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NPL辦公樓前。
北風尖利的呼號将整座城市緊緊地裹住,天空晦暗到仿佛就要墜落一般。手機震動着轉送來第四條天氣預警。十幾度的降幅打破了本市的極端氣溫記錄,一場多年未遇的暴風雪也将在晚些時候光臨。哆嗦着裹緊大衣,還來不及讓那些叮囑說出口,眼前便只剩Land Rover決然遠去的背影。
室外的蕭索和我掙紮着的內心形成了最鮮明的對比。費淩要趕在機場封閉之前出發抵達供應地,在事情失去控制之前處理好;而我則要拖着因為重病乏力的身體協助HR解決好設計部與4A的紛争,并在年假前趕出前期宣傳預算送交總部審批,為第二階段工作的順利開展打下基礎。
以最快的速度打理好自己,抱着文件來到會議室。工作後第一次看到那樣混亂的會議室,主席臺高管坐席空無一人,只有幾張陌生面孔在調試設備;員工們聚集在一起竊竊私語,氣氛詭異不堪; Alex在不停的接打電話,額角不時有汗滴滾落到領口。繞道設計部,除了散落在工作臺和地面的手繪稿,空無一人。Derek和徐恒顯然還沒有到公司。掏出手機聯系Alex,Alex一路小跑來到會議室外,一臉即将崩潰的無奈。
“Cherie,我也算是混跡職場多年的老人了,但這樣的場面還是第一次見。NPL這樣的TOP 500能有今天,我真是做夢也沒想到。設計部現在和4A可謂是水火不容,沒有一天不吵不鬧。安撫着終于完成創意稿,設計部竟然就全員罷工。我實在無奈才驚動了徐總。我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趕緊結束這一切,回家過年。再不然完成發表會,就該是我的葬禮了。”說罷,Alex反常的扯開領帶,并用左手撫着額頭。
“別說得那麽嚴重,很快就會解決的。”看着Alex慘白的側臉,我不禁拍了拍Alex肥碩的肩膀。
“Alex,Cherie!”
一陣熟悉的喊聲由遠及近,Derek提着公文包向我們跑來。
“哎,哪想過這麽個歲數還要跑着來會議室。徐總和Godfrey已經在大廳了。怎麽樣,4A和設計部已經準備好了吧?哦,還有Cherie,傷的重不重,上帝保佑,這個節骨眼一定沒事才好。”
“對不起啊,Derek,我一直在聯系設計部,可好像一個也聯系不上;4A那邊已經在做最後的設備調試,發表會如期舉行沒問題。”Alex趕忙解釋,額頭的汗水又多了不少。
“聯系不上?你們協調組是怎麽工作的?我告訴你,徐恒現在很生氣,我們攻關組現在是全開發區的焦點,你最好馬上聯系你老板,出了事小心丢了飯碗!還有,注意你的儀容。什麽樣子!”說罷,Derek便走進會議室。4A的人上前致意,會議室瞬間鴉雀無聲。
Alex趕忙戴上領帶,我則将裹了石膏的手藏在文件夾後,和Alex迎接着高管們的到來。
一陣歡笑和腳步聲由遠及近,會議室裏Derek組織大家起立,我和Alex強顏鎮定,接着便看到徐恒,Godfrey燦爛的笑容。
“徐總,Godfrey,您好。我是財務經理Cherie,很榮幸能參加這次會議。財務部将協助設計組做好預算,保證下一階段工作的順利開展。能力不及之處,還希望兩位多多指點。”語畢,鞠躬致意。
Godfrey和徐恒都沒有說話,只是先後伸出手和我相握。接着便在Alex的帶領下走進會議室。但反常的是,徐恒投像我的眼神裏多了幾分不同尋常。雖然感覺反常,但卻沒有時間細想。兩位總裁的下屬們紛紛友善的伸出雙手,當然還有林博炀。所不同的是,林博炀望了望我,終究還是将已經伸出的手縮了回去,從我身邊徑直走了過去。我則抱着文件,在同事們關切的詢問聲中落座。
先我進入會議室的林博炀此時已經在臺上。巨大的LED展示屏已經顯示出NPL的Logo。林博炀将存有機密展示稿的電腦擺到臺上,坐席中的竊竊私語也再一次響起。我擡起頭仔細的觀察着他的表情,意料之中,他好像自動屏蔽了一樣,面色溫頓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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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請允許我代表NPL攻關組設計部所有同事向百忙中參加創意發表會的嘉賓表示最衷心的謝意。也請各位以最熱烈的掌聲向兩位總裁表示我們最誠摯的敬意!”
林博炀從容淡定卻不乏感染力的聲音填滿了會議室的每一個角落,這簡短但卻周到的開頭展示了他極好的商業素質。我望着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裏五味雜陳。
LED屏上的Logo消失,掌聲也随之戛然而止。對創意的期待超過了一切,會議室頓時安靜的出奇。接着燈光被全部熄滅,密閉的會議室瞬間漆黑一片。只剩一盞射燈對向林博炀。
“下面要向各位展示的,是NPL新産品的宣傳策劃案,簡言之就是廣告母版。在發表前,請各位以最誠摯的信念向上帝起誓,保證遵循職業道德,堅守商業秘密。”
會議室裏此時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鼻息凝神,期待着最激動人心的一刻的到來。
短暫的停頓後,LED屏幕開始變黑。接着屏幕上顯示出新産品的3D分層圖像。圖像以屏幕中心為軸180度緩慢旋轉着,大概三圈後,儀器的零件開始慢慢脫離原本的位置,圖像背景開始無限拓展,部分零件無序聚攏,随着顏色的漸變和零件形狀的變換,一堆堆零件組合成一張張圖片,這些圖片以複古的暗黃色為主,從NPL創始之初的簡陋一步步到今天世界領先的研發中心,所有的圖片都是各時期員工們富有感染力的微笑。圖片的變換速度越來越快,之後,圖片再次碎裂,變換回零件,無數的零件聚集後再次組裝成新産品,與開頭不同的是,産品無論角度還是光澤都更加生動,外加蘊含了企業的發展史,變得更加富有生命力。一連串的旋轉後,屏幕再次變黑,NPL的Logo再次出現,與開頭不同的是,屏幕下方多了一行字,而這行字也讓總裁許恒在內的NPL員工起立鼓掌致意。
“用多年的真心與堅守為您奉獻最真誠的産品——NPL中國誠意巨獻”
我和衆多員工一樣,為這出乎常理的創意深深震撼。林博炀站在臺上,深深的鞠躬表示謝意。不知這期間艱辛的Godfrey還吹起了口哨。4A工作組的人歡呼的更為激烈,對于他們,沒有什麽比這樣的肯定更有價值。
我站在Derek邊,看着林博炀,突然很慶幸自己無法鼓掌。
真心,堅守,誠意,能感受到這些的人卻做不到這簡單的六個字。
又該是命運,開的一個多麽傷人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