的。後來，還有好多需要和目标長期相處才能完成的任務——”
“別說了。”精靈冷靜的握緊了龍族抓着他的衣料的雙手，“我明白了。”
龍族低低喘息幾聲，臉上詭異的笑容終于消散了。他的聲音還是有些低啞：“你明白什麽了？”
和峽谷中一模一樣的對話，只是，角色換了過來。
“我現在想要看到你了。”
一聲龍吟響起，披着鬥篷的龍族和精靈從高空緩緩落下，正好落到了傭兵們剛剛升起的火堆旁邊。
詹森笑着湊了過來：“那麽高的地方也能聽到我們說開夥了嗎？不過你們可是下來早了啊，雖然食材已經收集齊了，可是還沒開始處理呢。”
狄倫對着清洗幹淨的野生食材稍一沉吟，開口道：“我來吧。”
“什、什麽？狄倫你會烹饪？”
“是啊，曾經為了一個不能自理又不肯請廚娘的人特意學習的，可惜剛剛學出個樣子之後，就失去了用它的機會。”
直到今天。
作者有話要說： 小紅的特殊狀态雖然記憶全在，但是心智是跟着身＼體年齡走的，所以雖然沒有什麽良好的氣氛，他還是趁着沖動的年紀（ＯＴＺ）和難得平靜獨處的時間一股腦的把自己的甚至想法全部倒在了狄倫面前。
畢竟我寫的又不是虐文，這件事情差不多就此告一段落了。就這麽完結了吧【騙你的】。
之前的“多年心結”的“多年”不是我措辭不當。想想看，古代官員被發配的時候往往要走上一年甚至一年多，加上舒紅斂徒步從紅松和凜冬的交界處走到紅松的海岸線的距離比發配的路程要遠太多（黎明大陸很大的），在加上還要等待路途上各種奪寶奇遇的主角，還有海上的來回時間，等到遇到狄倫的時候，大概已經有三四年了。
寫完本章已精盡人亡，你們看在字數的面子上假裝這是兩更好不好（＞ρ＜”）。
真的沒有人加群和我一起玩耍嘛，群裏的人真的連一桌麻将都湊不齊啊喂！（群號見文案，在這裏發怕被吞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