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阻截

華承南那句來了其實說得有點早。

半個多時辰後,直到六兒駕着馬車穿過了一片樹林,上了一條無人的小道,天上才傳來一聲刺耳的鳥鳴聲。

“籲——”六兒叫停了狂奔的馬匹,警惕地朝空中看去。

青弋掀開馬車簾走出來,道:“帶着你家小王爺往前走,不用太快,我來解決它。”

六兒側頭看了看他,“可如果前頭再遇上旁的……”

“我一直跟着你們,別擔心,肯定不會讓他被天魔帶走。”青弋話音才落下,已經躍上半空化身為龍了。

六兒眼底閃過一瞬的豔羨,很快便又面無表情了。他回轉身将車簾撥開一條縫,問道:“少爺,我們按他說得往前走麽?”

“走吧。”華承南閉眼靠在馬車的一角,臉上半點擔心也無,“不要緊的六兒,這一路雖然從頭到尾都不太平,但我們會平安到達要去的地方的。”

來找麻煩的兇獸是只巨大的鳥,雙翅展開了足有五丈來長,通體漆黑,單這一只便活像一個烏鴉群。巨鳥長着血紅的長喙,張嘴閉嘴都能看到上下兩排裏出外進的大尖牙。

兇獸鳴鴉。

青弋也沒跟這扁毛畜生打個招呼,一上來便直接下了殺手,口中吐出一串火焰要燒它的羽毛,龍尾橫掃出去斷了它的退路。

鳴鴉在天上嚣張霸道慣了,向來不把什麽東西放在眼裏,本來也沒将這次的對手當回事,卻沒想到和對方甫一照面便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抱頭鼠竄。它這才意識到,自己面對的不是普通的敵人,而是上神将青龍。

生了退卻之心的畜生尖叫着俯沖下來,拼命撲騰着被點着了的半邊翅膀。

青弋想起玄非在幽冥道為怒獸所傷的事,看到這群欺軟怕硬的家夥便火大,追打起來一點也不講究君子風度,怎麽卑鄙怎麽狠便怎麽來。

鳴鴉半途翻轉身體,對着青弋再次掃過來的龍尾揮出了一爪子,同時張大了嘴尖鳴一聲,竟有一顆利刃般尖銳的牙齒自他口中飛出,直指青弋的眼睛。而它那還在燃燒的巨大身體,竟趁這時整個撞向了下頭的馬車。

拉車的四匹馬同時嘶鳴了起來,受驚後偏離了原來的小路,跑到了旁邊的水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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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沒命地跑着,速度飛快,任六兒怎麽叫也不停。六兒無法,只得念了個訣硬生生将馬給定住,可要他再躲過那帶着一身火砸過來的鳴鴉卻是做不到了。

水田裏的水卻在這時極速彙成了一道水柱,自下而上朝着鳴鴉猛擊了過去,撲滅了它一身火的同時,也将它打出老遠。

青弋在天上重現了人身,不滿道:“你主人沒吩咐過你即便是要将他抓回去也不能傷及他性命麽?”

鳴鴉慘叫了幾聲,明明害怕他,卻偏偏還是回來了。它對着四下裏更大聲地叫了起來,那聲音在黑暗中不知傳出了幾千裏,駭人極了。

不多時候,青弋便聽到到處都是振翅聲,他極目遠眺,見遠近所有鳥類都朝着這邊飛來,比起鳥群遷徙可要壯觀多了。

六兒眉頭彈了一下,給馬匹連念了幾遍靜心訣,而後解開了它們身上的定身術,吃力地引着馬車往小路上折返。

青弋對着鳴鴉啧啧兩聲,道:“你這麽做,不說朱翡會如何,暮雨丫頭可能先要生氣了。”

鳴鴉也不知聽沒聽懂他說什麽,用聲音指使着第一批趕來的鳥兒們,對着青弋發起了猛攻。

可這些凡物又怎能近得了青弋的身,他也不願傷及無辜,用了個比鳴鴉所使的更高明的術法,便解除了那畜生對這些小生靈的控制。

鳴鴉怒極,連着甩出好幾顆尖牙,自己也沖了過來。

青弋先驅散了鳥群,待到鳴鴉靠近時才想出手,無意間對上了它的眼睛,忽然覺出了不對勁來。

那雙眼睛過于平靜了,先前的恐懼和狡猾全都不見,只剩下一種目空一切的自信。它的雙瞳漫出黑霧,很快覆蓋了眼白,一雙眼就似兩個無底的黑洞,要将一切吞噬。

好像有個人在透過那雙眼和青弋對視,對他說:“你怎麽知道我不會傷及他性命?”

青弋驀地想起玄非說過的兇獸會自爆內丹的事,眸光一沉,迅速落下一道結印,同時朝馬車的方向回撤。

然而他才轉過身,鳴鴉的內丹便爆開了,上古兇獸神魂內含着的力量和怨氣一瞬全部釋放了出來,有着足以稱得上殘忍的摧毀力。

結印被撕裂了一個口子,轉眼便被碾壓幹淨。青弋在近處受了沖撞,那滋味極為不好受,可他也顧不上喘口氣,一邊勉力将華承南與六兒保護起來,一邊咬着牙以神力與這邪惡的力道相抗。

好在時間并不是很長,撐到那力道散盡時,青弋膝蓋一軟,跪在了地上。

“唔……嘔!”六兒從車上跳下來,這總是顯得十分淡定的少年終于受不了四周彌漫着的濃烈惡臭,扶着馬車輪狂吐了起來。

而車裏的華承南依然沒什麽動靜。

青弋稍顯吃力地重新站起來,環視了一圈,見拉車的四匹馬都已經死了,那些被鳴鴉招來又被自己驅走卻尚未來得及走遠的鳥兒也死了,望不到邊的水田裏所有的秧苗全都慘兮兮地趴在了地上,田裏的水被血染得通紅,又泛着淺淡的黑氣。

方圓十裏內若有人家,只怕也沒活着的了。

青弋嘆了口氣,緩步走到還在吐個不停的六兒身旁,在他背上輕拍了兩下,道:“不要緊吧?”

他沒拍之前還是要緊的,被他拍完了後倒真沒什麽要緊了,六兒擦了擦嘴,扭頭看他,“大人沒事便好。”

“要不是有人提醒過我要提防這些畜生的手段,我沒準比你還慘。”青弋一把将車簾扯了下來,“我聽你家小王爺呼吸聲有點弱,你看看他。”

六兒單薄的背脊一挺,忙鑽進了馬車裏。

華承南早沒了意識,也不知是馬受驚吓後一通亂跑讓這個眼睛不便的傳天音人不小心撞在哪裏暈過去了,還是為後來受鳴鴉內丹自爆的力道所傷,總之是任六兒怎麽叫都不醒。

六兒便只好向青弋求救。

“我也沒辦法,”青弋探臂從六兒懷裏接過華承南,将人背到背上,“只能先到下一個城鎮,給他找個大夫瞧瞧了。我的療傷術對他無用,這會兒我也救不了他。”

六兒不放心地握住了華承南一只手,道:“大人,你不會要變成龍飛過去吧?馬車上跑了好幾日,少爺都有些要吃不消了,你可不能直接帶着他飛上天。”

青弋:“……”我現在知道了。

上神将青龍背着個凡人帶着個孩子在泥濘難行的路上走了整整一宿。

這于他而言是新鮮的,他從出生到現在,加起來好像都不曾“走”過這麽多的路。

可他也并不為這種新鮮而感到絲毫的高興。

唯一的好事是不用找大夫,華承南在天将亮時自己醒了,可他實在是被折騰得夠嗆,也沒力氣自己走路,只得還由青弋背着。

為此,他還很是抱歉地道:“你還沒背過玄武大人,便先背我了,實在是對不住。”

青弋:“……”

三人途經兩處村莊,那裏都被夷為了平地,直到次日午時前才找到了一處雖也受了些影響,但好歹沒什麽傷亡的小鎮。他們将自己身上的污穢洗去,重新收拾整齊,又為了華承南休息了兩日,這才買了架新馬車,繼續趕路。

這一路果如華承南所說,從頭到尾都不太平,不過好歹似鳴鴉那樣的兇獸沒再來過了。

青弋不知道天魔的手段還有多少,但看這兇獸、結印符咒、五千年修行魔物齊出,甚至連冥将都被找來的情況,除了九霄之上,只怕沒有他的手伸不到的地方了。

而他有了混元金丹,破九霄想來也就是個遲早的事。

說起混元金丹,青弋也在路上問了華承南,可這正好是華承南看不到的部分,無法為他作答。

青弋于是便把問問題變成請求,道:“我可能要在紫冥小築和你們待上許久,其間兄弟們說不定也會來這裏,我對玄非的心思……咳……”

華承南含笑道:“你的心跡理當你親自去表明,放心,我一個多餘的字都不會說。”

曲曲折折三個多月後,他們總算是到了東海邊。

始終認為紫冥小築不過就是一處雅致樓閣的六兒看到那比起皇宮也絲毫不遜色甚至很有可能要更勝一籌的排排錯落有致的亭臺樓榭時,由衷地發出了一聲感嘆。

能讓他感嘆,說明這景致可不得了,華承南有些羨慕地道:“好看吧?”

六兒立刻收起表情,扶着他往前走,“還行。”

而另一邊,青弋也在感嘆,感嘆自己對華承南明智的叮囑——紫冥小築的大門前,一身玄衫的玄非正負手等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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