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鄧玉琪偷偷打量着身邊的林知夏,一顆少女心在胸膛裏跳得像有火燎似的。

她沒想過自己的運氣能這麽好,一進實驗室,就分到了大名鼎鼎的林師兄手下做助理。

東華大學生物系的明星教授,二十七歲的雙料博士,專業裏不知道多少學弟學妹都想結識的林知夏!

更沒想到,林知夏這麽不上相,本人比網上看着要好看那麽多倍。

白皙清俊的眉眼,紅潤又棱角分明的唇,又因眉宇英氣,身材修長挺拔,漂亮卻沒有絲毫女氣。

可惜林師兄并不太珍惜這一張臉,常年頂着一頭有欠梳理的亂發,戴一副舊眼鏡,洗得松垮垮的長袖T恤,趿着一雙半舊的球鞋,還真是怎麽舒服怎麽來。

今天因為有大人物要來給學校新建成的生物實驗室剪彩,系上千叮咛萬叮囑要穿正裝,林知夏才勉為其難地穿上了西裝,還裝模作樣地系了一根歪脖子領帶。

敷衍歸敷衍,雪白的襯衫配着黑色的長褲,襯得林知夏細腰長腿一覽無餘。

這麽好的身材,平時藏在T恤和牛仔褲裏,真有幾分明珠蒙塵。

“緊張?”林知夏忽然扭頭望過來。

嗓音有些不可言狀的慵懶,又很溫潤,聽得人耳朵一陣舒服。

鄧玉琪一愣,有點不明所以。

“盛朗呀。”林知夏笑,“你們女孩子不是都很喜歡他嗎?一會兒就要見到他本人了,很高興吧?”

是了。今天要接待的貴客,就是當紅巨星盛朗。

運動員出身,國際超級男模,知名藝人。這幾年又開發了自己的服裝品牌,主攻年輕人市場,連鎖店開遍高校附近……

這樣一位名人、實業家,還非常熱心教育事業,前陣子一出手就向G大生物系捐贈了近千萬的儀器。

這一舉動引起網絡轟動,院系領導們感動得雞血上頭,特地大張旗鼓地舉辦一個答謝會。

別說女同學們,就連男生們也都将自己捯饬得人模狗樣的,對這位大明星兼金主翹首以盼。

“我不是他的粉絲。”鄧玉琪笑了笑,“林師兄很喜歡他?”

“還行吧。”林知夏望着會議室裏那一張馬屁勁兒十足的海報,笑得有幾分促狹,“長得挺好看的。”

海報是學生們自己做的,充分體現了系裏經費苦缺的現狀。整張海報都透着PS初學者的勤學苦練,和樸素、喜慶的審美風格。

海報正中間,一位英俊的男模特身穿精細的手工西裝,做雙手插褲袋狀。

男模神色淡漠,氣場冷峻而疏離,模樣确實毫無争議地俊美奪目。

盛朗是中外合資産物,血混得恰到好處,既顯得輪廓深邃精致,又不太像個假洋鬼子。

唯有一雙碧綠的眸子,像塊剔透的冰種翡翠,是他血統的證明,以及個人宛如廣告燈牌般的标志。

“怎麽有長得這麽好看的男生?”一個女生在林知夏他們身後小聲嘀咕,“你們看了他的Tom Ford廣告了嗎?身材和氣質都好到爆,簡直帥得我頭暈!”

“看得不多,也就七八十遍吧。”她身旁的女生附和,“艾瑪那胸肌腹肌,那腰那腿兒……說起來,以前我只追愛豆。知道了盛朗後,我才學會欣賞超級男模的美貌。”

“盛朗的盛世顏值至少是打遍大東亞無敵手吧?可惜他只上綜藝,不拍戲。為什麽大美人的演技總是那麽尴尬?”

“我們家‘郎君’不需要有演技,他只負責美貌如花就好了!”

連一個男生都忍不住說:“這麽帥,這麽有錢,關鍵出手還這麽大方。我也想要這樣的金主爸爸!”

“張師兄準備向大佬獻上菊花嗎?”

“呸呸!太粗俗了!太不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了!”

衆人一陣嘻嘻哈哈。

鄧玉琪的心思卻不在大明星身上。

她挨着林知夏坐着,小心翼翼地試探:“聽說師兄在東三環地鐵口買了大房子。那邊房價可貴了。你一個人住,還是和父母住?”

“我父母都不在了。”林知夏說,“有個朋友和我一起住,不過他也不常回來。就我和老狼。”

老狼是林知夏養的狗。純種的中華田園犬,有些年紀了,所以由小狼升級成了老狼。

林知夏是狗奴,把這條老狗當作寶貝疙瘩,手機屏保都是他和狗的合影。

有才有貌,父母雙亡,經濟寬裕又有愛心。

鄧玉琪的心活得像春江水裏的一尾魚。

“同住的是女性朋友?”

“男朋友。”林知夏說。

鄧玉琪竊喜:“和哥們兒住一起,不方便和女朋友約會吧?”

林知夏淺淺一笑:“沒女朋友,就沒什麽不方便的。”

門口一陣騷動,喧嘩的人聲夾雜着相機快門的咔嚓聲湧了進來。

一個高大的男子被衆人簇擁着,大步流星地走進了會議室。

一米八八的身高讓盛朗同普通人在一起時,總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頂級男模,容貌其實都是其次的,身段和氣質才是他最為出衆之處。

只是一身端莊的海軍藍西裝,并無任何搔首弄姿、擠眉弄眼之态。盛朗每邁一步,都穩健有力,仿佛落地有聲。

天生有一道光打在這男人身上,讓人們的目光不看他都難。

鄧玉琪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盛朗走進來後,也不看迎接而來的院系領導,卻是朝他們這裏望了一眼。

這男人在粉圈裏有個綽號,叫“狼主”,據說因為那雙碧綠的眼珠像夜裏的狼眸。今日見了本人,發覺真是名不虛傳。

鄧玉琪被這目光一掃,下意識打了個哆嗦,忍不住往林知夏身後縮了縮。

“這位是我們生物學最年輕的教授,林知夏。”院系領導熱情地介紹,“盛先生捐贈的很多儀器都對林教授的課題有極大的幫助!”

林知夏施施然起身,上前和盛朗握手。

“非常感謝盛先生對教育事業的支持。”林知夏将早就準備好的客套話倒背如流,“我和學生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一片厚望。”

客氣是真的客氣,卻始終帶着一絲慵懶,仿佛保留着一根堅硬的傲骨。

“客氣了,林教授。”盛朗莞爾,溫和的笑容在唇角眉尾徐徐散開,“小小一點心意,能對科學事業作出貢獻,尤其是能幫助到您,也是我的榮幸。”

這男人真是無一不誘人,連嗓音都是标準的“低音炮”,淳厚而帶着其到好處的沙啞,轟得年輕學生們一腔熱血上了頭。

連鄧玉琪聽了都一陣面紅心跳。

她以前一直只喜歡林知夏這種溫潤如玉、才華橫溢的男人。今天親眼見了盛朗,也不得不承認這男人實在太有雄性魅力,難怪連男同學們都有些傾倒。

林知夏今日受系領導所托,是招待盛朗的主力軍。他陪同着盛朗參觀實驗室,一路細心地講解。

只可惜有些對牛彈琴。一看盛朗一臉茫然地盯着林知夏看的樣子,就知道那些專業術語他一個字都聽不懂。

可也因為皮相實在太好,茫然的神情落在女孩子們眼中,還得了一個“萌萌噠”的評價。

“帥哥無知叫萌,醜男無知叫啥?”

“就是醜而已。醜男不配擁有更多的形容詞!”

女孩子們又是一陣咕咕低笑。

“盛朗氣質真好,标準貴公子。”

“其實他出身很不好,小時候家裏很窮,跟着外婆長大的。”

“那能有今天成就,一定吃了不少苦……”

鄧玉琪有些不屑。

林知夏聽說出身也不大好,是靠獎學金一路讀出來的,他比盛朗還多了一顆聰明的腦子呢。

不過這盛朗的随和親切很是出乎學生們所料。參觀完了實驗室,盛朗又還邀請林知夏和學生們一起吃晚飯。

本地最頂級的一家日料店裏,盛朗開了一個大包廂,請這十來名師生吃神戶肥牛。

店老板是盛朗的朋友,親自出來給他們做牛肉,刀鏟耍得眼花缭亂。

學生們将盛朗圍成了一朵牡丹花,林知夏坐在一旁,安安靜靜地喝着酒。

林知夏喜歡甜食,這是鄧玉琪這幾天觀察後總結出的一條。所以酸酸甜甜的日式梅酒很得林知夏青睐。

同學們忙着找盛朗簽名合影的時候,鄧玉琪寸步不離地守在林知夏身邊,給他斟酒夾菜。

“別管我了。你也去和他們玩吧。”林知夏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的。”鄧玉琪溫婉地笑,“我不是盛朗的粉絲,不用去湊熱鬧。師兄你今天辛苦了,光喝酒怎麽行?要不要給你叫一份烏冬面?”

“不用。”林知夏笑,“鄧師妹這麽溫柔體貼,将來誰做了你男朋友,都要享福了。”

鄧玉琪俏麗的臉頰上浮着薄紅,看着林知夏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這梅酒度數不高,也不知道林知夏酒量如何。但是他肯定不能開車回家了,自己正好可以給他做代駕……

“林老師,我來敬你一杯。”盛朗端着酒杯走過來,腳下一絆,半杯酒都澆在了鄧玉琪的頭上。

鄧玉琪:“……”

等鄧玉琪氣急敗壞地在衛生間裏把自己收拾好出來,包廂裏的人已走了大半。

“林師兄?他剛剛走。”王師兄說,“他說他會叫代駕,讓我們不用管他……”

鄧玉琪的手袋裏,響起了一道陌生的鈴聲。

鄧玉琪一頭霧水,從手袋裏掏出了一只手機。

手機的屏保是林知夏和一條黃毛土狗,這正是林知夏的手機。可它怎麽落到了自己的包裏?

鈴聲響個不停,來電顯示是“狼狗”兩個字。可不等鄧玉琪接通,對方就挂斷了。

不過也沒關系。鄧玉琪今天是坐着林知夏的車來的,記得他停車的位置。他要是才離開,應該還沒走遠。

于是鄧玉琪直奔負三樓的停車場。

林知夏開的是一輛白色的奔馳越野。看不出他這麽斯文的人,卻愛開越野車這種大塊頭。

商場的地下車庫設施很好,燈照得塑膠地板折射着明晃晃的光。只是已到快打烊的時候,三樓十分僻靜,鄧玉琪一路走來都沒碰到人。

林知夏的那一輛白色的大奔就停在記憶中的位置,鄧玉琪加快了腳步。

越走越近,鄧玉琪停了下來。

車在搖晃。

并不劇烈,卻也足夠明顯。

這麽大的車,裏面在發生什麽事,才會發出這種有節奏的搖晃?

鄧玉琪是學生物的,也有二十來歲了,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了。

她的頭皮一陣火辣辣,一股混雜着妒意的怒火直沖頭頂。

是誰?是哪個師姐鑽了空子?

鄧玉琪飛速排查着今天宴會上的女生。

愛慕林知夏的學生和教師并不少,師姐師妹都有,羞怯的大膽的俱全。但是林知夏一直做正人君子狀,對誰都客客氣氣,從不逾越那條線。

況且,林師兄那樣的人,如朗月清風一般,他會直接在車上……他怎麽會?

鄧玉琪咬着唇,明知道自己該走開,卻反而忍不住朝大奔慢慢走過去。

車晃得更厲害了,昭示着裏面的瘋狂。

後座車窗降下半掌寬的縫,粗重的喘息聲從裏面飄出來,被停車場嗡嗡的通風聲掩了大半,卻也足夠讓鄧玉琪聽清楚。

“嗯……輕點……”

沙啞而婉轉,低沉而慵懶——這是林知夏的嗓音。

猝不及防聽到愛慕的男人發出這麽魅惑的聲音,鄧玉琪臉頰火辣辣地燒着,又覺得有點不對勁。

到底是哪個師姐那麽厲害,讓林師兄都招架不住?

還是說林師兄居然喜歡潑辣的女人?

林知夏斷斷續續的聲音随着車的陣陣搖晃飄了出來,嗓子心兒裏含着一股令人面紅耳赤的歡愉。

鄧玉琪只想捂住耳朵。

那麽清冷高潔的師兄,怎麽會發出這樣的聲音……實在太……

車忽然一震,傳出一個巴掌聲。

“叫你輕點,畜生!”

鄧玉琪從沒聽過林知夏這樣的語氣。

又媚又辣,又甜膩膩的,就像剛才酒席上喝的梅子酒,又酸又甜,酒勁沖鼻。

緊接着,車窗裏傳出一個男人渾厚的笑聲。

“我就是你的狗,不是畜生是什麽?”

鄧玉琪被一道雷自天靈蓋灌入,一直劈到腳後跟,只覺得半邊身子都飛灰湮滅了。

那淳厚得能在耳道裏産生共鳴的聲音,鄧玉琪這一天聽了許多次,已相當耳熟。

是盛朗!

車裏另外一個人,不是什麽潑辣的師姐,更不是嬌俏的師妹,而是盛朗!

那個光芒萬丈,大名鼎鼎的巨星,此刻正和她的林師兄在車裏……

鄧玉琪耳朵裏轟隆隆地如列車過隧道,好半晌聽不別的聲音。

而那輛大奔又重新搖晃了起來,比先前還要激烈。

林知夏似乎咬住了什麽,聲音悶着,只餘急促難耐的鼻息。

鄧玉琪腦中一片混亂,突然想起那個手機來電。

狼狗……

朗……

我就是你的狗……

他們……早就認識?!

車又狠狠晃悠了一刻鐘,才終于停了下來。

盛朗俯身,拂開林知夏臉頰上被汗水打濕的黑發,低頭瞅着他潮紅的面孔。

林知夏仰躺在後座裏,渾身都是汗,雙眸也似浸在泉水裏的黑玉珠子。

他身上僅存的一件襯衫已經被揉得鄒巴巴,前襟只有兩顆扣子幸存,從脖子到肩,印着密密的牙印,昭示着下嘴的人那一口好牙。

“你真特麽是條狗!”林知夏摸了摸脖子,疼得嘶了一聲,又想給盛朗耳光。

盛朗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人摁嚴實了,在他紅腫的唇上啄了一口。

“你說你該不該被教訓?”盛朗說話間,尖銳的犬齒在唇角閃現,綠眸在幽暗的車廂裏發着亮。

“我才出門半個月,你就招惹了一個小姑娘給你端茶倒酒。你這個男人,怎麽這麽不安分?”

盛朗的俊美是特別有沖擊性的。他是中德混血,爹媽的基因在他身上融合得渾然天成,平日裏人模狗樣裝得翩翩儒雅。不高興地盯着人時,就會露出餓狼亮出獠牙的神态。

魅惑,鋒利,誘使你一步步走近,然後一口咬在你毫無防備的脖子上。

林知夏卻是不怕盛朗。

“艹,只準你成天在電視上搔首弄姿地招惹大姑娘小媳婦兒,我就不能喝師妹倒的酒了?從老子身上滾下去,你這個雙标狗!”

盛朗不滾。林知夏擡起腳就往他臉上踹。

盛朗這張盛世美顏是上過保險的,林知夏今天就要讓盛朗和保險公司都出出血!

清瘦的腳踝被男人的大掌一把扣住了。盛朗低頭看了看,眼眸一深,就像一頭聞到了血的狼。

林知夏一看他這個眼神就暗道不妙,急忙掙紮。

“別鬧了,也不看看地方?什麽事回家再說!”

盛朗松開了手,搖身從狼變成了哈士奇,笑嘻嘻地蹭過來。

“夏夏,半個月沒見,想不想我?”

“想。”林知夏心不在焉地薅了薅盛朗的頭,“回去吧。還得喂老狼呢。”

“那小狼呢?”盛朗用他高挺的鼻子蹭着林知夏的耳根。

“也喂。”林知夏笑着,扯了扯盛朗的耳朵,“老子就是你的狗糧。”

盛朗把車開回了自己位于南四環的湖濱別墅。

老狼迎了出來。

十歲的老狗,枯瘦而精神矍铄,又有些倚老賣老,對主人搖尾巴都有點敷衍。

盛朗給餓了半天的老狼倒滿了狗糧,開了個罐頭,然後把林知夏拖進了卧室裏,吃他自己的專屬狗糧去了。

小別勝新婚,等雲消雨散,都已經是後半夜了。

林知夏閉上眼,直往夢鄉裏墜。

隐約感覺盛朗從身後把自己緊緊抱住,鼻子在自己臉上脖子上嗅來嗅去的,真像一頭确認所有物的狗。

這份霸道,讓林知夏覺得很有安全感。

林知夏一口氣睡到清晨,被生物鐘喚醒。

盛朗的睡姿很不好,總愛把林知夏摟着壓着,害得林知夏醒來後半邊身子都發麻。

林知夏抽出被壓着的胳膊,無奈地看着趴在胸膛上呼嚕酣睡的男人。

睡夢中的盛朗,又憨又傻的,讓人想捏他的耳朵,揉他的狗頭。

林知夏注視着戀人的睡顏,心中愛意泛濫如泉。

這樣一個初夏的清晨,置身這樣一間安靜溫馨的華宅裏,享受着清閑靜好的歲月,是十五年前的林知夏完全不敢想象的日子。

十五年前,林知夏才十二歲。

他在那年初夏的雨季裏,認識了一個男孩 ,叫盛朗。

作者有話要說:

青梅竹馬成長向,攻受傑克蘇

互相甜寵堅定1vs1,有成長的煩惱,有拼搏的艱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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