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撲朔迷離下,我們流血的心。
——題記
從會議室到陸琪筱玫居住的聯排不過百米的距離,我竟一個人在雨裏徘徊了十幾分鐘。望着門廊鏡子裏狼狽濕漉的自己,接過始終笑容從容的管家遞來的毛巾,裏間裏,筱玫正抱着腿蜷縮在圈椅上,望着寫字臺上散發着微弱熒光的電腦發呆。
草草弄幹滴水的卷發,拾起堆在地角的毛毯,輕攬住筱玫冰涼的肩膀。大概是意識到我的到來,筱玫慢慢的回過身,将頂着亂發的頭靠在我的懷裏。
“管家和我說,晚飯和早餐你都沒吃,怎麽了,不開心?”
筱玫晃了晃頭,将臉更深的埋在我的懷裏,不多久,隐約的濕意便透過薄衫傳感到了我的皮膚。驚恐的扶起筱玫深埋的臉,原本清亮明淨的眼淚意漣漣。
“先別哭,有什麽話待會兒再說。現在,先吃飯。”
輕輕地拍了拍筱玫顫抖的肩膀,幾步之外,管家已經帶着備好的簡餐站到了門口。我回身點頭示意,管家娴熟的擺好餐桌,點頭示意後迅速離開。
拉着筱玫的手來到臨窗的餐臺,雖然天氣陰霾窗簾厚重,新鮮的水果和精致的熱帶餐點卻仍滿溢陽光的味道。望着滿桌的佳肴,筱玫沒了往日旺盛的食欲,只是靠在窗邊,輕輕擡了擡窗簾,望着窗外依舊的大雨。
“誰讓你來的?陸琪,還是徐總?”
“想知道答案的話,先吃這個。”
筱玫望着滿臉笑意舉着裹有濃鮮果漿的荞麥面包卷,無奈的接了過來,輕咬了一小口。
“現在說吧,陸琪還是徐總?”
“徐總。但這并不重要,發生了這些事,我一定會過來,你知道的。”
聽了我的回答,筱玫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只是輕輕地放下我精心制作的面包卷,回身拿了書桌上的電腦放到我面前。
我不解的擡頭,筱玫正忙着打開酒籃裏上好的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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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徐總找過我,當時我正和陸琪吵得不可開交。我們結婚這麽久,還是第一次吵架。最可笑的還是為了別人的事。”
嘭!
紅酒塞子猛地從瓶口彈出,過大的沖力撞倒了立在桌邊的玻璃杯,接着即是滿地的粉碎。
“你和陸琪?吵架?怎麽會?”
“怎麽會?我說出來你也會生氣。其實,雖然我是和工作組一起離開去英國總部,可實際上,我并沒有留在英國完成拍攝,期間,我一直都在法國,我爸媽那裏。”
“昨天出事以後,陸琪就把我帶到屋裏,問我在倫敦有沒有發生什麽,我說不出來,只能忙着敷衍,可是像陸琪那樣的人,怎麽可能被我唬住,我便不得不坦白。可我哪裏知道,我向陸琪坦白的時候,徐總就在門廊,在那裏聽到了一切。按陸琪的想法,徐總今天一定會找你,讓你再來套我的話。雖然他讓我在今天之內把知道的關于拍攝的一切寫出來,可他不會輕易相信我的自覺。現在,我完全相信陸琪的判斷,我真的惹大禍了。”
說完,筱玫一口氣喝光了手裏的酒,因為太過的不勝酒力,面頰猛然的蹿紅。
筱玫慢慢的坐下,拿起僅咬了小口的荞麥卷,大概是傾吐了心中所有的不快,筱玫的食欲提升了不少。
只是可惜,好不容易燃起的我的食欲瞬間熄滅。我開始慢慢理解徐恒看似超乎邏輯的談話和陸琪的氣憤。林博炀的工作組裏,臨時成員和外籍員工占了很大部分,加之廣告業特殊的雇傭關系,想從除筱玫之外的成員那裏得到有關洩密線索更是難上加難。筱玫的事不僅會讓一貫堅持職業至上職業操守的陸琪汗顏,筱玫的前途受阻,更會增加林博炀的負面評論——如果一個團隊的領導在管理方面都欠缺必要的法紀,那麽在諸如創意保密的核心問題上出差錯則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
想到這裏,不寒而栗剎那間占據了我身體的每一個細胞。想到林博炀可能面對的一切,感覺糟糕至極。
望着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我,筱玫嘆着氣,拿起手邊的餐刀,削起了蘋果。
“昨天陸琪就說,周圍這些人裏只有我最笨,他說如果換做是你,一瞬間就會想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看來他又猜對了。知道嗎,從昨天到現在,我才漸漸想明白。”
锃亮的不鏽鋼餐刀力道均勻的切割者蘋果的表面,無言的時刻,仿佛能清晰的聽到果實纖維斷裂的聲音。
“不知道還好,現在看來,的确很糟糕。”
“如果我再告訴你,這不是最糟糕的呢?”說着,筱玫将削好的蘋果對切成兩半,塞到我滿是冷汗的右手心。
“其實,到這一步,我不想瞞你。當初徐恒向陸琪建議我加入NPL攻關組,就是為了讓我起到眼線的作用,只不過那時不是為了防林博炀,而是為了防NPL設計部總監,徐恒一直擔心他會對林博炀不利,可是誰會想到,竟是林博炀背叛了對他寄予厚望的徐總。此刻的徐總會有多傷心,我想我也算是了解了幾分。”
“那麽,徐總來找你,發火了嗎?”
“發火倒是沒有,只是讓我盡快把所有知道的整理出來。可我只能勉強敲出一個字。怎麽說,都像是把已經站在懸崖邊的人再推一把。就算現在證據确鑿,Cherie,我還是不願意相信林博炀會幹出這種事。人真的會變成那樣嗎?從昨天到現在,我腦子裏都是管與林博炀的點點滴滴,我們的第一次見面,他送我的高級油彩,他和陸琪一起在操場上打球的,還有那天我們一起點焰火,那些就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我真的接受不了啊!”
說完,筱玫雙手摁住胸口大口的喘息平複自己的情緒,而我,則喝掉手裏的酒,味蕾間澀意滿滿。
相信?誰會相信?無論是我,還是費淩,亦或者陸琪筱玫徐恒,可事實就是那樣。所有的辯駁在現實面前都是那樣蒼白。
筱玫正要開口繼續說些什麽,推開的房門打斷了我們的話題。望着抱着一大摞文件的陸琪,我下意識的起身。
“Cherie,你在這兒啊,Fay正到處找你呢。回程的包機定在晚上十點,要抓緊收拾一下了。”
我微笑着點頭,陸琪亦是如此。只是不同于往常,陸琪并沒有理會筱玫,而是立刻鑽進書房,鎖上了門。留下愕然的筱玫,尴尬的立在那裏。
“陸琪心情不好,別放在心上。”
聽到我的話,筱玫點了點頭。
“快回去收拾吧,婚紗什麽的,都帶好。還有我送你的羽毛。那可不是一般的羽毛,會到來好運的。這次是例外,真的。”
聽着筱玫孩子氣的話,我笑着點頭。客廳外,管家正拿着傘和雨披等着我。
“那,機場見。”
“恩。”
走出屋子,雨果然小了不少。漸漸昏暗的天空下,幾個披着茅草衣的原住民已經在忙着打掃街道上散落的斷枝葉杈。可更令我意外的,卻是不遠處正撐着傘等待的費淩。
“你怎麽會在這裏?我還以為你在開會。”
費淩望着氣喘籲籲奔過去的我,笑了笑。
“陸琪剛給我打了電話。天黑了,路滑,我不放心。以後出去起碼告訴我,你知道,我也會擔心。”
“恩,我知道了,以後一定不會。”
“行李管家已經收拾好了,我們直接去機場。很抱歉,出了這樣意外的情況,其實真的還有很多surprise沒有來得及展示。相信我,正式婚禮的話一樣不少的補給你……”
費淩還要說些什麽,我卻霸道的用吻堵住了他的嘴。滿是水汽的雨披沾濕了他的襯衫,卻沒有沾濕我的勇氣。
肆虐宿霧的雨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停止了,來不及消散的水霧層層疊疊,不知何時點亮的路燈将水霧染得淡黃,遠處的濤聲慢慢恢複往日的清晰,天堂般的宿霧,近在眼前。
我想過很多關于宿霧的片段,卻獨獨沒有想到這樣一種。可它還是依舊美麗。也許對于正沐浴愛河的人來說,再美的風景都不及心裏的那個人。于是,有你在,一切都可以撐過去,無論背叛,還是正在滴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