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瞎子
兇獸蚩麻重現人間,白擎朱翡被派往下界伏魔。
次日,恒昭傳見青弋。
“冥殒帶人一起比對了幾千年裏無數轉世投胎的魂魄,尋找其中有共同點的,最終發現每近百年就會出現一個魂魄中帶有金光的人。”恒昭站在後廳的銅鏡前,對青弋道,“金光極淺,不仔細看甚至看不出,第一遍的時候連冥殒都忽略了,又回頭找了第二遍才發現。”
青弋了然道:“是被打碎了的傳天音印?”
“沒錯。”恒昭在銅鏡上畫了幾下,“冥殒找到了最近那個帶着金光的魂魄,十八年前轉世到了此處。”
銅鏡裏先是出現了一方天地,而後又近到一國、一城、最後停在了一個大戶人家的院子裏。院子裏有個穿着樸素灰布衣衫的俊秀少年在躺椅裏曬太陽,安靜又惬意。
青弋湊近了些,将那少年看仔細,“就是他?”
“就是他。”恒昭擡手又在鏡面上拂過,裏頭的人和景便都不見了,“你去的時候一定要格外小心,确定了附近沒有魔氣再靠近。找到他後說清事情原委,他便會願意聽從你的安排,屆時你将他帶到東海邊我設下的宅院裏去。那裏有我落的結印,天魔便不會輕易傷害到他。”
青弋應下來。
恒昭走到椅子前坐下,又叮囑道:“但若察覺有魔氣,你便什麽也不要做,如果有必要,我會親自走一遭。”
“最近每天都有許多事要請示帝尊,臣看帝尊最好還是不要到別處走動了。”青弋施了一禮,“帝尊放心,這點小事臣還是辦得來的。”
恒昭笑笑,“事情你們倒是每次都辦妥了,可總是帶傷回來,讓我看着心裏多不是滋味。一個天魔把人界和冥界攪和得不成樣子,能派出去的人手我都派出去了,眼下也找不出一個像樣的幫手給你,總之你自己多留意。”
“是。”青弋說完便要告退,走了幾步又想起什麽,重新轉回身來,“帝尊,臣需要确認一下,那個……不是說問了傳天音人問題後便要滿足他的要求以換取答案麽,那臣還能和他說話麽?要是不小心問了問題那豈不是……”
恒昭怔了怔,而後大笑起來。
青弋:“……”
“哪有那麽簡單便被你窺了天機?”恒昭笑夠了才道,“想要得到天音,在問題前是需要一道符語的,其他時候與他交談和與旁人交談并無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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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換青弋詫異了,“那難道天魔知道那符語?”
恒昭神情嚴肅了幾分,道:“目前還不能确認傳天音人已經落入天魔之手,所以他也不見得就知道那符語。不過就算我們真晚了他好幾步也沒關系,如果他真地知道那符語,那我和冥殒說不定就能弄清楚天魔的真實身份。”
“帝尊真是會挑對自己有利的方向想。”青弋撇撇嘴,轉身要走。
“等一下!”這次他要說的都說完了,卻又被恒昭給叫住了。
青弋只好再次回過身。
恒昭緩步走過來,道:“找到傳天音人後,我需要你在紫冥小築陪他住一段時日,短期內不必回來。”
青弋沒明白他要說什麽,“臣省得,會看好他的。”
“我是說,”恒昭咳了一下,道,“等玄非好了,我讓他也過去?”
青弋:“……”
“我認真的,你們倆也不能一直這樣下去是不是?”偉大的天帝媒婆上身,眼底比适才談論傳天音人和天魔時不知亮了多少倍。
青弋真是欲哭無淚,“帝尊,求您就別再看臣的笑話了,就算為了玄非着想,忘了這事吧。”
傳天音人所處之處是南方天朱翡轄下一個名為朱昙的大國中最為繁華的一座城——朱昙的都城滿月城。青弋從恒昭,而恒昭從冥殒那裏得知,傳天音人名叫華承南。華為朱昙國姓,這位傳天音人的父親正是當朝唯一的一位親王,宅邸好找得很。
南方是朱翡的地盤,此間百姓也多信奉上神将朱雀,供奉朱雀的祠堂到處都是。青弋便選了滿月城中最大的朱雀祠堂作為下到人界的落足地,反正此間來往人多,誰也不會留意到什麽時候多了個人的。
四方魔氣彌漫,這滿月城中倒是沒受什麽影響,反而清氣充盈。青弋在朱雀祠堂中逛了一大圈,享用夠了本該屬于朱翡的香火,這才不急不慌地離開了。
一路往親王府走去,青弋向許多人聽了關于華承南的事。
因為親王妃難産而亡,鐘情于她的王爺不曾再娶,所以這一代的傳天音人是親王唯一的子嗣,是位小王爺,今年剛滿十八。小王爺自幼便長得好,人見人愛,可卻不怎麽喜歡說話。平日裏若不是有什麽非他不可的事,多半不會親自出門,有需要的話也只是打發王府裏的随從出來置辦,因而雖說同住在滿月城中,一年到頭能見到他的人卻不多。
神神秘秘的,青弋想,傳天音人都是這樣小心謹慎的麽?
他想着不好空手上門,便又向人詢問了華承南的喜好,可惜卻無人能說得準了。只有一位書齋的掌櫃告訴青弋,小王爺喜歡書童給他念書,他家書童常到自己這裏來給他們家小王爺買新書。
于是青龍大人便不管人家是出自真心還是只想拉一樁買賣,便出手闊綽地買下了一堆所謂的孤本。
提着厚厚的兩摞書登門,青弋理所當然被王府門前的侍衛給擋住了,連通秉都不肯。
侍衛把他當成了個騙錢的江湖騙子,還說敢打王府的主意,便要将他下大獄。
青弋當然不會自失身份地和兩個凡人侍衛争吵,正想着要不直接翻牆進去算了,裏頭卻走出一個看上去只有十三四歲的小少年來。
少年恭敬地向青弋見了禮,道:“這位公子,我家小王爺有請。”
青弋稍有意外後便平靜了,心想這天上地下,可還有什麽事是這位傳天音人所不知道麽?
少年帶着他一路走到他從恒昭的銅鏡中看到的那個院子,那是小王爺住的小院,裏頭不似王府前院有許多一看便知價值連城的擺設,這裏除了石桌石椅和旁邊放着的一把躺椅外,就剩下滿院的花草和一池錦鯉了。
“少爺,人請進來了。”少年微微弓着背報了一聲,便自覺退了出去。
坐在石桌邊上捧着一碗茶的華承南聞聲朝這邊看來,又側着耳朵留心聽了聽,似乎确定自己沒聽到什麽不該聽的聲音,這才露出一抹淺淺的微笑,颔首道:“青龍大人大駕光臨,在下身有不便,有失遠迎,還望大人見諒。”
青弋正在以神識試探這附近以及華承南身上是否有魔氣,聞言微有些吃驚地看着他,上下打量了兩三遍才發現他雙眼雖是朝自己這邊瞧着,可眸光卻聚不到一處去,眼中一點神采也沒有。
實在沒想到,這個往小了說是親王位唯一的承襲人,往大了說心懷天道的清俊年輕人,竟是個瞎子。
沒有探到任何魔氣,青弋稍放了心,收回神識往前走了幾步,道:“小王爺折煞我了,天道面前,誰敢當‘大人’二字?”
華承南又笑了。
這年輕人生得實在是好看,笑起來更是賞心悅目,簡直像是玉琢出來的,那雙眼睛也是極漂亮的,只可惜什麽也看不到。
青弋本想試試能不能治好他的眼睛,不過自己面對的不是簡單的一個人,而是天道,總覺在天道面前出手顯得太過不自量力了些。且這個人過于特別,再沒請示恒昭之前,他也不便有其他動作。
“天說青龍大人英俊無可匹敵,濃眉入鬓,鼻梁高挺,天界的姑娘不知有多少都被你迷倒了。”華承南頗為遺憾地道,“今日來到我面前,我卻無緣一見,哎……”
青弋很是不要臉地接道:“前邊的屬實,迷倒姑娘的部分就不是我負責了,那是朱翡的事。”
華承南笑出了聲,眉眼愈發柔和。他說話時聲音和緩,吐字清晰,笑起來時也有一番儒雅在裏頭,看上去半點也不似一個只有十八歲的少年。大概是傳天音人的身份讓他打小便知道得太多,自然便塑造出了一種特殊的與衆不同來。
“早知小王爺在等着我,我還不如直接到你這院子裏來了,何必費這麽大的周章?”青弋走到石桌旁,道,“小王爺既知我來,想必也早清楚了我的來意,那麽可願意随我到東海邊的紫冥小築暫避上一段時日?”
華承南扶着石桌站起來,“天帝的安排,我自當遵從。”
青弋一時忘記了要幫他引路,等他走出了幾步才想起他眼睛不便的事。不過想來這院子他是走得多了,一路到門口,也沒遇上什麽磕絆。
“不需要交代什麽麽?”青弋這才追上來攙扶住他。
華承南搖頭道:“該交代的我都交代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