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等待,原是再也不見。
——題記
“藥材不需要特別的浸泡,關鍵是要把配料食材清洗幹淨,這樣炖出來的補湯才不會有奇怪的味道。”
系着圍裙,站在琉璃料理臺邊,将配比适量的藥材放入湯煲,歐洲大陸初春的暖陽恰好自氣窗透入室內,柔和的暖意将我團團圍裹,直至消散掉連日來淤積的疲倦。
“其實相比于原材料,料理的火候控制更為重要。譬如這款湯,一定用溫和焖炖六小時,不能多也不能少,這是最關鍵的,務必切記。還有…….”
“還有盛裝的容器一定要是瓷質的器皿,不能冷藏晾涼,一定趁溫送服;一日三餐還要忌口,生冷酸膩統統不可以。”
還來不及放下一直緊握在手裏的木勺,系着圍裙,捧着米盆的費淩那招牌式的笑意已經毫無保留的闖進我的視線。
“你還忘了一點,浸過泉水的米做篩子,可以濾掉藥渣和雜質。”
說着,費淩将奪下我手裏的木勺,将米盆塞到我的手裏。
“怎麽是你,我還以為是阿姨,白費我說了那麽久。”
拿過米盆放到料理臺上,我憤怒的推開費淩,将不滿發洩到已經瀝幹水分的蔬菜上。
“你該慶幸是我,至少我還能聽懂你在說什麽。要是換做幫傭阿姨,你說一天也未必能夠理解。”
“誰說的?我們之前交流的就蠻好的。倒是你,過來湊什麽熱鬧,阿姨看見了,又該挑我的不是了。”
“還交流的蠻好,你沒看到她滿頭大汗急着跺腳的模樣。你也是可愛,對着不懂半點漢語的人講那麽久,我估計,我再出現晚一點,就該出人命了。”
“阿姨不懂漢語?”
“是啊,在英國的菲傭嘛,會英語就夠了。又不是外交官,會好多種語言。據說語言折磨堪比蓄意謀殺,你可真是我的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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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淩笑着,自背後環住我的腰。爽朗的笑聲打破混雜着輕微爆裂聲的寧靜四散開來,我窘迫的想用手捂住那輪廓分明的唇,卻被連續不斷的搔癢攪的軟弱無力。
“快放手快放手,這裏又是刀又是火的,你傷口還沒愈合好,別鬧了。”
“少拿我的傷口說事。”
費淩說着,彎腰低身将我抱起來,
“來,重複一遍昨天晚上對我說的話,就饒了你。你那俊俏的小模樣還真是勾魂。不然……”
“不然怎麽樣,你敢怎麽樣?”
強忍着鑽心的癢挑釁費淩,費淩先是出乎意料的一頓,接着摟緊了我。
“怎麽樣?你還真是提醒我了。如果我就這樣抱着你出去,直接上二樓我原來的房間;或者橫穿幾條街區回家。啊,貌似第二種方法會比較好,想起來了,早上走的急,房間都還沒有收拾,也好,方便我們繼續。”
說道“繼續”,費淩的桃花眼眯成一條細長的優美弧線。想到昨夜的淩亂暧昧,和那些不堪回想的情話,發燙的面頰已經讓我無地自容。而不同于我的窘迫,費淩一副陰謀得逞的惬意模樣。看着那張生動的流氓臉,我不顧一切的咬了上去,費淩吃痛,嘶嘶的喘着,接着更變本加厲的折磨我。
“激戰“正酣,突然清晰的腳步聲和玻璃杯碎裂的聲響打破了我們的膠着。相擁着轉過身,點着石膏的準婆婆真滿是尴尬的盯着我們,停在空中的手正不住的顫抖。
“你們,這白天的,在餐廳,你們!靖遠!”
婆婆邊叫着公公的名字,邊憤怒地盯着我們。費淩尴尬的笑着放下我。
“媽,你怎麽在這兒呢,不是做熱敷呢嗎?”
“是啊,我還真是多餘跑這一遭,耽誤了你們的好事。”
“這是哪裏的話,媽耽不耽誤我們都是天天“好事”。不過既然來了就看看,媳婦特別準備的藥膳,這賣相,多好!”
費淩笑着揭開鍋蓋,聞言而來的公公也搭着婆婆湊了過來。
“的确不錯,不過比起你婆婆當年的手藝,還是差了那麽一點兒。”
公公笑着,示意費淩。
“剛送來了幾張請柬,都是本周末的商業聚會,你過來幫我看看,挑那麽一兩個重要的參與一下。也給Cherie請教你媽的機會。清敏,不能再兒媳婦面前露怯啊,千萬。”
費淩看着公公,偷偷的豎起大拇指。公公會意,兩人故作莊重的離開餐廳,剩下我和婆婆四目相對。
婆婆望了望我,又望了望漸漸遠去的背影。拿起木勺,在湯煲裏輕輕的攪了攪。
“教,教。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費淩都已經可以到處跑了。那時候每天都要做一大家人的飯,要按時給公公婆婆煲湯炖藥,談不上事業人生,更沒那閑心談情說愛。”
婆婆說着,放下木勺,合上鍋蓋。
“那時候還總盼着孩子長大,出人頭地。可真等到了這一天,卻發現孩子根本不再需要你,不會再圍着你跑。孩子開始有了自己的家,有了比愛自己母親更愛的女人。都是自己身上的肉,總不能活活拆散了你們。那幾天他生病,我行動不方便,那眼神裏心心念念的都是你的模樣,我又怎麽可能不知道?”
“我知道時代不一樣了,心裏想的和現實,總是有着太多不可磨合的差異,可你們也要懂得适當的節制。你看看費淩手上的抓痕,我本不想說,可是你們剛才,真的是太過分了不是嗎?”
婆婆因為嘆息而拉長的語調越發的讓我感到慚愧,羞怯地低下頭,面對Steve的能言善辯頓時消散的無影無蹤。
“阿姨,我很抱歉,我,以後不會這樣了,我保證。”
“你看你這孩子,我的意思是要你們起碼的約束,你這樣子要是被他們看見,又不曉得會怎麽責怪我為難你。要說你,還真是和費淩般配的很,可就是你這副樣子,我怎麽看怎麽都覺得別扭,公公叫得那麽順口,婆婆呢?我的感受呢,惡人總是我做,哪裏都一樣。”
婆婆說着,小心翼翼的挪到洗手臺,不過剛擰開水龍頭,自門口傳來的響亮剎車聲和模糊難辨的低語聲便打亂這原本寧靜的午後。
扶着婆婆小心翼翼的出門,一輛中型商務車穩準的停在門口,繞過花圃,費淩和公公正和神色慌張的Sam,Alex商讨些什麽。
“Alex,你怎麽會在這裏?”
松開挽着婆婆的手,我裹緊外套,迎着漸趨強烈的風走向費淩。
見到我,原本慌張的Alex更見的六神無主。走近了才發現,原本睿智明亮的雙眼竟變得異常的猩紅混沌,公公見了我也是一臉的嚴肅,唯獨費淩,仍舊對我微微一笑。
“怎麽出來了,媽不能吹冷風的,快回去。”
“出什麽事兒了,我們不放心,過來看看。”
婆婆說着,緩慢的挪到公公的身邊。
“是費淩的朋友嗎,有什麽事進去說,起風了,外面呆太久容易着涼。”
“沒什麽事兒,媽,你和Cherie進去吧,我們待會兒就回去。真的沒事。”
費淩笑着,輕輕推了推Alex,Alex會意,對着我努力的微笑。可不同于Alex與費淩的狡猾,Sam不斷的用手揉搓着雙眼。試圖在掩飾着些什麽。而Sam背後那幾張陌生的面孔更是不斷的向我偷着試探的目光。
無法忍受這種刺探,我越過費淩,揪住Sam。
“和我說實話,你要是敢隐瞞,我保證你會後悔一輩子。”
Sam看着我,一直的隐忍瞬間灰飛煙滅。費淩望着我,仍在嘗試着阻止Sam,可我突然的轉身阻斷了費淩的暗示。
“出事了。”
“什麽事兒,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賣關子?”
“剛才接到的通知,研發部的實驗室……”
“實驗室怎麽了?”
“失火了,已經确認傷亡,名單正在确認中,陳經理他……”
“陳爾溪,爾溪他怎麽了?”
“暫時還聯系不到,那邊答應只要一有消息就會馬上聯系我們。”
“什麽叫一有消息就會聯系,沒有消息是什麽意思?”
我望着費淩,用近乎歇斯底裏的聲音。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公公說着,來到我身邊。
“最快離開的航班在三個小時後,趕緊收拾一下,做好最壞的準備。”
“恩,費總,”Alex一邊安撫着Sam一邊對着費淩。
“機票的話已經準備好,徐總的意思也是盡快回國,財務部的資料室也受到了波及,需要Cherie盡快處理。”
“好,我們盡快。那就機場見,我們盡快準備。”
費淩說着,拉過我,挽着抽噎的婆婆。
“是爾溪吧,那個機敏的孩子,靖遠,費淩啊,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婆婆還在說這些什麽,可決然遠去的引擎聲蓋過了一切。漠然的擡起頭,目睹最後一抹的光亮被突然厚重的雲層所掩蓋,耳邊突然響起那久違的笑,我漸漸意識到,有那麽一抹光彩,将會永遠的離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