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搭乘的計程車駛離江濱大道,手機轉來Ken的簡訊,告知一切OK,不禁欣慰一笑。快捷鍵撥通費淩的手機,還是機械的女聲。剛查過天氣,那邊也是氣溫急降。想着那單薄的襯衫外套,連照顧自己都困難的Sam一定想不到去添置幾件冬衣。
坐着計程車邊聽午夜廣播邊從車窗觀賞雪景,落寞中感受着一個人的溫情時刻。好久沒有見過這樣密實的雪,雖然帶來了幾分不便,但不會讓你忘記這個季節,忘記流逝的時光。想着那布滿水汽的門後模糊的身影,讓白雪帶走塵埃,也是不錯的結局。
手機的震動打亂了我的思緒,急忙接聽,竟是費淩。
“在幹嘛?”
“在車上,剛從戈芬出來,你不在,不想回家一個人。”
“看是想我了,手怎麽樣?還難受嗎?”
“不會,已經好很多。工作也處理的差不多了,你那邊呢?”
“早說了不用擔心。孩子似的胡鬧,不僅沒傷到我,搞不好就要把自己搭進來。”
“剛才怎麽不接電話?已經回酒店了嗎?”
“沒有,剛散會,待會兒還要和幾個高層應酬,放不下你。”
“老公,這邊下了好大的雪。想着你在該多好,我們可以在花園裏堆雪人,我一個人不行呢。”
我望着窗外說着,電臺裏李宗盛的愛的代價正是濃情,不知怎麽,突然好想費淩。
等着費淩回話,可好久都沒有回音。
“還聽着呢嗎?”我略有急切地詢問。
“哦,恩,就是有些走神。”
“想什麽呢?有美女麽?剛求婚你就犯病,是不是男人都這樣貪得無厭?”我氣憤的數落,這厮怎麽就這麽沒情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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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了,你終于不叫我費淩了,有點不習慣呢。我明天就能回去,雪不會化,回去就堆,幾個都行。”
我呵呵的笑了出來。一直旁聽的司機也是。車裏的暖氣開得很足,很幸福的瞬間。
“之前,是我做的不夠,還是在想着那些有的沒的。但願你不怨我後知後覺,讓我有機會能多愛你一點。”
誠摯的剖開自己的內心,此刻的我不想隐瞞。
“我媳婦終于喂熟喽,還以為,等不到這一天了呢。”
“哪是我喂不熟,是你不早求婚,你要是早求了,孩子都能跑了。”
費淩聽完,哈哈的笑了起來。同樣誠摯的笑,讓我感覺好欣慰。
我正想着說些什麽,電話那頭就傳來Sam的催促。
“要忙了,你……等我。”
“恩,早些回去,別喝太多。”說完,便不舍地挂了電話,車子也停在了小區門口。盡職的警衛眉上已結了一層薄霜,強撐嚴肅的模樣好像搞笑表演的聖誕老人。
付過錢下車,進出的車輛還真不少。一個人朝家裏走,踩着厚厚的積雪,像個孩子一樣蹦蹦跳跳。
“陳宇?”
我停下腳步,聲音由遠及近穿透我的耳膜,這個時間,誰會在這裏?
回過頭,十步之外的花壇,一輛搖下車窗的黑色奔馳停在那裏。駕駛座門被推開,竟是林博炀。
我不由得一驚,向後退了幾步。
“林……?這,你在這兒,有事兒?”
“你別害怕。剛才看你走的匆忙,手上又帶傷,我放心不下。趁大家玩斯/諾克,我問了你家地址。所以……”
“我沒事兒,不過确實有點害怕。快回去吧,那麽多人等着你結賬呢。”
“不是說算你賬上嗎?怎麽,反悔了?”林博炀說着,朝前走了幾步,将一件大衣披到我身上。
“不是,就是打個比方。看來受了傷腦子也不靈光,別介意。”
林博炀沒有接話,只是環顧了四周。
“很不錯的地段。哥就是厲害,陳宇,好眼光。”林博炀笑着。
“送你回家吧,怎麽走?”
“不必了,沒幾步路,我自己就可以。”說着,脫下大衣,向後退了幾步。
“先送你走吧,時間不早了。”我說。
“你不用這樣,只是簡單地想送你回去。回來這麽久,一起共事,卻沒機會私下聊聊,好可惜。”
“這簡單,等費淩回來,叫上陸琪筱玫,一起聚一聚。你們也替我參謀參謀,看看哪裏的禮堂适合辦婚禮,我正愁呢。”
聽完我的話,林博炀臉上強撐的最後一絲的笑意也熄滅了。
“林博炀,別裝了。”看着他的臉,我不想再裝下去。
“我沒有裝,只是這消息的确突然。”他淡然的擡眼看我,雪後明亮的月光下,他的眼眸如鷹般犀利。
“突然?那麽你覺得我還要等多少年才是恰當?”
我望着那雙閃着犀利光芒的眼眸,滿滿的各式情感,唯獨少了應有的歉意。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沒有絲毫的惡意。”
“你确定找對人了嗎?”
我出乎常理的發問讓他驀的一愣。
“你說什麽?”
“我想應該告訴你,你要找的陳宇,五年前,已經和一個叫林博炀的中國留學生一起死在了倫敦。已經不在這個世上的人,一定過得比我們好,對嗎?”
林博炀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睛出賣了他的內心。他擡起頭,眼裏滿是糾纏的情愫。
林博炀望着我,嘴角幾次微微蠕動,卻沒有說出一句話。接過我遞來的大衣,轉身離開。
望着他的背影,沒有意料中的苦澀。卻還是忍不住叫住他。
“Tony!”
林博炀停住回頭。
像當年一樣,我對着他,一個燦爛的微笑。
“聚會時間定下的話,我會通知你,一定來。”
林博炀努力的笑了一下,帥氣的揮了揮左手,倒車離開。
望着奔馳的尾影,跌撞着後退了一步。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刮起了北風,垂落肩胛的長發被風吹的在臉上亂撞,我卻感受不到一絲寒意。
茫然的開門,跌坐在沙發上。突然覺得那樣的告別有些傷人。
随手去拿仿古立架上的紙巾,卻碰到臺桌上的相框。照片裏的我和費淩,穿着情侶套衫,在焰火映照下的泰晤士河邊,擺着搞怪的表情。在一起的第一個新年,傻的可愛。
蜷縮在地臺棉花糖般的羽絨墊上,用指肚摩挲着照片裏費淩抽象的扭曲表情,竟笑出了聲。
以愛的名義,重傷了曾愛的人。
又有什麽辦法。
只能安慰着自己,以年輕的借口。
一個對的人出現,即使全世界,我都可以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