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除此之外,施氏心底還有另一股不舒服在慢慢延伸。在離窗戶不過兩步的地方站了會兒後,她到底也忍不住湊到窗縫去看了。

她便看見陸氏還是昨日離開時那身打扮,但身後多了兩個宦官,二人手裏都拿着東西,一個捧着三四匹布料,另一個則拿着支匣子,大概是首飾之類的東西吧。

那兩個人明顯位子不低,不是王爺身邊的就是王妃跟前的。施氏看到陸氏客客氣氣地跟他們道謝,同時,耳畔又想起江良娣不掩嫉妒的聲音:「哎你瞧瞧,你瞧瞧!這有機會往前頭走一趟的人就是不一樣,且先不說日後得不得寵吧,這眼皮底下的賞賜都可先收着了!」

施氏禁不住皺了眉頭,江良娣仍專心看着外面,啧着嘴又道:「也不知咱這位陸奉儀有什麽滔天本領,竟然真讓楊公公把她領了去?楊公公平日可是連咱的半點好處都不肯收,她到底有什麽長處啊!」

「江姐姐少說兩句吧。」施氏終于煩得再不肯多聽,盡力溫和地「勸」了一句後,就轉身出了房門。

陸氏正将那兩個宦官送到院外,施氏走過去時,聽到那二人很客氣地跟陸氏說:「那娘子您好生歇着,日後有事,下奴再來請您。」

「二位公公慢走。」陸氏颔了颔首,回過頭,看見施氏正走過來,便笑道,「你又起這麽早。」

「姐姐去侍奉殿下,也沒見多睡一會兒啊。」施氏話一出口,驚異于自己的刻薄,忙緩了緩神,上前拉住陸氏的手,「姐姐累不累?殿下……待人好麽?」

「……挺好的。」陸氏強自克制住笑容裏的艱難。她實在沒法跟旁人說,其實她只在昨晚向逸郡王見了個禮而已,後來逸郡王就風風火火地出了院子,一夜都沒回來。

她還塞了不少錢去跟逸郡王身邊的人打聽,好不容易才有個小宦官肯收她的錢,告訴她說王爺去王妃那兒了。

王妃這是什麽意思?

陸氏心中惴惴不安,邊往自己屋裏走着邊琢磨起來。

按照楊恩祿昨日的話,召她去侍奉,也是王妃的意思。可到了晚上,王爺卻去了王妃的正院。

王妃是有意讓她們看清主次?可她……怎麽突然想起立這個威了?

誰惹着她了?

陸氏疲憊地坐到榻上,又驀地彈了起來。

她想起來了,前陣子,隔壁院子的顧氏進過宮,好像說是去看她的一位姑母。但回來時帶了不少賞賜,陸氏聽到記檔的下人說,是永寧宮定妃賞下來的。

定妃……

陸氏心驚不已地吸了口氣,仰面躺到榻上斟酌了許久,終于叫來婢子:「一會兒我要去向王妃磕頭謝恩。你看看咱現在有多少餘錢,留出這個月的用度,餘下的……餘下的分一分,給正院的下人各備一份。」

「啊?!」婢子吓壞了,「娘子,那咱可要幾個月不好過了!平日裏的打點、賞賜,可都是用錢的地方!」

陸氏搖了搖頭:「按我說的做吧,這是個大事,斷不是小氣的時候。」

另一側的廂房裏,施氏悶聲坐了良久後,終于不得不承認,自己确實是氣兒不順了。

她突然發現自己其實并不比江良娣大度,只是江良娣會把嫉妒寫在臉上、挂在嘴邊,而她不會。

她和陸氏是一起被定妃賜進來的,從前都沒機會也就罷了,可現在……現在有一個人得了機會,但憑什麽是陸氏?

正院。

玉引坐在書案前看着眼前攤開的冊子,心裏直怄氣:這人怎麽這麽讨厭呢?!

她安排府裏的妾室們輪流侍奉的事,他不喜歡,那不用就是了。提筆蘸朱砂在她寫的這單子上從左到右劃個大紅叉子是什麽意思?不管怎麽說她都寫得很認真啊!

好歹是花了心力的!

煩人!他就是在成心欺負她!就像他昨晚厚顏無恥地在她耳邊明言的那句話一樣……!

算來這種事都好多回了,從他第一次來她房裏睡覺開始,他就一定要抱住她!可是他一抱她,她就不由自主的會僵住,昨天看他跟她說着話一時不打算睡,她就掙了掙,跟他打商量說:「殿下您……松松呗?」

他掃了她一眼,給了她斬釘截鐵的兩個字:「我不!」

「……?」她完全不懂他是怎麽想的,思忖了會兒終于問了,「殿下您幹什麽……每回都要抱着我啊?」

結果他勾唇挑眉呵呵一笑,俯首湊到她耳邊,就字正腔圓地給了她答案:「欺負你啊!」

謝玉引:「……」

答案無恥到這個份兒上,她也是不知該說點什麽好了。

于是她就這樣卧在他懷裏,聽他給她認真講解後宅妾室們的事。

他面色很沉郁地告訴她:「你是我的王妃,我不跟拐彎抹角。老實話,後宅裏的人,只有進來得比你早的,沒有比你晚的,我若喜歡她們,早就見了,用不着你來操這個心啊,乖!」

玉引想了想,就懂了,認真道:「那殿下只喜歡尤氏和何氏?那我只安排她們倆?」

「……真不用你安排啊!」孟君淮神色悲憤,不明白她怎麽琢磨出的給她們「排順序」的這招,而且還很執拗地打算繼續排下去?!

他把她上下嘴唇一捏不讓她說話:「尤氏近來已然鬧得有些過了,你少把她再往前推;至于何氏,我立她當側妃是為了和婧,懂嗎?當時父皇還沒給你我賜婚,我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有正妃,就把和婧交給她了。」

他說罷松開她的嘴唇,玉引想了想,點頭「哦」了一聲。

他又繼續道:「最初會和她……咳,是因為她和王氏,都是母後賜下來的人,我一個都不見實在不合适。不過你放心,這都是面上過得去便可以,不用你在這上面費心,就算是母妃有誤會,也不用你這樣維持——這事還是我來料理,你不必管了。」

「哦……」她思量着又點點頭,心裏因為他的話松了口氣。繼而又忽然心裏一悸,恍神間冒出了個有點奇怪的念頭。

——她在那麽短短一瞬裏很想問他,既然他最初見何氏,是因為皇後。那他現在這樣待她,是不是也只是因為她是皇上下旨賜婚的正妃?

但這念頭也只劃了那麽一瞬就被她自己打消了。她轉念想到,這有什麽可問的?自然是因為這個!

若不是皇上的旨意,慢說他不會想到娶她了,她也不會想到嫁給他啊?她當時剛還俗回家,家裏是在準備為她尋門親事,但一衆皇子可沒在家裏的考慮中。

她這樣想着,心裏好像平複了些,又好像還是不太高興。

不過她還是什麽都沒說出來,只聽孟君淮又道:「我明日就進宮跟母妃說清楚,睡吧。」

前宅卧房裏,孟君淮用過早膳後就更了衣,準備進宮。淑敏公主的事再急他也打算先放放,無論如何都要先把玉引這樁事給結了。

母妃用那樣的罪名責怪玉引,那小尼姑肯定委屈死了!

——他都替她委屈!人家平常就念念經禮禮佛,哪有閑情逸致去打壓妾室?

玉引才不是那種人!

其實這事該怎麽辦,他當日就想好了,可她非說她要自己料理,他覺得也好,這才沒在次日再進宮去,直接按自己的心思辦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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