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節
的眼睛稍稍大睜了一些,傅沉蓮看見她的腿來回晃蕩了幾下,然後又見她忙不疊地點頭,“想!”
有的時候,讓她開心,原本就是一件很輕易的事情。
因為她從來都是這麽好哄。
贏秋沒有想到的是,她才剛剛點頭說“想”,随後她就明顯感覺到他忽然靠了過來,淺淡好聞的香味近在咫尺,有一雙手小心地将她抱了起來。
“傅、傅老師?”
好像潛意識的本能在驅使着她胸口裏的那顆心跳動的頻率越發迅速,她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直到她被他放到輪椅上,她才敢呼吸。
然後她感覺到自己的腿上被扔了什麽東西,她伸手觸摸,發現是一件薄外套,她的眼睫顫了一下,想要盡力忽視掉自己心頭的那一絲異樣,她小聲說,“謝謝。”
傅沉蓮原本只是站在那兒看着她,他才沒有打算要幫她穿。
可見她伸手摸索着,衣服都要穿反了,他抿着薄唇,手指曲起又舒展開來,到底還是沒有忍住伸手去阻止了她要把衣服往身上穿的動作。
“反了。”他低聲道。
“……”贏秋的臉頓時有點隐隐發燙。
然後她就感覺到他從她手中接過了那件外套,然後整理了一下,就抓着她的手臂穿進袖管裏,最後還不忘把拉鏈拉上來。
可能是拉鏈拉得太狠,她的衣領一下子豎起來,包裹住她的小半張臉,只剩那雙眼睛還在眨啊眨的,她的睫毛又纖長又卷翹,肌膚白皙無暇,看起來……
有點可愛。
他喉結動了一下。
像是有點狼狽地松了手,然後走到她的身後,握住輪椅的扶手,目光一直也沒再放在她的身上。
“傅老師你也不用給我拉到這上面來……”贏秋根本不知道他此刻的異樣,只是小聲嘟囔着,自己又默默地把拉鏈往下拉了一些,又把衣領弄得更平整一點。
傅沉蓮推着贏秋一路出了長長的窄巷,也沒管路上行人偶爾投注過來的目光,夕陽黃昏的餘晖就在他的身後,他只靜靜地推着她往前走。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起,贏秋聽到的人聲就越來越多,他好像帶着她去了很熱鬧的地方。
她已經很久都沒有聽到過這麽熱鬧的聲音。
這讓她開始覺得有些不安,手也逐漸攥緊了自己的衣角。
這時,她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他的聲音:
“既然決定要複學,你就該做好每天都要聽到這些聲音的準備。”
她聽見他說,“贏秋,不如就仗着自己看不見,不要再去想那些沒有意義的人和事。”
贏秋一怔,她捏着衣角的手稍松。
她聽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已經看不見,那麽就不要再去想那些看不見的人和事,反正她看不見,也就不需要去過多的煩惱別人的想法。
好像……也對。
于是好像在這一刻,她繃緊的脊背都好像放松了一些。
“這是在廣場嗎傅老師?”贏秋隐約聽到了不遠處有音響裏傳來歡快的歌聲,那好像是最近老人們最喜歡的廣場舞曲目。
之前有幾天她還一直聽黎秀蘭時不時地哼過,就連趙金美來給她送飯時,也會不自禁地哼上兩句。
“嗯。”傅沉蓮應了一聲,回頭看向不遠處的噴泉後,那些穿着統一顏色的衣服的大爺大媽隊列整齊地在那裏跳舞。
他皺了一下眉,眼前的這一幕,也算是他還不能理解這個世界的奇怪現象之一。
這時,贏秋忽然聞到了一種對她來說已經是很久違的味道。
傅沉蓮察覺到自己的衣袖忽然被人拽了拽,他當即回神,便見坐在輪椅上的女孩兒正用一只手捏着他的衣袖。
“怎麽了?”他問道。
贏秋原本還有點不太好意思,但是她支支吾吾好一會兒,還是開了口,“傅老師,我聞到臭豆腐的味道了,你可不可以……”
她又抿了一下嘴唇,“可不可以幫我買一份?”
傅沉蓮一擡眼就看到了幾米外的那個攤位,那種味道經她提醒,就顯得有些過分濃郁,他蹙着眉,盯着她片刻,像是有點無法理解她的愛好。
但最終,他還是推着她走了過去。
離那個攤位越近,那種奇怪的味道就越發地令人難以忍受,但他回頭看見她坐在輪椅上,仰着小臉,那樣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
他又忍不住扯了一下唇角。
當他把那一碗臭豆腐遞到她的手裏,他看見她笑起來:
“謝謝傅老師!”
那聲音裏是掩藏不住的幾分歡欣雀躍。
彼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廣場上聚集着許多的人,今天也許是有什麽活動,天邊忽然綻出一簇又一簇的煙火,五光十色,燦爛耀眼。
廣場上變得更加熱鬧,煙火綻放的聲音已經蓋過了許多嘈雜的人聲。
“傅老師!”
傅沉蓮忽然聽到輪椅上的女孩兒在大聲喚他。
但當他垂眼看她時,就見她嘴唇動了動,他也并沒有聽見她究竟說了什麽,于是他也并沒有想那麽多,直接俯身湊近她,想要聽清她的聲音。
但也是這時,她忽然偏頭。
毫無預兆的,她柔軟的唇瓣輕輕擦過他的臉頰,輕如蝶翅點水劃破水波,伴随着她溫熱的呼吸,頓時便令他瞳孔微縮,心頭一時灼浪翻滾,翻覆不休。
但……他忽然聞到了臭豆腐的味道。
人忽然清醒了一些,他匆忙直起身,在那片盛大煙火的掩映下,他臉頰的薄紅便顯得沒有那麽明顯。
但呼吸稍促,他好像還是沒有辦法忘掉剛剛她的唇忽然輕輕擦過他臉頰的觸感。
而贏秋一手端着臭豆腐,整個人都僵直了脊背。
她瞪大雙眼,耳畔的煙火生仿佛都不及她此刻胸腔裏的那顆心的心跳聲要來得清晰可聞。
她……
她剛剛是不是親到傅老師了?!
親到哪兒了???
8、我不對勁(捉蟲)
冰冷幽深的水牢裏,常年被鮮血浸染的水面仍在不斷散發出惡臭難聞的氣息。
手裏被塞了一柄匕首,年幼懵懂的孩子擡眼望見的,是父親那張嚴肅陰沉的臉。
“沉蓮,去吧,把他們都殺了。”父親輕撫他的發頂,聲音平緩,不帶分毫多餘的情緒。
就好像昨日在靈虛宗主殿上,笑着逢迎那些來此參加靈虛宗小少君五歲生辰宴的仙門中人的,并非是眼前的這個人似的。
被過膝的髒水浸泡着的那些衣衫褴褛的奴隸連臉都已經因為烙鐵的傷而潰爛化膿,不論他們曾經在外頭是如何光鮮的人物,到了這裏,也都成了他父親傅凜眼中最微末的蝼蟻。
父親袖中飛出的跗骨絲鑽入他的後背,他痛得眼眶泛淚,卻也不見父親有分毫心軟,他只是站在那兒,手指裏捏着的那枚金針在昏暗的燈火下閃爍着凜冽的光。
他不肯挪動一步,父親就伸手掐住了一名奴隸的脖頸,再将小巧鋒利的匕首重新塞到傅沉蓮的手裏,然後緊緊地攥着他的手,将刀鋒毫不猶豫地刺進那人的胸口。
溫熱滾燙的鮮血迸濺出來,星星點點地落在傅沉蓮的側臉。
耳畔傳來父親快慰的低笑,“沉蓮,你生來就跟他們是不一樣的,你要習慣這種血腥的味道,你也要習慣殺人。”
後來血霧彌漫,他好像陷入在那種暗紅發黑的顏色裏,被無數雙手掐住脖頸,尖銳的嘲笑聲如惡鬼嘶鳴般,幾乎要震破他的鼓膜。
“傅沉蓮,我将你視作知己好友,卻原來一直想要殺我的,竟然是你?”
血霧的盡頭立着那樣一抹清霜般的身影,他聲聲的诘問比那些譏諷嘲笑聲還要更加震耳。
一柄長劍刺破血霧而來,劍鋒蕩開千層劍氣,毫不猶豫地刺穿了他的腰腹。
可當他倒下時,卻又落入了另一個人的懷抱。
漫天的血霧散盡,那無數掐着他脖頸的手,還有那柄明明刺穿他腰腹的長劍,又或是那個站在朦胧霧色盡頭的男人都在頃刻消失。
所有刺耳的嘈雜退卻,他唯見闊大浩瀚的星辰長夜,周遭是花草漫野,每一只螢火蟲都好似從天幕裏一顆顆掉下來的星子一般,漂浮在他的眼前。
有一只手順着他的臂膀摸索着往上,直到觸碰他的臉頰,他聽見她說,“你父親明明對你一點也不好,你為什麽要那麽聽他的話?”
他聽見她忿忿不平的聲音:“他真是個大壞蛋,仁義禮智善他一樣都不教你,就教你殺人殺人殺人!”
“沒關系的小蓮花,你不要再回去了,我會教你,我會對你很好的……”
他始終沒辦法回頭去看她的臉,只能像現在這樣聽着她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耳畔銀鈴聲動,傅沉蓮驟然從那滿天星光流瀉的夢裏清醒。
前額的淺發已經被汗水浸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