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家毅回到房間,一屁股坐下,感覺口袋裏動了一下,才記起小蛇還在裏面。
“今天委屈你了,出來透透氣吧。”
家毅将小蛇放在桌子上,自己轉身走到床邊,仰天躺下。
小蛇歡騰地扭動着因為保持靜止而僵硬了一天的身體,聽得家毅呢喃:“除了學習,我究竟還會做什麽?”
它使勁扭過一百八十度,看見家毅右胳膊墊在腦袋下,左胳膊罩着眼睛,面部表情不明。
“啪嗒!”
一聲清脆,小蛇因扭動幅度過大,不小心失去平衡從桌子邊緣掉到地上。
無語地看着自己把自己打成死結,在地上不斷掙紮的小蛇,家毅不得不起身将它撿起,重新放到桌上。
“我真是服了你。”家毅便解“結”邊嘆。度過最初害怕被趕走而安分的日子,小蛇變得異常活躍,漸漸顯露了它幼稚、又呆又蠢的本質。從桌子、椅子、窗臺等摔下去是常有的事兒,把自己打成結也時有發生,關鍵是它不會自己解開,每次都得家毅幫忙。
小蛇似乎也感覺到丢臉,可憐巴巴地看着家毅。
“三弟,吃晚飯了!”前院傳來大姐的聲音。
“知道了,來了!”
“別走,毅,先幫我解開吧!毅——”小蛇焦急地叫道。
然而家毅不搭理這條時不時犯傻的蛇,徑自走出房間。也該讓它長長記性了。
吃飯時母親發現家毅情緒有些消沉,全然不見早晨出門前的精氣神。
“發生什麽事了嗎?”母親随意找個借口,在晚飯後将家毅拉進廚房。
“沒事……”猶豫了會兒,面對母親顯然不相信的眼神,家毅還是坦白道,“只是感覺自己挺沒用的,在家也好,在學校也好,現在蛇災也好,我都幫不了什麽……”
認真地聽家毅講述徐明達、胖子、矮子、大個兒他們的改變,母親問:“你覺得我和你父親怎麽樣?”
“嗯?……從來沒有吵過架,很好啊。”
“可是想當初你父親是劉氏的少當家,我不過是個平凡的農家女,商業上的事情我一點兒也不懂,更談不上協助了——至今我仍然搞不懂你父親在書房裏琢磨些什麽。我能做的,只是把家收拾得幹幹淨淨,照顧你們兄妹長大。即便如此,我和你父親不也和和樂樂地過了大半輩子了嗎?毅,你要明白很多時候你的親人、朋友遇到的困難你都無能為力,但如果你始終在他們身後默默地支持,哪怕只是一個簡單的微笑或擁抱,讓他們在疲憊的時候回頭一眼就看到原來還有人站在自己這邊,已經是對他們最大的鼓勵與幫助了。”
“母親……”
“相信母親的話。徐明達确實聰明有本事,胖子他們也是一群善良勇敢的好孩子,而你——我的兒子——也不會比他們差,可能還沒到你發揮才能的時機,總有一天你會找到自己的價值。在那以前,多關注朋友們的動向,适時地幫他們一把,也挺好的不是麽?”
在母親的開導下,胸口慢慢似乎沒有那麽堵了。他确實不及徐明達,通曉醫術救人于危難,也不像胖子他們敢于私下深入前線調查,但是在後方應該還有些他能做的事吧。
揣着一顆躁動的心,一夜未睡安穩。第二天天未亮,家毅便出了門。
“毅呢?”早餐時,父親問。
“不清楚,好像一早就出去了。”家娣抹着餐桌道。
“毅也長大了,”母親笑着說,“雖然有點不放心,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不會成為‘家耀第二’吧?……诶喲!”家玲笑嘻嘻地說,額頭卻挨了大姐不輕不重的一個板栗。
提起家耀,前段時間小鎮實施對外封鎖交通,難得見他為家業奔波數日,委托他那群天南海北的朋友專門為劉氏開辟了條小道運送貨物,解決了父親頭疼的難題。大家以為他轉性變成熟了呢,孰料渠道一穩定,他将餘下的事務通通留給父親,又開始“神龍見首不見尾”了。
“我說,外面的事你也處理地差不多了吧?有空你多在家裏待待,都一把年紀了,也別像耀似的成天不着家。”母親罕見地抱怨道。
“快了快了,”父親連連應聲,“娣,你一會跟我出去一趟,核對鋪子裏的帳。”
“好的,父親。”
“那我呢?”家玲問,她在家裏呆膩了啊。
“你——你中午給我們送飯吧。”父親想了想道。原先負責煮飯的老媽子回老家了,鋪子周圍的小飯館最近也都歇業,要吃上熱騰騰的的飯菜還真不容易。也虧了劉家子孫多,在眼下人手嚴重不足的時刻不至于大失方寸。
家毅走到鎮中心衛生院,剛問一個裹着白大褂站在門口看起來像是醫生的男人缺不缺人,便被直接丢到醫院裏某個滿是消毒水味道的房間,然後接過男人随手抛過來的從亂七八糟的櫃子底部翻出的皺巴巴的白袍,緊接着被帶往藥房旁邊的小房間。
一路上所見簡直令人震驚:門診部大廳地上一灘灘黑色血跡、推着手術床飛奔的護士、用白床單在走廊裏搭建的臨時簡易檢查室、病床上蓋着白色被子不知是死是活的病人、嚎啕大哭的家屬……這不是醫院,是活生生的人間煉獄!
白大褂男人唯有眼睛裸露在外,波瀾不起,對這一切視若無睹。
家毅強壓住狂跳的心髒,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但男人沒有給他太多時間适應。
健步如飛地打開牆上挂着“值班室”三角牌子的房門,白大褂男人粗暴地将家毅推進去,只跟裏面的人說了一句“新來的”便轉身離開。
房間裏有五六個年輕男女,另外還有一個胖墩墩的中年男子。再仔細一看,中年男子和其中燙了卷發的女生、寸板頭的男生胸前均別着名牌,剩下的一女兩男則同家毅一樣僅披着明顯不合身的白大褂。
“新來的志願者?”中年男子扣上手中小型醫藥箱後擡頭,笑的時候眼睛彎成月牙。
“是的,有什麽我可以做的嗎?”家毅注意到房間角落堆疊着數十個同中年男子手裏一模一樣的小型醫藥箱,茶幾上淩亂的藥片與空盒子,其他人全專注于手上的活兒,“那個,我不懂醫……”
“沒關系,現在院裏能搭把手的人實在太少了,就算外行也能充充數。你過來看我怎麽把藥品按規則擺放進急救箱,然後你照着做就行了。”
家毅不漏過中年男子的任何一個動作,随即依樣裝了一只急救箱。
“不錯,就這樣吧,不用太着急,正常速度就可以了。”中年男子在旁指點道,向家毅介紹沙發邊的三人,“他們也是自願來的,比你早那麽一兩天吧。”
那三人終于抽空停下動作,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其實,你們可以慢慢裝藥箱,最重要的是留只耳朵聽外面的動靜,一旦發覺不對勁,有人硬闖槍藥,立刻阻止,千萬不能讓藥房陷入混亂。”
看到家耀不解的眼神,中年男子早有預料:“陸帆,你跟他解釋一下,我去隔壁拿點藥過來。”
叫陸帆的青年将面前塑料筐裏最後一板藥片一粒粒剝開放進旁邊的小碗,才開口:“我們現在面臨的問題在于藥物不足,衛生院采取每日限量供應的辦法,所以有的病人可能排上一天的隊也拿不到藥。在這種狀況下,某些情緒失控的家屬也許會鬧起來,如果前面的保安攔不住,我們就是最後一道防線。”
“怎麽這樣?這裏不就有很多急救箱和藥嗎?為什麽不……”
“那是給調查小組準備的,”短發女生嘲諷,“滿足了他們的需求後,才會勻點給普通民衆。”
家毅仍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陸帆伸了個懶腰好心說:“如你所見,我們的活兒不多,一兩個人足矣。那為什麽還來者不拒,連完全不懂醫的人都要?因為要保護藥品。這可不是一件輕松的事,人激動憤怒的時候力量往往比平常更加強大,我們年輕人還不一定能攔住幾十歲的老爺爺老奶奶。當然,要是沒有糾紛你又覺得無聊,且體力充沛的話,你可以抽空去前面幫醫生、護士打打下手,那邊也缺人得很。……裴醫生,藥呢?”
中年男子,即裴醫生空手而歸,無奈道:“藥房的人說今天已經到限額,不讓領了。”
“可現在還是上午啊!”
裴醫生不語,同兩個助手走進上了鎖與家毅他們隔着玻璃的裏間,開始調試各色藥劑。
前幾次蛇群襲來中幸存的人仍需需大量的藥維持生命,加上新增的傷患,藥品的庫存有限,必然導致供給關系越來越緊張。
家毅環顧四周,短發女生和另一個不曾說過話的男生只顧裝填急救箱,對裴醫生的話毫無反應。
這到底是怎樣一個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