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雪中送炭兄弟相會,錦上添花師徒重逢
話說君合見一人自合餘宮出來正朝慶寧宮走去,借着月色辨認一番,認出那人正是觀韬,連忙小跑兩步追上前去。觀韬聽得背後聲響,警覺地提刀回身,見來人是君合,先是松了一口氣,繼而又嗔怪道:“你怎麽又來了!不是說讓你等我消息嗎!”
君合有些讪讪:“我實在擔心……”
觀韬卻低聲喝道:“收聲!”說罷将君合帶至一偏僻處,見四下無人,才道:“我其實正欲去尋你,我已将你的話帶給了夏炜衡。”
君合忙問:“他怎麽說?”
觀韬道:“他說‘小主未謀斷尾,求佛自去大雄寶殿’。”
君合一聽,心中有數,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觀韬見君合如此,便道:“我不知你們在打什麽暗語,又有什麽動作,但是千萬不要魯莽行事,此事畢竟涉及宮嫔性命,大意不得。”
君合猶豫片刻,道:“冷大哥,我并非刻意隐瞞,只是你平日多在戍守宮廷,不知這詭計謀算,怕你卷入其中。你且好生看護殷婕妤,萬不可讓她出一點意外,事後定有嘉賞。”
觀韬沉默許久,點頭道:“好,我信你。”
二人又互相囑托幾句,各自離去,一夜無話。
次日,皇帝因地震一事發罪己诏,食素齋戒一月,另撥百萬官饷赈災,禦膳房誤用食材玩忽職守,涉事者斬五六人,以貴嫔禮厚葬李淑嫔,而對殷婕妤則再無發落交代。
程容華對此未露聲色,金宰相也無任何指示傳來,君合亦不敢輕舉妄動。
兩個月後,殷婕妤早産,生下一女。皇帝賜號和靜,命蘭妃撫養,卻未對殷婕妤有任何賞賜,亦未解除宮禁。
轉眼已至年關,殷婕妤似已被人遺忘,封宮衛兵也逐漸調離,最終僅觀韬領四五衛兵看守,偶有內外傳遞也并不嚴阻。
這日,天降大雪,程容華命君合往合餘宮送些新炭。
君合提着新炭來到合餘宮門口,戍守的侍衛見是他來,便喚了觀韬出來。君合見了觀韬,道:“冷大哥,今日天寒,我家小主命我來送些炭給殷婕妤和幾位侍衛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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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韬鼻子有些通紅,身形也因天寒而有些僵直,感慨道:“當真是雪中送炭,殷婕妤下場至此,也只有程容華還念舊情了,便是蘭妃也未曾如此。”
君合卻嘆息道:“世事難料,當日殷婕妤若能生下皇子,或許還有翻案之轉機,可惜是位公主……”
觀韬卻道:“天冷,不如進來說話。”
君合一驚,左右看看,問道:“可以嗎?!”
觀韬苦笑道:“而今恐怕陛下都已忘了這裏還有位小主,又有誰還會盯着不放。”說罷便招呼君合進去,又囑托了守門的兩人幾句,悄悄地将君合帶到後廚的柴房。剛一進門,卻從門後閃出一人,竟是炜衡,觀韬沖他們二人點點頭,默默退出屋外。
君合見到炜衡,激動不已,抓着他的衣袖,聲音都有些顫抖:“終于見到你了!想不到上次一面之後竟隔了三月餘!你可還好?竟消瘦了許多!”
炜衡神色有些倦怠,卻仍舊勉力笑道:“有你挂念,我哪裏就肯輕易死了。”
君合聽言,嗔怪道:“便是到了這步田地,還是要嘴硬。這宮裏個個跟紅頂白,說是規制不減,可你這衣裳都還是夏秋的,可見過的是什麽日子。”
炜衡卻頗有深意的仔細端詳了君合一番,直看得他心底發毛,方才笑道:“幾月不見,你怎的變得如此婆婆媽媽的,看來是想我想的癡了。”
君合又好氣又好笑,怒道:“你究竟到什麽時候才肯改了這油腔滑調的毛病?!”
炜衡搖頭笑笑:“罷了罷了,你且看這個吧。” 說罷,從衣袖中取出一張字條,展開看時,上寫着:殺殷誣後。
君合見狀大驚:“這是大人的指示?!”
炜衡點頭道:“我于兩日前收到,正在考慮如何下手。”
君合一把抓住炜衡的手臂:“此舉太險!殺之容易,如何嫁禍?此事一出皇上定會責審,身份難免暴露!”
炜衡面露無奈:“我自然明白,只是大人有命,不能不從。”
君合又想了一想,道:“而且殷婕妤若死,冷大哥必難逃幹系!”
炜衡聽聞此言,面色更加沉重,道:“觀韬此人剛正仗義,值得深交,我也不忍連累他。“
君合在屋內踱了幾番,說道:“此事太過兇險,只要殷婕妤一死,事必敗露。”
炜衡符合道:“大人現在是認為殷婕妤已無價值,想用她的死來發揮最後一點作用。”繼而又道:“不過如果目标是皇後的話,或許她活着會更有效果。”
君合倏然停住腳步,轉身對炜衡說道:“死人不能開口,而将死之人……”忽而福至心靈,道:“殺,卻未必死。”
炜衡恍然大悟。
兩人商議對此完畢,君合便告辭回到慶寧宮中,暗自等着消息通報。
當夜皇帝宿于慶寧宮,子夜時分,果然宮人來報合餘宮出事,程容華陪皇帝共同前往,見侍女莺兒死于殷婕妤床前。
殷婕妤哭告自己發覺莺兒乃皇後設伏之人,當日中秋之事本欲毒害殷婕妤,陰差陽錯誤殺李淑嫔。莺兒見事敗露欲殺殷婕妤,險些喪命,幸好被觀韬及時發現并殺之。
程容華從旁推波助瀾,句句直指皇後,皇帝見殷婕妤病容憔悴宮內破敗,又憐又怒。此時皇後趕到,皇帝怒斥責問,皇後卻指天發誓不肯認罪。
皇帝遂命皇後思過,九皇子交蘭妃撫養,下令審訊皇後宮人,解封合餘宮,待殷婕妤身體恢複領回和靜公主撫養,觀韬護主有功,晉督軍禦史,賦蘭妃協理後宮之權。
然審訊多日,皇後宮人無一認罪,受刑而死者十數人。終因死無對證口說無憑,将此案擱置,解皇後禁足,保留蘭妃之權,與皇後共理後宮,李淑嫔一案自此不了了之。
如是已近除夕,因這反複撲朔一案,宮中并無甚佳節喜慶之氣,不過各宮娘娘給宮人們包些紅包、封些賞銀,奴才們說幾句吉祥話讨主子歡心。程容華亦未免俗,逐一派發了紅包,受了宮人們的拜。領了賞的奴才們各個歡天喜地的跑出殿去,程容華卻喚了君合到跟前,問道:“你與二皇子可還有往來?”
君合擔心程容華仍對他有疑,忙道:“自二皇子搬去安華宮後已有數月了,再未召見過奴才。在宮裏偶然遇上,殿下也是對奴才視而不見。奴才還想着,二皇子恐怕早不記得奴才是誰了呢。”
程容華道:“如此也好。不過這大年下的,你向他讨個紅包倒也無不可。縱然我不喜你與他深交,可點到為止的關系,也說不好會在将來派上什麽用場。”君合聽完連連稱是,程容華便又揀了幾個親自裁剪的窗花命他送去合餘宮。
君合攜了窗花直奔合餘宮,路過安華宮時卻聽得宮牆內有刀劍舞動聲響,心中估摸着是二皇子在練劍,往日便也不放在心上了,偏程容華剛剛問過,心中反倒好奇起來。他尋了個隐蔽處,使出輕功越上牆頭,果然見到二皇子在院子當中練功,一柄長劍舞的獵獵生風,與初見時相較起來竟也進步了不少,君合心中莫名寬慰。
觀瞻了一會兒,君合也覺得無趣了,便欲跳下牆頭,誰知腳步一挪,竟正踩上一塊松動的磚瓦,這一聲不大的響動落在聚精會神的二皇子耳中卻是異常明顯,他警覺一喝:“誰?!”
君合被逮個正着,一時不知所措,讪讪地行禮道:“殿下。”
二皇子見是君合,先是一愣,然後噗嗤一笑,道:“小師父,你蹲在牆頭幹嘛呢?!”
君合不知該在牆頭上繼續回話還是跳出去逃之夭夭還是幹脆跳進安華宮院內,哪一項恐怕都會惹惱這位任性跋扈的殿下。二皇子見他手足無措,笑着招呼道:“下來呀!”
君合只得跳進院內,再對二皇子施了一禮,又将這前因後果述說一番,二皇子哈哈大笑道:“你若想督導我練功,從正門進來便是,你好歹是我小師父,怎的如此見外?”
君合讪讪道:“這數月來殿下待奴才形同陌路,奴才以為殿下早已不記得我了呢。”
二皇子又笑了一番,道:“父皇斥責了我,我怕連累你和大師父,是以故意疏遠了你們一些,竟沒想到你如此吃味?”說着,取下一把佩劍丢給君合道:“莫再說這些無趣的話!快快!換與我練一練劍!你可知這數月來本宮可真是憋悶壞了!”
君合接過佩劍,因也有許久未練,竟也有些手癢,忍不住便和二皇子切磋起來。未知數月未見二皇子功夫究竟精進幾成,且看下回:苦炜衡癡情難自禁,酸良怡妒言不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