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Boved.9
甘玲是位單親媽媽,和兒子一起經營着一家24小時便利店,日子過得平淡溫馨,她和往常一樣在家裏煮了飯菜打包好前往店裏,路途中卻突然烏雲密布,豆大的雨點快速滴落在地面上。
甘玲并沒有帶傘,面對這場說來就來的大雨她只能小跑到一個還沒開門的店面下避雨,行人很多人都用上了包或者手掌遮着頭頂快速奔跑,很快街道上就只剩下偶爾飛馳而過的摩托車。
“天氣預報真是永遠都別指望準了。”甘玲看着天空抱怨了一句,她身邊也有和她一樣避雨的行人,雖然此時聚在同一個屋檐下,但每個人并未有任何交流,而是拿出手機打發時間。
甘玲人到中年,手機對她來說只是用來打電話而已,她無所事事觀察着每個人,最後把視線轉到一個蹲在地上的男人身上。男人全身都被淋濕,棕色的短發垂在額頭上,還能看到水珠順着發絲滴落在他臉上,襯衫都因為打濕緊貼在身上,男人一直看着遠處沒什麽舉動,甘玲猜對方大概是在發呆。
這樣一個狼狽的落湯雞一般來說是不會有人在意的,甚至避之不及。
但是如果這個落湯雞長得非常帥氣呢?
甘玲看到有三個身穿女高中校服的女子一直在小聲說着話,眼神總是在棕發男人身上打轉,最終一個女子突然跑出了屋檐,過了一會後,她撐着傘,踩着水花回來,也沒理會叫她的朋友,徑直走到棕發男人面前,将手中的傘遞過去。
“給你傘,”女子身上都濕透了,她抓着傘的手指泛白着,身子也因為冷風吹過而輕輕發顫,眼眸望着棕發男人時帶着一絲期待,她怕棕發男人不接受甚至補充了一句非常爛的借口:“這是多餘的傘。”
有一句歌詞是這樣的: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與你躲過雨的屋檐。甘玲覺得非常适合用在這個場景,如果沒有她們這群圍觀人員的話就更加好了,她看了一眼另外兩個女高中生不滿的表情,微微搖頭,女孩之間的友情啊,如同水晶一般好看又易碎。
甘玲都開始将眼前情景融入了她平時看的八點檔愛情劇場,棕發男人會笑着接過女子的雨傘,兩人撐着傘在雨中漫步的浪漫情節,可令她吃驚的是,棕發男人拒絕了女高中生的傘,她甚至能聽到那女子不可置信的質問。
“你為什麽拒絕?”
甘玲也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個下雨天男人可以拒絕一位青澀美麗的女高中生的好意。
可是棕發男人并未有太多解釋,只是固執地搖頭說:“我不需要傘。”
最終只是女高中生紅了眼眶,将傘給了她其餘兩個好友,便一同離開了屋檐。
雨開始漸漸小了,甘玲早已給自己兒子打了電話吩咐不用過來接她,很多避雨的行人趁雨小離開,只有棕發男人還是保持那個姿勢看着遠處。
甘玲原本也該走了,可是也許是棕發男人年紀看上去和自己兒子差不多,也許是因為他的表情太空洞迷茫了,她走上前提醒道:“雨小了很多,你該趁現在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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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發男人擡起頭看了她一眼,嘴唇動了動,聲音很小聲但是她還是聽見了。
“我沒有地方可以去。”
“那你的家呢?”甘玲脫口而出時就後悔了,她作為一個陌生人不該問如此敏感的問題,就在她感到不自在想離開時,棕發男人的一句話成功讓她愣住。
“我沒有家了。”
這句話甘玲并不是第一次聽到,多年前她丈夫出軌,協議離婚後她走出民政局,抱着法院判給她撫養的兒子陷入迷茫,當時兒子的一句話讓她清醒起來。
“媽媽,我沒有家了嗎?”
那個時候她就告訴自己要振作,把兒子養大,不靠男人給兒子一個真正的家。
眼前的棕發男人似乎和當初兒子重疊在一起,甘玲深吸一口氣,最終還是做了一個決定,她上前問道:“你如果沒有地方去,不如跟我走吧。”
棕發男人疑惑的看着她,甘玲突然意識到這句話有多令人誤會,立刻補充道:“我是一家便利店的老板,正好需要一個員工,包吃包住,工資2000,你願意嗎?”
棕發男人像是思考了一會,開口問:“包吃包住嗎?”
甘玲連忙點頭,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有點緊張:“包吃包住!”
“好,我願意。”棕發男人終于露出了他第一個笑容,像是陽光終于驅趕了陰霾。
而此時雨也停了。
甘玲也放松似的松了一口氣,她看着棕發男人站起來,問道:“你叫我甘姨就好,你叫什麽名字?”
棕發男人:“我叫莫文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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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晏來到靳尋的家裏,坐下後随意問了一句:“哥,姜哥怎麽不在?”
靳尋坐在對面沙發上,他往杯裏倒進紅色液體,推到靳晏面前才回答道:“他去隔壁房寫作,何況我們接下來的話題也不适合讓他聽到。”
“這是什麽?”靳晏看到這杯紅色液體時想起了那死在浴缸的男人,眉頭皺起,但是他還是拿起來抿了一口,入口的酸甜讓他眉頭皺得更深:“番茄汁?”
靳尋這邊則搖晃着手中的酒杯,他飲了一口紅酒,無視了對面熾熱視線,一本正經說道:“恩,番茄汁可以補充維生素。”
靳晏差點就信了他的邪:“哥,我也要喝酒。”
“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靳尋一句話就将他堵了回去。
随意聊了幾句後,靳晏才開始進入正題:“哥,我在電話裏提到的事是認真的。”
當年靳尋住進那家精神病院是只為位高權重或者擁有貴族身份的人群治療,那裏主治醫生名為荀烨,也是那家醫院的院長,在靳晏看來,如今靳尋康複足以證明了此人醫術高明,莫文涼的情況對方一定能治好。
靳尋神色平靜,他手指有意無意敲着沙發扶手:“請荀烨出來很簡單,只要大量的金額就可以,但是文涼的情況有到這個程度?前幾天我看到他還是比較正常的。”
“哥,算上九年前,他已經殺了我兩次。”靳晏語氣平靜,絲毫不覺得自己說出來的話多古怪。
可靳尋卻聽懂了,他頗有興趣的問:“第二次是在什麽時候?”
靳晏:“就在剛剛,他殺人後逃走了,我給你打電話後先把屍體處理幹淨,打掃浴室順便洗了一個澡,換了衣服才過來你這裏。”
“順帶一提,那個屍體和我長的一模一樣,這讓我感到惡心。”
靳尋聽完眨了一下眼,薄唇彎了彎道:“你感到惡心是因為仿佛看到死後自己的醜陋模樣,還是因為文涼其實是把那人當做你一樣殺了?”
靳晏感覺心裏被刺了一下,靳尋說得沒有錯,他不懼怕死亡,他所謂的惡心更多的是憤怒和痛苦,憤怒莫文涼欺騙他,痛苦莫文涼竟然像九年前一樣再次殺了他。
對方是真的瘋了,還是以為自己是不死之身的怪物?
靳尋看靳晏陷入了沉默,也沒期待對方答案,只是似笑非笑道:“一模一樣的人?看來他們已經忍耐不住了,你不擔心你家那位出事?”
“怎麽會呢?”靳晏扯着嘴角笑了笑,只是這個笑容算不上多溫暖,“我可從來沒有把他當做嬌弱的花朵捧在手心裏。”
既然得到靳尋的答複,靳晏起身打算離開,只是他剛走了兩步,像是想到了什麽又回過頭,拿起紅酒才往門口走。
靳尋挑眉:“喝酒不開車......”
靳晏擺擺手:“我拿回家和那個老古董一起喝,至于文涼那邊,哥你幫我多擔待點,至少不要讓我回來後得去監獄撈他。”
靳尋直直看着靳晏一會,才彎了彎唇:“如果你讓我在紅酒裏下一點東西的話我可以考慮。”
靳晏果斷拒絕:“那不行,老古董還沒宣布我是家族繼承人。”
兩人對視了一會,突然相視一笑。
靳晏舉起紅酒瓶,做出了舉杯的動作:“哥,祝你和姜哥幸福。”
靳尋保持着恰到好處的微笑道:“我也希望你能幸福。”
“我?不太可能,”靳晏眼眸像是覆蓋了一層灰色,九年前那場大火,灼熱的火焰燒在他身上的痛苦一直沒能褪去,時間治好了他表皮的傷,內裏的卻早已腐爛不堪,“哪天我真的死在他手裏,或許那個時候會感到一絲幸福吧。”
靳尋毫不留情的拆穿他那不切實際的幻想:“那是解脫,不是幸福。”
“也是,我期待可以解脫的那天,無論是他,還是我。”靳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