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謝玉引狐疑地展開,看見了鮮紅的王妃寶印旁,那行明顯出自于孩童之手的字:不許将和婧交給蘇奉儀。

……蘇奉儀?

玉引便也問和婧:「這怎麽回事?」

和婧還是眼睛紅紅的,看看她拿在手裏的那張紙,耷拉着腦袋解釋:「是我讓凝脂拿的印,她不願意的。」

玉引與孟君淮相視一望,見他也還是一副不懂的樣子,蹲下身又問:「你跟母妃說清楚,寫的這行字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說不許把你交給蘇奉儀?誰要把你交給蘇奉儀了?」

剛才聽到父親問,和婧就裝沒聽到來着。現下見謝玉引也追問在這一層上,和婧一下子慌了。

她扭頭看看父親又轉回頭來,只承諾說:「我不會了。」

逸郡王皺眉,無聲地向楊恩祿遞了個眼色,楊恩祿二話不說直接拽了凝脂出去。和婧扭頭一看,反應過來,立刻要追出去:「凝脂!」

「和婧。」孟君淮橫跨一步将她擋住,蹲下身一板一眼道,「這件事我們是一定要問清楚的。你不說,我們就只能問凝脂。」

玉引眼看着一直紅着雙眼的和婧在他說出後一句話後,終于忍不住掉下眼淚來。她當即又想去攔,卻是剛一張口,便見孟君淮擡手示意她別說話。

孟君淮徑自續道:「但是父王母妃問你話,和楊公公問凝脂是不一樣的。我們問你,你不肯說,我們不能拿你如何,因為你是我們的女兒;但凝脂如果不說……」他的聲音沉了一些,「和婧,這些事你是懂的。」

在孟君淮看來,和婧偷王妃寶印其實并不是大事,四五歲的小孩子,或許知道偷東西不對,但意識不到有多不對也在情理之中,以後大可以慢慢說道理給她。

他更在意的,是和婧眼下與外人一起瞞自家人。這毛病一次也慣不得,不能任由着她這樣親疏颠倒。

和婧猶疑不定地看着父親,小心翼翼地問:「那我告訴父王,父王就不怪凝脂了?」

「咝……」孟君淮瞬間火氣上蹿,眉心一跳,「是你們兩個有錯在先,你還敢提要求?」

和婧的眼眶一下子又熱了,在又一陣眼淚湧出來的時候,肩頭被人攬住。

玉引在她身邊蹲下,心裏又掂量掂量,點頭道:「你告訴我們是怎麽回事,我們就不怪凝脂了。」

和婧雙眼頓時一亮,孟君淮神色一厲:「王妃!」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玉引快速地将自己的想法甩了給他。她覺得給和婧這句承諾根本沒什麽大不了,和婧四歲、凝脂六七歲,倆孩子的歲數加起來都不夠及笄的,能幹出什麽真的壞事來?不罰也就不罰了。

孟君淮被她一句話噎住,又因她已把那承諾說了,不好當着和婧給駁回去。

是以謝玉引便清晰地感覺到孟君淮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下一句話說得明顯氣不順:「嗯,聽你母妃的。」

和婧哭得懵懵的,對這個結果十分意外!

母妃後面說的那句話她不懂,不過,此前是沒有人敢這樣直白地直接甩出一個跟父王不一樣的意思的!這個母妃則已經是第二回在父王跟她發火的時候,說出不合父王心意的話了。

——這個母妃确實很厲害!

于是她下意識地往謝玉引身上靠了靠,淚眼巴巴地望着孟君淮,磕磕巴巴地說了起來。

她說,有個蘇奉儀最近天天到她何母妃那裏去,還每天都給她帶禮物。或者是玩具或者是小點心之類,還每次都說自己可喜歡她了。

然後大概在三四天前,何母妃在蘇奉儀再次表示喜歡她的時候,跟蘇奉儀說可以叫她去蘇奉儀那裏玩兒。

和婧抹着眼淚說:「我不想去蘇奉儀那裏!我不去!」

玉引聽得哭笑不得,刮了刮她的鼻子:「你不去就不去嘛,跟你何母妃直說不就是了?何母妃只是說蘇奉儀可以帶你玩,并沒有逼你一定要去啊?」

「不!不是!」和婧突然有點激動,很認真地望着玉引說,「現在是去玩,如果以後直接讓我住過去呢?我知道,父王不常去那邊,我住過去,也就見不到父王了!」

和婧邊說邊想繃住眼淚,但根本繃不住,她望着孟君淮哭說:「父王不要不見我!我會想父王的!」

「……你說什麽?」孟君淮臉上驟然騰起驚色,他怔然看了和婧一會兒,不可置信道,「父王早就跟你說過沒有那些事……你還在胡思亂想?」

氣氛原本已有些緩和下來,眼下卻又驀地重新緊張起來,且連對話都變得讓謝玉引不太聽得懂了。

她一邊撫着和婧的後背給她順氣兒,一邊不解地看向孟君淮。卻見孟君淮猛地站起身向外而去,走得足下生風!

「殿下?!」玉引一驚,趕緊示意珊瑚跟過去。這廂和婧更是吓壞了,「哇」地一下哭猛起來,雙臂環住玉引的脖子喊:「父王別生氣!!!」

「……父、父王沒生氣。」玉引哄得有點無措,「父王肯定不是生你的氣,啊,乖。」

她強定住心神吩咐:「珊瑚,去叫凝脂回來陪陪大小姐,我去看看殿下。」

她說罷又拍了拍和婧的後背,就把她抱到榻邊一放,然後自己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其實她覺得自己這樣很不對——因為這其間想逃開避事的心思占了大半,但她一時也沒別的辦法啊!她真的不知後續還能怎樣哄和婧!

剛邁出堂屋,玉引腳下便頓住。

孟君淮并沒有走遠,就在幾丈外的院牆邊,手搭在牆上、額頭抵在手上,不知在想些什麽。

玉引站在堂屋門邊怔了怔,走過去又在他身後怔了怔,才遲疑着開了口:「殿下?」

她看到孟君淮的肩頭稍稍一緊,又随着重重的呼氣聲松下去。

然後他轉過身,神色黯淡:「王妃先歇着,我帶和婧去前頭,我有些話要跟她說清楚。」

他說罷便往堂屋走,玉引立即叫住了他:「殿下!」

她看看他的神色:「我能問問殿下要跟她說什麽麽?或者……殿下告訴我,這裏面我所不知的,都是什麽?」

孟君淮很快就搖了頭:「陳年舊事,與你無關。」

玉引突然心裏很不高興,而且她沒由來地想到他那晚跟她說的那句「喜歡你一心向善,覺得我不對也直說,像個正妃的樣子」。

這兩件事其實是沒有什麽關聯的,但她現下偏偏拿它們對比起來。然後她很明确地知道,自己喜歡聽他說的那句話,而不喜歡他現在這樣!

見他嘆了口氣後又往前走,她眉心一蹙就追了上去,再度把他攔住:「什麽叫與我無關?殿下您說得不對!」

孟君淮擡眼看看,眼底不禁一顫。

她總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樣子,這雙眼睛尤其讓他無所适從,他曾有好幾次心情不佳但一看她這雙眼睛就發不出火來。

可眼下,她眼底居然存着明顯的惱意?

他目不轉睛地打量着她,同時定下氣:「那你說。」

「我……我是府裏的正妃,皇上下旨賜婚的。」她先強調了自己的身份。

孟君淮「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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