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孟君淮聽出她聲音打蔫,是獨自一人應付得太疲憊了?

他一喟:「對不住,乾清宮那邊請見的人太多了,等了好久才輪上我問安,又陪父皇喝了盞茶。」

他捕到她神色間的一縷驚慌皺了眉頭:「你怎麽了?」

「……沒什麽。」玉引不知怎麽跟他說。她偶爾會對嫁入王府後的日子感到無所适從,但哪次的感覺也沒有現下這麽強烈。

——早聽說婆媳關系是個難題,現在她碰上了,又不能跑去跟定妃解釋誤會,怎麽辦?

孟君淮審視了她一會兒,擡手撫在了她額頭上,口氣突如其來地放緩:「回家之後你告訴我吧,聽話啊小尼姑。」

突然被叫「小尼姑」之後,謝玉引心情詭異地在馬車上看了孟君淮一路,孟君淮就閉眼靜坐着一路裝不知道。

回到府中時已近晌午,二人一道進了正院,落座飲了杯茶,謝玉引就斟字酌句地說起了方才祝氏說的事。

——她原本是不想告訴他的。婆媳關系的問題放在眼前,她雖然一時還不知該怎樣料理,但也很清楚孟君淮在其中所處的位置。

他雖然是她的夫君,但也是她婆婆的兒子啊。她嫁給他的時間又還不長呢,此時将這樣的事情說給他聽,他會不會覺得她在告定妃的惡狀?

出于這番思量,玉引原本打算随緣而為來着,想着就算定妃真的已經誤會了她也不要緊,日子久了、相互了解了,慢慢就不誤會了。

無奈他非要問。

是以玉引說完後觑了觑他的神色,又強調道:「我真沒有因為側妃有孕不快,當時是在苦惱怎麽提要人的事來着,而且……而且只是十二皇子妃這麽說罷了,我倒沒看出母妃有什麽不高興。」

結果他說:「賢嫔娘娘為人做事八面玲珑,她既這樣告訴十二皇子妃,應是沒錯。」

玉引:「……」

這下更緊張了!這怎麽辦?

孟君淮渾不在意地擱下茶盞,一擡眼又看見她發虛的神色,遂一笑:「別怕,現在不好跟母妃解釋,是因為實情會讓她擔心,待這事過去就可以同她解釋了。」

玉引驀松了口氣,覺得以後能解釋就好。至于眼下,反正她也不是總要進宮的。

他又道:「到時我去跟她說。」

她怔了怔,望着孟君淮一時沒接上話。直至見他離座起身,她也随之站起來。

孟君淮提步向外走去:「你休息吧,我去東院一趟。」

「殿下慢走。」謝玉引穩穩當當地一福。

逸郡王的身影很快就從正院門口消失了,堂屋裏,珊瑚和琉璃互換了好幾次眼色,又搖頭又點頭地矛盾了半天,終于還是按捺不住。

珊瑚上前道:「娘子,您怎麽就由着殿下去東院了呢?」

玉引回回頭:「嗯……?」

「現下正是午膳的時候,您留殿下用個午膳多好呀!」珊瑚的眉頭快擰成麻花了,「東院那位仗着孩子本來就……您還不讓她看明白些!」

珊瑚是真的心急,剛開始看自家娘子執掌的後院有這麽多妾室,她們就覺得麻煩不少。後來發現逸郡王其實并不怎麽沉迷女色,後面的妾室還有好幾個都沒露過臉,才松了口氣。

可再往後又驚覺大概還不如讓逸郡王真的「沉迷女色」呢!

若是那樣,妾室們雨露均沾,正妃的地位其實并不會被動搖。眼下卻是雖然不露臉的居多,得寵的那位尤側妃可勢頭盛的就差和正妃直接叫板了——王妃和尤側妃、和東院的人打交道的時候少,還不覺得,但她們作為底下人可看得一清二楚。

就在昨天,兩邊的宦官還「掐了一架」呢!

當時是午睡剛過,大小姐睡醒後說要吃紅豆雙皮奶,因她昨天是随着逸郡王直接從書房到的正院,也沒帶自己身邊的人,趙成瑞就親自去廚房給她端雙皮奶去了。

後宅的廚房是合用一個,趙成瑞跟主事兒的要來雙皮奶剛端出去,一只手就伸過來要拿。

對方是東院領頭的宦官梁廣風,邊拿邊尖着嗓子說:「哎喲趙哥您眼觀六路,隔這麽老遠都知道我們側妃正要吃這個?多謝您嘞!」

趙成瑞一側身子避過:「你小子喝多了吧。這是我要端回去的,你自己進去拿去。」

梁廣風立時三刻就變了臉,尖細的嗓音卻沒變:「趙哥,這就是您不對了。這東西又不止這一碗,您再進去端一趟就是了,我們側妃有着孕呢,等不得!」

一句話把趙成瑞氣得想糊他一臉奶!

梁廣風這話就是成心給正院臉色看,又是在廚房門口,趙成瑞要是讓步了,讓外人看了就是正院向東院低頭了,所以絕對不能讓!

趙成瑞就微笑着嗆了回去:「這回還真對不住了,這個啊,是大小姐要的。大小姐今兒住正院了,殿下也在,您說這要是大小姐等哭了,殿下問我為什麽這麽慢,我說不說是被你們東院截胡了啊?」

梁廣風氣得瞪眼。

正院東院的兩位大宦官杵在這兒一掐,可把廚房當值的幾個給吓壞了。

他們也不傻,知道讓誰端走了,另一邊都不樂意,論起來正妃側妃他們都得罪不起。何況現下郡王爺在正院,他們可不想因為一碗雙皮奶被郡王爺親口發落了。

于是,廚房掌勺的宦官胡發財兩害相權之後,出來打了圓場:「哎趙爺、梁爺,您二位消消氣兒!消消氣兒啊!」

兩個人一起橫他,差點沒給他吓跪下。

胡發財痛苦地堆着笑:「大小姐等着吃呢不是?趙爺您慢走,梁爺您這邊請,咱再給您端一碗,多搭幾樣料,側妃愛吃哪樣吃哪樣。」

然後,周圍寂靜了一陣子。

再然後,趙成瑞志得意滿地走了,胡發財差點沒被梁廣風的目光剮死!

諸如此般的掐架還有許多,珊瑚琉璃聽得多了,自然看東院氣不順,很想讓謝玉引硬氣起來,給那邊的顏色看,讓她們知道誰才是正妃!

是以珊瑚「啓發」完謝玉引之後,很希望她能說點什麽——不說把殿下截回來用午膳,提出請他來用晚膳也好啊?

謝玉引悶了悶說:「可現下不是她仗着有孩子來請殿下,是殿下主動要去啊?」

她覺得這跟尤側妃仗勢欺人沒什麽關系啊?

珊瑚:「……」

另一邊,逸郡王離東院不遠時,就看見尤側妃等在了院門口。三個多月的身孕尚不顯形,尤氏看上去依舊身子窈窕,笑吟吟地望着他。

他走過去,她一福,手便軟綿綿地扣到他的手上,她的笑容也軟綿綿的:「一早就聽說爺進宮去,必定辛苦,午膳已備好了,您請。」

二人就進了院兒,踏過堂屋門檻,孟君淮擡眸掃見滿屋精致幾是一滞,緩了緩才反應過來。

——尤氏房裏的陳設,總是講究的,大到屏風小到花瓶,都是稀世珍寶。她喜歡這些東西,但凡聽說府裏進了什麽新的好物,總要讨過來,他自己又并不很在意這些,多是她開口要了,他就點頭答應了事。

而從挨了那頓杖責至今,他都沒怎麽來東院,自己房裏和正院相較她這裏都要「樸素」得多,乍一進來好一陣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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