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岳晴真的忙到抽不開身。

公司正在積極争取一筆訂單,是國外知名運動鞋B公司的代工訂單,十萬雙運動鞋,每雙鞋的代工利潤二十五元,交貨期是兩個月,躍聖、凱新和其他公司都在觊觎這筆訂單。

岳晴的堂弟談這筆訂單談一陣子了,卻始終沒有積極進展,岳晴還聽說B公司和凱新那邊的互動比跟他們的還密集。

眼看這筆訂單就算給堂弟一年的時間也談不下來,她不能放任不管,屆時丢了訂單,叔叔只會指責她這個總經理督導不周,不會怪到堂弟身上。

她決心介入這個案子,試試盧駿凱教她的那幾招,死馬當活馬醫也好,不試試看絕不能輕易放棄。

想起盧駿凱教她的方法就不由得想起他,想起他就會連帶想到他那雙令人心慌意亂的眼。

呼~~岳晴很浮躁地呼了一口氣,甩甩頭,甩開入侵她腦海的身影。

她正在開車前往B公司的路上,現在可沒時間想那些風花雪月,這一周來她忙着研究B公司的所有資料,并且朝B公司采購部積極進攻。

B公司的采購吳經理主導整個公司的采購業務,當然,油水也撈了不少,動不動就有廠商請吃飯、陪打高爾夫球、送禮之類的。

岳晴又是通電話,又是親自到B公司拜訪,每次都碰了軟釘子,不是說在開會就是外出,沒有一次正式碰到面。

她連續請吳經理的秘書喝了一個星期的咖啡,好不容易星期五這天,秘書通知她,吳經理下午會在公司裏和凱新的老板洽談采購事宜。

下午六點多,岳晴到達B公司的采購經理辦公室外,秘書對她使了使眼色,壓低聲量說:「凱新的老板剛走。」

岳晴點點頭,感激地看了秘書一眼,還偷偷塞了一本百貨公司的禮券給她。

立即,秘書眉開眼笑,很積極地進去幫她通報。

岳晴算是見識到了打通任督二脈後的效果,果然,盧駿凱說得沒錯,在臺灣做生意,擴展人脈很重要。

一會兒後,岳晴進入辦公室內拜訪吳經理,他是一名五十歲左右的離婚男性,禿頭、微胖、眼神深沉如豺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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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經理,你好,我是躍聖的總經理,這是我的名片。」她笑容甜美地遞上自己的名片。「專程來拜訪你,想跟你談談合作代工的事。」

吳經理原本是意興闌珊地擡頭,他跟凱新的盧老板已經就代工的事談出一個大概,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筆代工訂單應該會批給凱新,誰叫凱新的老板英雄出少年,有謀略、有膽識,也很懂得市場上利益輸送的游戲規則。

只是吳經理萬萬沒想到,他這麽一擡頭,便看見「意外」就在眼前。

這是躍聖的總經理?!這……他驚為天人,岳晴那張美麗明媚的容顏直擊他的心,尤其是那對慧黠的美麗雙眸更是擊中了他的死穴。

極品美女!完完全全是他欣賞的菜。

「吳經理……」岳晴試探地又叫了一聲。

她仍維持笑容,但笑容已經變得有點勉強,吳經理看她的眼神讓她挺不舒服,有種發毛的感覺,但是她安慰自己別想太多,吳經理的年紀都可以當她父親了,應該是她多心了。

吳經理收回過分張狂的眼神,看了一眼名片上的名字,露出欣賞笑容,站起身來朝她伸出手。「岳總經理是嗎?真沒想到,原來躍聖的總經理是這麽年輕的絕色美女。」

「吳經理你過獎了。」

岳晴禮貌地伸出手與吳經理握手,不料,她的手一被握住便松不開,吳經理握得很緊、很久。

岳晴忍住想甩開對方的沖動,維持笑容可掬。

「吳經理,方便耽誤你一些時間嗎?我拿我們公司的合作報告書給你看,你可以參考一下,我們是市場上的老字號了,代工品質有口皆碑,價錢也很公道,交貨期更是準時。」

她趁着這機會抽開手,伸手從公事包裏拿出一份文件要讓吳經理過目。

但是吳經理想過目的不是文件,而是她。

「好好好!我會看,但是有些內容需要妳當面跟我講解,妳現在有時間嗎?」吳經理有計劃地先探問她有空的時間。

岳晴一聽,喜形于色,對方肯看那就表示有機會,只是……今天是星期五,恰巧是盧駿凱約她碰面的日子,上回分開時她雖然嘴巴上說不見得會去,但其實她記得很清楚,也已經很沒志氣地排開所有事情要赴約,怎知吳經理會突然這樣問她。

如果放棄這個機會,恐怕下次就很難再來了,或許她可以動作快一點,應該還來得及赴晚上八點的約。

岳晴在心裏衡量了一下,點頭說:「當然有空,我馬上跟你解釋……」

說着,攤開文件正要滔滔不絕說明時,吳經理伸手阻止她。

「有空正好,我請妳吃飯,我們邊吃邊談。」他就等她這句話。

「嗄?!可是……吳經理不好意思,我沒……」

吳經理先發制人。「不會忽然又說沒時間吧?妳剛才不是說有空?」

岳晴一臉為難,她是有空解釋,但是沒空陪吃飯。

看出她的遲疑,吳經理涼涼的補了一句:「既然沒時間就算了,別勉強,我剛好可以安排跟其他廠商的飯局。」言下之意是有很多等着拉攏他的飯局,不差她這一攤。

岳晴一聽,再沒空也要有空,只見她猛點頭,識時務地假笑着。「哪會沒時間呢?吳經理想上哪裏吃飯?我作東請客,我們邊吃邊談合作的事。」

吳經理哈哈笑,領着岳晴往外走。「哪有讓美女請客的道理?我請妳才對。」

岳晴也跟着呵呵笑,但是笑意到不了眼裏,她跟在吳經理背後,心裏暗罵了好幾次髒話,肩膀也跟着沉重了起來。

但就算再怎麽讨厭面對,她還是得去應酬,誰叫她是公司的接班人,急于闖出一番成績,讓公司裏那些瞧不起她的男人心服口服。

這一周,盧駿凱在工作上還是跟之前一樣認真沖刺,但是卻偶爾有了分心的時候,岳晴是讓他分心的主因。

每當工作告一段落,或是回到一個人獨居的家裏時,她噗哧掩笑的畫面便重現他腦海,想到她,他便覺得心情很愉快,嘴角不自覺上揚。

這天,到了星期五跟岳晴約好的日子,他嘴角上揚的頻率愈來愈頻繁,連公司裏的下屬都覺得他心情好得不對勁,他們問,他低低笑,只說是因為與B公司的代工訂單洽談得相當順利,職場得意使然。

約定好的時間是八點,可是他七點半就已經到達健身中心。

他在壁球室裏一個人揮拍,愉快地等着那個令他全身熱血沸騰的女人出現,心裏有種戀情正要萌芽的興奮期待感。

眼前的一切都很好,他的心情自然也很好,只不過,随着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原本輕快揮拍的動作變成了焦躁。

岳晴還沒來。

己經八點四十分了,她完全不見人影。

盧駿凱臉色很凝重,濃密的劍眉擰着,一臉不悅與憂心。

他沒有岳晴的聯絡電話,岳晴也沒有他的手機號碼。

該死!他太有自信了,自信地認為岳晴百分之百會赴約,所以分開的當時沒有急着留下她的聯絡方式。

OK!也許她還是會來,只是路上有事耽擱了。

盧駿凱在心裏替岳晴找理由,并且耐着性子又等了十來分鐘,但是岳晴還是沒出現。

他去櫃臺詢問岳晴的入會資料,結果櫃臺以保護客人隐私為由,拒絕透露岳晴的手機號碼。

時間已經九點了,他換回衣服,無奈地坐在大廳的等候沙發區等待,手機響起,是員工有公事請教他,大廳的音樂太吵,他聽不清楚對話,轉身走到洗手間去接聽。

接完電話後又踅回大廳等待,一直等到九點半,健身中心準備熄燈打烊,盧駿凱只能失望又焦急地離開。

失望是因為他居然被女人放鴿子,他難得錯估了情勢,怪了,他明明感覺得到岳晴對他有感覺,她沒理由不赴約啊!

焦急則是因為他擔心她會不會在路上出了什麽事?

他臉色陰郁地往一星期前兩人吃宵夜的日式燒烤屋走去。

老板朝他點頭,立即上前招呼。

盧駿凱找了位子坐下,乘機向老板打聽。「有件事我想請教一下,上次跟我一起來的那位岳小姐是你們這邊的常客嗎?我看她對你們店裏的食物很推崇。」

老板笑咪咪的說:「那位小姐有來過兩、三次,很感謝她對我們食物的喜愛。」

盧駿凱眼神黯下。「只來過兩、三次啊……那麽想必你不會知道她的聯絡方式對吧?」

「對啊!怎麽了?」老板好奇地問,看得出這位客人的臉色好像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沒事。」

盧駿凱澀笑搖頭,跟老板點了一些串燒和啤酒,獨自苦悶地喝起酒來。

另一邊,岳晴身陷在吳經理那一頓美其名是談生意,其實是變調探問她感情狀況的應酬裏,好不容易介紹完公司的代工條件,也争取到吳經理同意延緩和凱新的代工簽約後,她以身體微恙為理由離開餐廳,開車火速飙到健身中心。

九點十分左右,她沖過健身中心大廳的等候區,心急地跟櫃臺打聲招呼就跑進運動區,還沒來得及換下的OL套裝使得她在穿着運動服的會員裏顯得特別突兀。

整個運動區就只有她穿着高跟鞋,喀噠喀噠地響,引人側目。

她不好意思地低頭回避旁人怪異的眼光,在壁球室裏一間間地找,可是……找了約莫十幾分鐘,就是沒有看到盧駿凱的身影。

她低頭看手表,九點半了,健身中心都準備打烊了,離約定好的時間慢了一個多小時,也難怪盧駿凱不在。

只是,就不知道他是壓根兒沒來,不過是嘴上說說而已,純粹是她自己自作多情傻傻記着這個口頭上的約定?還是他遵守諾言,但等不到人,來了又走?

她到櫃臺問工作人員是否有看見盧駿凱,但這時段值班的櫃臺剛好是新來的員工,不認識盧駿凱這個金卡客戶,對于她的詢問露出一臉「莫宰羊」的表情。

岳晴只好放棄尋找,走出健身中心後,「唉~~」地嘆了一口氣,無力地垂下肩膀。

剛才一路疾駛,就是怕盧駿凱等得不耐煩,怕他以為她讨厭他而放他鴿子,結果呢?壓根兒不見人影。

兩人之間沒互留任何聯系方式,她不知道該怎麽确認他是否有來、人在哪裏?

怎麽辦?錯過這次約會,她有種錯過什麽大事的感覺,心裏覺得空空的,很慌張……

她頹然地低頭又擡頭,看見對街亮着橘紅燈光的燒烤屋,無奈地舉步慢吞吞往燒烤屋走去。

燒烤屋今天生意清淡,只有兩、三桌客人,岳晴走進去,跟站在料理臺後頭的老板點菜。「一杯凍檸茶、牛肉串、花枝丸……」

正在忙的老板擡頭看見是她,詫異地張大了嘴,食指先是指了指她,又指了指另一桌背對着她的男客人。

「怎麽了?」岳晴好笑地問。老板的反應會不會太奇怪了?

聽見她的聲音,那個背對她而坐的男客倏地回頭。

岳晴因此對上了他的眼,是他!

「嗄?!」她美眸瞪大,還以為他已經走了,或是壓根兒沒來。

盧駿凱的臉上同樣閃過一絲驚訝,但是很快褪去,下一秒,他起身走到她面前。

「妳的手機。」他朝她伸出手掌,表情很認真,不茍言笑。

「呃?」

岳晴一臉困惑,雖然不懂他是怎麽了,但仍配合地掏出手機。

這是幹麽?他約她見面難道就是為了……手機?

盧駿凱接過她的手機,按了幾個鍵,等他自己的手機鈴聲響起後,他滿意地點頭,把手機還她。

「好了。」

「幹麽?」

「輸入我的手機號碼,這樣一來,當我從滿懷期望等到焦急、擔心、失望的時候,我可以call妳,問妳人在哪裏?記不記得今晚的約定?有沒有出事?知不知道有人很緊張妳?」他一口氣說完,臉上的表情确實是很擔心,原本俊帥的五官因為擔憂而更顯酷味。

岳晴呆了呆,看見他嚴肅地抿唇皺眉,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

那種被一個人擔心着的感覺讓她心裏忽然湧起一陣甜,她輕咳一聲避開尴尬的對視,低頭無聲地笑了。

原來他是這麽滿懷期待地等着她,還等到很緊張、很擔心?

原來不是只有她将這個約定記在心裏。

不知道為什麽,知道有人為她懸着心,她竟莫名地心情大好。

「抱歉,我因為忙工作,差點走不開。」她眼珠子溜溜轉,嘴上說着道歉的話,表情卻沒什麽歉意,有些似笑非笑。

「妳在笑什麽?」盧駿凱有點惱,咬牙詢問,瞇着眼睨她。

這女人讓他牽挂了一個晚上,居然還在偷笑?而且遲到的理由還和他這個工作狂以往跟前任、前前任……總之從他創業以來的歷任女友約會遲到時說的理由一樣。

因為工作走不開?

天啊!他盧駿凱竟也有聽見這句話的一天,這是現世報嗎?

很好!看來他認識了另一個工作狂。

「我哪有笑?」岳晴否認,但嘴角的笑容卻擴得更大。

「沒有?」提高幾度的聲音說明了他的懷疑,他挑高眉。「感覺上害我擔心,妳很開心?」

「我沒有……」

她又是掩笑又是眉眼上揚的表情好俏、好媚,盧駿凱定睛欣賞着,終于也笑了。

「算了,能逗妳開心也算值得。」能讓常繃着臉的她笑得那麽開心,很有成就感。

聞言,岳晴笑到一半僵住,這句話很暧昧。

他很自然地領着她來到他原本坐的那一桌,把食物推到她面前,又招手要老板把她剛剛點的食物一并送來這桌。

「妳既然在忙工作,晚餐一定沒怎麽吃,多吃點,看還想吃什麽再點。」

「謝謝……」岳晴拿起烤花枝,咬了一口。

方才忙着應付吳經理,又要套話問凱新開的價錢,又要回避吳經理刻意提及的感情問題,她心力交瘁,确實沒怎麽吃。

盧駿凱也喝了一口酒,泰然自若地說:「謝什麽?逗追求中的女伴開心、照顧她的飲食,本來就是我應做的事。」

QQ彈牙的花枝剛咬進嘴裏,正在跟她的牙齒厮殺時,聽見這段話,岳晴一個錯愕失神,花枝滑開,咬到舌頭。

「啊——」她痛呼一聲,立即以雙手掩住嘴巴,痛到都飙淚了。

「喂!妳!」盧駿凱看見,關心地傾身靠近,撥開她掩嘴的手,促使她打開嘴巴讓他檢査。

「舌頭都咬到流血了,妳是怎麽吃的啊?餓暈了嗎?」他從冰桶裏撈出冰塊,塞進她嘴裏鎮痛止血。

流血了?難怪她痛到落淚,都怪他啦!講那種會讓人誤會的話,害她咬到舌頭,好痛……

岳晴嘴裏含着冰塊,撥開他的手,眼神含怨指控他。「是你不該亂說話。」

「我亂說話?」盧駿凱一臉不認帳。「我沒亂說,我是想追求妳,難道妳結婚了?」岳晴搖頭。

「有論及婚嫁的男友?」

岳晴又搖頭。

盧駿凱滿意地點頭。「那就對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很天經地義。」

獅子性格的他不是做事拖泥帶水的男人,有感覺、喜歡、想追求,一氣呵成,只要男未婚、女未嫁,沒什麽不對。

她故意擺高姿态問他:「我有答應讓你追求嗎?」

她無法欺騙自己對他毫無感覺,但是有感覺是一回事,她不可能那麽容易就讓他手到擒來。

盧駿凱點頭,尊重她的論點。

「妳當然有權利決定要不要接受我的追求,我完全尊重,但是相對的,我也有權利決定要不要繼續追求妳,再說……妳口頭上雖然沒有答應,但妳确定妳心裏也沒有答應嗎?為什麽妳會願意赴約呢?」

說他太有自信也好,說他霸道也好,他就是清楚知道她不讨厭他。

她被問得臉紅尴尬,确實,他分析得沒錯,她肯赴約就是對他有好感的最佳證明。

她的臉紅讓他情潮洶湧,他伸出大掌執起她的下巴,用固執霸道的眼神鎖住她。「岳晴,我們……正式交往吧?」

她看着他,心裏動搖得跟七級地震一樣強烈。

這個人怎麽這樣?說這種要求交往的話時不是含情脈脈,而是用一種篤定、确信的表情,可偏偏……她就是被這份狂妄不群的氣勢給懾服。

她明明心兒興奮地抨枰跳,卻又反骨地不想太順着他。

「你這個人講話總是這麽霸道嗎?」她不服氣地瞥他一眼,語氣該是要責怪的才對,但聲音卻異常軟軟的,沒一點力氣。

完了,她被自個兒心裏頭的地震震得很不對勁。

他低低笑說:「那要看跟我說話的對象是什麽樣的女人,值得的女人我才會這麽霸道追求。」

若是他不感興趣、不想征服獵捕的女人,他才不會這般積極。

一句話就讓岳晴瞋他的眼神收回,她眼簾垂下,咬着下唇,不着痕跡地笑了。

盧駿凱可沒錯過她的細微表情,她雖然嘴上沒回應,但她的動作已經出賣了她。

他突然傾向她,伸手幫她拭去嘴角沾到的一小點烤花枝醬汁。

岳晴沒有拒絕這個親密的動作,很明顯,心裏是偏向他那一邊的。

盧駿凱笑着縮回手,當着她的面前将拇指上的醬汁舔掉,愉快地問:「那就這麽說定了?」

看着他臉上那抹得意又了然于心的笑容,岳晴頭暈暈地想着,可惡!他那勢在必得的姿态與篤定的笑容真刺眼。

更可惡的是,她發現自己一點都不想拒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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