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別鬧大了。你親自帶人去,該殺的殺了,其餘的發配出去。」皇帝又恢複了沒什麽喜怒的口吻。
「是,兒臣領旨。」謹親王一揖,又道,「兒臣告退。」
正值晌午,外面陽光明媚。
二月裏本就逐漸轉暖了,這時明晃晃的陽光更照得天地間都暖融融的。孟君淮策馬回府一路未言,直至到了府門口,才輕笑了一聲。
吓得不輕,好在結果還不錯。
父皇對他挨杖責的事沒有表态,他當時心裏一緊,出宮的路上又想明白了些,心知父皇若那時明言自己不知道,便是讓他們都清楚了秉筆太監在他眼皮底下做了這樣的事,這是很丢人的。
然後,在他正路過東四的時候,謹親王身邊的親信追了上來,帶了謹親王的話給他:「我們爺請殿下您放心,明日一早,司禮監秉筆太監一職便會換人來做,餘黨也皆會從宮中拔出去。」
這句話在孟君淮腦中過了許多遍,現在想來,讓他仍有一種快意。
他進了府門,立刻有宦官迎過來,邊迎邊禀說:「王妃半個時辰前醒的,和大小姐一同用了膳,現下正在書房等您。」
「知道了。」孟君淮信口應了一句,直接往書房去。離得還有幾步遠時,裏面的人迎了出來。
或許是因為烈日當頭照得他有點發蒙,他只覺心底的快意剎那間一烈,箭步上前就将她拉進了懷裏!
謝玉引被突如其來的懷抱一吓,接着便想是不是事情辦得不順?秉筆太監逃了?還是皇上訓斥他了?
「殿……殿下?」她試探着喚了一聲。
孟君淮聽得響聲驀地回過味來,一時尴尬,卻又并不是很想放開。
于是他應了一聲「嗯」。
「殿下的事情辦妥了嗎……」她問了一句,又立刻着補,「若沒有也不要緊,殿下您靜心等等。萬事皆有因果皆有命,那些作惡的人,遲早要食苦果的……」
「嗤。」他忍不住笑了一聲,好像有點不耐煩,「你別說話。」
「……」玉引就不敢說了。
然後他又說:「還好有你。」
玉引:「……?」所以她到底要不要再說點什麽?
當晚,星辰燦爛,紫禁城中卻仿佛被陰雲籠罩。
幾乎各宮都有宮人被押出來,在哭喊求饒聲中被押走,沒有人會告知他們要被押到什麽地方。
乾清宮旁,大太監魏玉林眯眼靜看着西邊,靜靜地聽着那邊的慘叫,直至掃見旁邊的小宦官在擦冷汗,才挪回視線。
他笑了一聲:「吓着了?」
小宦官就不敢擦冷汗了,但也沒說出話來。
魏玉林再度看向西邊:「薛貴那邊,怎麽樣了?」
「薛、薛公公已經……已經身首異處了。」那小宦官舌頭都有點打結,「謹親王親自帶人去抄的家,薛公公是直接……直接砍了的,他那老母則自缢了。」
「唉。」魏玉林嘆了口氣,啧着嘴搖頭,「讓我說點兒什麽好呢?他啊,活該。」
小宦官聽得縮了脖子,不敢接話。
魏玉林心裏冷笑涔涔。他當了二十年司禮監掌印太監,和薛貴這秉筆太監共事也有十七八年了。沒想到啊,沒想到薛貴會突然栽了跟頭,而且還是因為這麽一樁蠢事栽了跟頭!
想用杖責吓住六皇子讓他閉嘴,結果卻露了破綻反遭人起疑?魏玉林心嘲薛貴連戲都不會做。
「啧,你去告訴他們一聲。」魏玉林心平氣和的,「但凡查着幫薛貴辦事的,該殺的都殺,甭瞎發善心,也甭給我留面子。這會兒留了面子,日後的麻煩就更多了。」
「督公……」小宦官聽着這話,渾身都怵得慌。卻又不敢多說什麽,縮頭縮腦地就依言去了,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下的宮道中。
逸郡王府後宅正院的卧房裏,玉引躺在榻上不住地給自己鼓勁兒。
昨天回家時大伯母說的話,讓她不敢不在意。而昨晚她跟孟君淮說,讓他再給她一天時間,他也答應了。
現下一天過去了。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她循聲看過去,透過紗制的幔帳看見孟君淮正走進來。
他剛剛沐浴更衣去了,眼下只穿了一身白色的中衣褲,看上去簡單随意。手裏還端了一碟子什麽,看上去就更随意了。
孟君淮端着碟子走到榻邊,拉開幔帳坐下:「喏,晚膳的時候膳房往前面送了一碟蹄筋,我吃着不錯讓他們又備了一份,你嘗嘗?」
「……」玉引望了望他,搖頭,「我漱過口了。」
孟君淮蹙眉看看她,把蹄筋放到了一旁桌上。
他有心想讓她趕緊适應葷菜,能長長肉就更好了。于是問了府裏的大夫,大夫跟他說睡前吃東西最容易長肉。
所以他是成心要在睡前哄她吃東西,只不過……怎麽感覺她情緒不大對頭?
孟君淮掀開被子躺下,認真看着她,她也不說話。過了會兒,她翻了個身面朝着他,然後……
他感覺到一只手摸到了他的衣帶上,好似帶着遲疑拽了拽,然後使了力一抽!
「……王妃?!」孟君淮吓了一跳,猛地按住她的手,「你幹什麽?」
這是她兩天之內第二次做出「為他寬衣解帶」的舉動——可上回還是直裰!這回直接對中衣下手了?!
他很錯愕地看着她,覺出被攥在手裏的手縮了縮,接着又執拗地要掙開。
玉引說:「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她根本就沒勇氣看他,只全神貫注地想掙開他的手,遲遲掙不開,她便忽地蹿起一股無名火:「你松手!」
孟君淮下意識地松開,旋即就覺她的手從已抽開系帶的地方探進了衣襟裏,然後去拽那一邊的系帶。
孟君淮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滿腦子漿糊。
哈?怎麽回事?哪出?
他很清楚他們到現在都沒圓房是為什麽,一是因她總別別扭扭,二是因他一看她清心寡欲的模樣就……下不了手!
結果現在他沒下手,她她她……她居然主動下手?
她這是要……
孟君淮腦中忽然閃過一行字。
——霸王硬上弓。
正院裏,一衆下人面面相觑地杵着,聽着屋裏的動靜,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更不知道該怎麽辦。
其實這動靜要是放在別的院子裏也就罷了,可是在王妃的正院……
這麽說吧,逸郡王和新王妃圓房沒有,他們不知道。有人說圓了,有人說沒圓。但兩個人一起睡覺時,的确都是安安靜靜的,這個沒跑。
——所以今晚這是怎麽回事?!
他們先聽到王妃略帶憤怒地喊了一句「你松手!」,當時幾個人互看一眼,各自都是一臉了然,覺得這沒什麽可說的。
夫妻嘛,這肯定是鬧上了。不過,大概是郡王爺想,王妃今天精神頭不好,并不想。
結果過了片刻,又聽見王爺的沉喝:「你幹什麽!別鬧!」
他們就聽不明白了。
這一前一後的兩句話擱一塊兒……合着是兩個人都并不想行床笫之歡?那怎麽還鬧得不高興了呢?安心睡覺不就得了嗎?
卧房裏,孟君淮可算把動手動腳的謝玉引給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