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界外

民間常傳,說天上一天,人間一年。

這是真是假,下界百姓自是無從得知,就連那些修仙問道之人也說不清楚,畢竟憑借修煉榮登仙境之人實是鳳毛麟角。千萬年間或許出那麽一兩個由凡人修成的仙,可既登仙位,誰又會為了這點微不足道的小事特別跑回去知會旁人一聲?

此時在上界看來,距離天魔出逃不過小半月的光景,人界雖不似傳說般過了十幾年,三四年卻也是有了。

然而北海之濱依舊是一片蕭條,千裏海岸不見人影,當日劇震後留下的狼藉至今也未收拾幹淨。

青弋落在岸邊,不由想起那日慘象,無聲嘆了口氣。

朱翡在空中盤桓了一圈才落了地,道:“此處屬于哪一國?朝廷官府未免也太不作為了些,要不要我替他們放把火燒個幹淨?也算省去他們不少麻煩了。”

“別鬧。”青弋擡腳往水裏走去,回頭看了眼站在原地不動的朱翡,“阿翡,帝尊叫你跟我一起下去,你還杵在那裏做什麽?”

“……”朱翡翻了個白眼,“咱倆誰跟誰鬧呢?”

青弋又站住,調笑道:“那你跟來有什麽用?”

朱翡大手一揮,豪邁道:“要是真有什麽妖魔鬼怪躲在裏頭,你也別跟他們交手,只管引出來,兄弟我都替你收拾幹淨了。”

這次換青弋想翻白眼了。

朱翡很不講究地盤膝坐了下來,道:“你說帝尊這法子怎麽沒早點想出來呢,要是趁着天魔還被封在結印裏時将界外縮小了,那殺了他不就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麽?”

“你說得輕巧,萬一外邊想把界外縮小,天魔卻要将它撐破,兩股力量對到一處,結印破了把天魔放出來了怎麽辦?”

朱翡仰着腦袋看他,“和現在的結果有什麽不同麽?”

青弋:“……”

“好歹三界多太平了這麽多年,我知道了。”朱翡很上道地替青弋找好說辭,“我這兒等着,你快去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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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弋邊往海裏走邊道:“莫說當年天魔尚在其中時能不能将界外縮小,就是現在我也不一定能成功——這是帝尊說的。”

朱翡無語望天,“三界除了冥君,也沒誰是真能靠得住的了。”

比起上次來這裏時,北海的海水清澈了許多,不再墨一般黑得不見個影子了;一路往下,也沒感覺到水溫有什麽不正常的變化;甚至于到了當初的封魔重地,竟意外地出現了不少游魚逡巡不去,七零八落的厚重石塊上已經長了一層的青苔。

青弋擡擡手指,将石塊挪開,讓界外露了出來。

此時,這個傳說中不在三界內的虛幻之處看上去就像個不透光的山洞,也不知這山洞到底有多大,有沒有底。

不過青弋沒什麽興趣去探究,因為最近他對山洞的印象實在是不怎麽好。

他從懷裏掏出了一支筆,朝那“山洞”走去。

四周好像多了無數雙眼睛在盯着他看,似乎都好奇他要做什麽。

青弋嘴角彎了彎,沒見他有任何動作,只那腰間青龍佩一明一暗間,慘叫聲便自周圍響起。

如今除了天界,到處都是魔氣彌漫,這裏自然也不例外。不過天魔離開,這些不成氣候的東西也鬧不出多大風浪來,不過眨眼便被青弋給清幹淨了。

慘叫聲低下去後,青弋開始用那只筆在界外的牆壁上寫字。

筆是恒昭給的,字是恒昭教他的訣,本該是天上地下再高明不過的東西了,可青弋用那灌了神力的神筆将那“随心訣”從頭寫到尾,界外也沒半點回應。

青弋忽然覺得這次恒昭把玄非支開真是太好了,這樣自己這麽丢人的時刻就不會被任何人知道了。

可丢人也別無他法,恒昭也就只有這一手,青弋只好傻子一樣一遍又一遍地默着那随心訣。

到得後來,他也記不清時間過了多久,随心訣寫了幾百遍,手腕都快轉不動了的時候,界外終于有了些許反應。

只見那黑得不尋常的洞裏忽然有金色的亮點閃爍,就像陰雲密布的夜空中有一顆不肯屈服的星辰頑強地鑽了出來。

青弋心下一喜,手中的筆停了下來,留心想要将那亮點看仔細。

可那亮點掙紮似地閃了兩閃,又暗下去了。

青弋一急,差點一頭紮進洞裏。他腦中飛快地思考着那是什麽東西,沒旁的事可做,手已經又自然地擡起來,順着适才斷開筆畫的地方繼續寫了下去。

沒等他寫幾筆,那暗下去的光點又亮了起來。青弋又要去探,這邊一停筆,那邊便又暗了。

寫寫停停試了三四次,青弋才确定了那亮光一定是與自己寫下的随心訣建立了某種聯系,當下不敢再停,更快地寫了起來。

黑洞裏亮起來的“星辰”越來越多,最後彙成了一個圓圈。那圓圈裏頭好像還藏着某種極為高深複雜的陣法,星辰流動其間,美得難以言喻。

北海底毫無征兆地震顫了起來,那界外動了。

“怎麽回事?”岸上的朱翡大概也感覺到了,傳話給青弋道,“弋哥,你還好麽?”

青弋一邊更賣力地寫着,一邊露出個壞笑來,故意用沙啞顫抖的嗓音道:“還好,還能撐上一陣子。”

朱翡果然焦急了起來,“發生什麽事了,外邊怎麽震得這麽厲害?是帝尊的辦法不好麽,需要我做什麽?”

“不用……你等……”

青弋的話音斷斷續續地傳出來,可急壞了等在海邊的朱翡。他又試着和青弋說了幾句話,那邊卻再也沒有回音了。

神祇之間的傳音秘法可抵萬裏之外,穿透整個北海不是問題,那為什麽青弋連一句完整的話都遞不出來?他是又被什麽東西弄傷了以致神力不濟,還是……他自己身入界外,被困住了?

後邊這個推測讓朱翡緊張了起來,他原地轉了兩圈,最後咬了咬牙,躍至半空當中,一頭紮進了無邊的北海裏。

身為上神将,自然不會畏水,只是朱雀天性屬火,跟水無論如何也親近不起來。他雖能在水中來去自如,可卻不善水中作戰,在這裏遇上敵人,實力若能發揮出一半,那可能都要歸功于天帝護佑。

朱翡朝北海深處掠去,同時仍在試着和青弋對話。

青弋毫無愧疚心地享受着兄弟的關心,半個字都沒回給他。

界外已經整個離開了北海底,半浮半沉地懸在水中。其中被随心訣喚醒的陣法完全亮了起來,密密麻麻的符文和咒語此起彼伏,隐隐含着某種來自于遠古的莊嚴。

可青弋這個差不多也能算是從遠古活過來的人居然一個也看不懂。

界外裏邊的陣法亮夠了,自己又掩去鋒芒,溫和地潛伏了下去,只在周邊留了一層不甚明顯的淺淡金光。

随心訣開始作用了起來,界外一點一點縮小,裏頭的陣法也有所感地收縮,到最後成了一顆巴掌大小的黑琉璃珠子。

青弋收起筆,伸手接過那珠子,最後無聲念了一道符語,将它牢牢封住,便要收好走人。

誰知他剛一轉身,朱翡便一道風似地刮了過來,抓着他的肩道:“弋哥,你沒事吧?碰上誰了,真是天魔藏在這裏麽?”

青弋怔了下,而後一本正經道:“好兄弟,夠義氣,我記得了。”

“嗯?”朱翡挑了下眉,呆了片刻,才意識到自己是被他耍了。

“天魔要是真在這裏,我說話一定不會那麽不利索,早就叫你離開了。”青弋見他沉着臉看自己,邊笑邊沒什麽誠意地解釋。

朱翡冷笑以對,“是啊,弋哥肯定會這麽做,誰叫你跟我一樣也那麽講義氣,舍不得兄弟以身犯險呢?”

這還真生氣了,青弋幹咳兩聲,獻寶似地把掌中黑色珠子遞到他面前,扯開話題道:“這就是縮小了的界外,是不是還挺好看的?”

裏頭陣法發出的亮光若隐若現,金色的光點嵌在濃稠的黑幕上,像是整個天空都盛在了他掌中。

然而朱翡卻一點也沒被讨好,比起那陣法大亮時也毫不遜色的晶眸一瞪,周身呼啦一聲竄起火來。

北海凡水熄不滅九天神火,朱翡全身包裹在火焰中,看上去像是要吃人。

無辜受牽連的一隊游魚頓時被他吓得掉頭便逃,一時亂了隊形,撞暈了好幾條。

青弋:“……”

朱翡一個人咬牙切齒了半晌,這才默默将火焰給收了回去,轉身走人。

青弋很識趣地跟上去,“要是覺得我的玩笑過分了,可以打我幾下出氣。”

“你當我好騙麽?”朱翡頭也不回道,“明知在水裏我打不過你你才這麽說的吧?”

青弋慢悠悠道:“別說得好像上了岸你就能打得過我了一樣。”

朱翡:“……”

內心悲憤又凄涼的神将朱雀決定以後再也不和青弋共同外出,相比起來,果然還是他的小非寶貝可愛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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