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奶奶出院那天, 醫生吩咐了非常多的注意事項,随曦一條條記下來, 嚴格按照醫囑去做, 眼看着奶奶慢慢好起來。

家裏少了十三冷清不少,随曦應奶奶要求, 抽了個周末去程曉婷家接貓。

家裏只有她一個人,程曉婷找了鞋套給随曦, “上次看你匆匆忙忙的沒來得及問, 你怎麽突然養貓了?”要不是送過來寄養,完全都不知道這回事。

“別人送的。”

程曉婷來了興趣, 用手肘輕輕捅了捅随曦腰側, “誰啊?男的還是女的?”

随曦知道她想歪了, 手指抵住她眉心推開她, “別亂想,是小叔送我的禮物。”

小叔?

程曉婷歪頭回憶了下這號人物,靈光一閃:“啊, 就是季律的小叔是吧?”

“是。”

“沒看出來,他對你這麽好啊?又是陪你去上海開刀又是給你送禮物的,季律對我都沒這麽好……”

“……別胡說,季律對你還是很好的。”

程曉婷吐吐舌頭, 眼珠咕嚕轉了會兒, 突發奇想:“你說你那個小叔不會喜歡你吧?”

沒等随曦反應,程曉婷顧自說下去:“再怎麽樣,那也是人家的小叔, 你和季律非親非故,說到底只是同學加鄰居而已,沒道理對你這麽好啊……”

“……你。”別亂說。

“你們差幾歲來着,至少得有個八歲吧?講真差距有點大,都說三歲一代溝,你自己算算你們這都幾個代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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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了這麽多你給點反應啊!”程曉婷撇嘴,“作為當事人你自己應該最有感覺的啊……”

随曦低頭,沉默片刻,忽然微笑:“別亂說了,我和小叔之間不是你想的那樣。”

“……”信息量好像有點大,“等等……”

她不願多說,起身去收拾十三的東西,“我該走了,一會兒可能會下雨,我沒帶傘。”

“……哦哦,好,我幫你。”

東西不算多,幾下就收好,程曉婷送随曦到小區門口,“路上小心點,到家給我發個短信。”

“知道了,”随曦拎高貓包,“十三,跟姐姐說再見。”

十三懶洋洋地趴着,配合地喵了一聲。

送走随曦,程曉婷一個人慢吞吞往回走。

摸出鑰匙開門的那一剎那,她突然福至心靈。剛剛随曦那話的意思……該不會是在暗指,她說反了吧?

卧槽!

不會吧?是她理解錯多想了吧?

拍拍臉,程曉婷壓下震驚,給自己心理暗示。

應該是她多想了,怎麽可能呢?她覺得一點都不可能。

*** ***

高二開始便要正式文理分科,離高一結束還有一個月,班主任拿來了分科志願表,交代所有人慎重選擇,明天家長簽好字帶回來上交。

班主任走後,教室裏從安靜到大家都在讨論,随曦毫不猶豫地選了文科,偏頭去看程曉婷,發現是一樣的,驚訝地瞪圓眼。

“曉婷,你選文科啊?”

“是啊,我理科又不好,選理科不是自己找罪受麽?”

“但是……”随曦猶豫了下,瞟了後座季律的空位一眼,“但是季律之前說會選理科,這樣你們就不在一個班了。”

程曉婷笑了笑:“不一個班又沒事,況且還能避避嫌,你都不知道班主任最近懷疑我倆早戀,一刻不放松地盯着呢。”

随曦跟着笑。

大部分的人心裏都有明确目标,填完之後就開始讨論起想報考的學校,随曦還沒想好,問了程曉婷的之後,見季律回來,順口問了下他的。

“我啊?具體還沒想好,但是我肯定報北方的大學。”

随曦覺察到程曉婷的笑容僵住。

季律的同桌聽見,問他為什麽。

“這不是從來沒去過北方麽,想去那邊生活,開拓一下視野。”

随曦想說其實不去北方讀大學也沒關系,以後過去旅游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可惜她還沒說出口,程曉婷已經涼涼接了一句。

“我怕冷,也不想去那麽遠。”

氣氛一下子凍住。随曦默了瞬,沒去看季律明顯冷下來的臉,扯出笑岔開話題。

……

七月一到,天氣熱到了一個極點,結束最後一天的補習班,随曦回家,在門口超市買了一會兒燒魚要用的黃酒,開門進屋。

奶奶在洗菜,随曦忙不疊讓奶奶休息,洗幹淨手,熟練地殺魚做飯。

吃過飯,奶奶回房休息,随曦進屋做作業。

經過幾個月的調養,奶奶身體好了很多,和住院前沒了兩樣,随曦以為一切都會好起來,誰知病魔再度來襲。

每天晚上給随曦泡杯熱牛奶已經成了奶奶的習慣,她接好水插上電,慢悠悠進衛生間洗漱。

放牙杯時手不小心一抖,牙刷翻到了地上,奶奶哎喲一聲蹲下/身,正拾起,廚房裏水燒好了,水壺傳來低鳴,她着急要去拔掉電源,猛地起身——

周圍景物快速旋轉,眼前模糊成一片,奶奶雙手胡亂摸索着想扶住,結果什麽都沒抓到反而将洗手臺上的東西掃到地上,發出噼裏啪啦的噪響。頭開始脹痛,她站立不穩,失去意識的前一秒,看見随曦沖了進來……

病情來勢洶洶,好在搶救及時,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奶奶在病房裏躺着,還未醒。

“腦出血是中老年高血壓患者中一種比較常見的并發症,上一次就跟你說過要特別注意的。”

随曦喉嚨幹澀,“我知道。”

“馬上安排住院吧,去一樓辦理一下住院手續。”

“……好,謝謝醫生。”

深夜,有護士進來巡視,見随曦目光發直站着,溫聲說:“你奶奶現在病情比較穩定,別太擔心,時間不早,早點休息。”

随曦:“謝謝。”

“別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護士走後,随曦彎身給奶奶掖了掖被角,這間病房是三人間,不過暫時只有她們在住,除了奶奶微乎其微的呼吸聲,就只剩下她尚未平複的心跳。

眼眶瞪得發酸,随曦移開眼,熄滅燈,獨自走進樓梯間,靠牆慢慢坐下。

很安靜,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見。

手機的光不時亮起,是程曉婷來找她聊天,她沒心情打字,就回了個嗯字,結果程曉婷的電話立刻飚過來。

她遲疑,還是接了。

“難得啊你,這麽晚都沒睡,還在奮戰作業呢?”

“嗯。”

程曉婷聽出不對,“怎麽這麽有氣無力的,你生病了?”

“沒有。”

“随曦,”緘默半晌,程曉婷驀地嚴肅,“你知道我們認識多久了嗎?”

她不說話。

“從小學開始,迄今為止11年,你的一生中,能有多少個認識十年以上的朋友?”程曉婷說完,頓了下,語氣軟下來,“是不是發生什麽事兒了?你現在到底在哪兒?”

有些想哭。

可又怕程曉婷擔心,她死死咬唇忍着,從奶奶暈倒開始,無力感和恐慌感就一直萦繞在心頭,推不開散不去,像一團黑霧,讓她迷茫。

怎麽辦,她該怎麽辦。

程曉婷喂了幾聲:“曦曦,還在聽嗎?”

“在聽。”她把手機拿遠些,吸吸鼻子,盡可能平穩語調,“醫院,我在醫院。”

“醫院!?”

“嗯,奶奶腦出血住院。”

腦出血!程曉婷倒吸冷氣,她知道這個病,她有一個大伯伯就是腦出血走的,快的根本措手不及。

“就你一個人嗎?你別慌,我馬上來找你,”說完又低咒了一句,“不行,我爸媽在家。”

“沒事,我一個人也可以,你該睡了,明天不是還要早起?”随曦趴在膝上,通道裏陰涼,她冷的打了個哆嗦,“我先挂了,晚安。”

不給程曉婷說下一句的時間,随曦強制性挂斷,并将手機關機。

她想一個人靜一靜。

程曉婷目瞪口呆地盯着手機,霍地起身想去醫院,念頭剛起就掐死,她焦急地皺緊眉,忽的想到一個人。

眼裏蹦出亮光,她抓起手機,給季律打過去。

……

周圍很靜。

靜的全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人。

幾個小時前送奶奶進病房時,有醫生在隔壁,不斷有護士跑來跑去。聽到同樣出來查看的病患家屬說,這是在搶救。

她不敢看,匆匆路過。

現在回想起來,渾身如同走在雨下,涼意爬滿背脊。

她在想,奶奶也是這麽搶回一條命的吧?

胸口悶堵。

眼睛有點難受,她抹了抹,濕的,再抹了抹,一手的淚水。

至此一下,再也停不下來,堆積了一整晚的心焦發慌,似洩洪,全部湧了出來,她不停地抹眼睛,哭得無聲。

病房裏沒有她,衛生間也沒有。

季景深指尖抵了抵眉心,抓住路過的護士問:“這間病房的陪護去哪兒了有看見嗎?”

護士愣了愣:“那個小姑娘嗎?”

“對!”

“好像往那邊去了。”護士指着樓梯間的方向,“具體去哪兒我也不是很清楚。”

“謝謝。”他松開,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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