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那個蕭鳳大張旗鼓迎接的女子,是魔宮宮主,華如笙。
原來暮雨樓與魔宮早有勾結。
魔宮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一百年,卻在暮雨樓聲勢最旺的時候出現,目的如此明顯,那麽
,暮雨樓與魔宮之間,究竟是敵是友?亦或者,蕭鳳與華如笙之間,有着不為人知的秘密?
如果魔宮要重振其勢,蕭鳳要如何做出兩難的選擇,江湖,還是美人?
華如笙是魔宮宮主的消息一經放出,不過半日功夫,大大小小的傳言與猜測已經從玄都蔓
延至整個雲帝。
相較外界的鼎沸,暮雨樓樓內依舊安靜如常。
自衣衣來過暮雨樓那日起,一夕之間,有些事情似乎變了,但又仿佛什麽都不曾發生。
除了平日裏容顏妖冶的蕭鳳在悄然之間變得更加肆意張揚,行言坐議仍與平日無異,紅袍
萦玉,唇邊慣常地含着一抹魅惑衆生的笑,然每到人盡散去,兩泓眸波在映入曠闊的池水時往
往深不見底,仿佛有些時間無人明了的心事正随浮雲飄遠,一抹颀長的身影立于微風拂過的回
廊邊,寂寞如斯。
漸漸地,暮雨樓內不再有人提起衣衣這個名字,甚至曾經喜歡衣衣的那些廚房裏的廚娘,
也不再提起,好像這個人從來不曾出現在暮雨樓。
取代“衣衣”的那個名字,逐漸被換成“華如笙”,只是,暮雨樓內再也沒有了歡聲笑語
。所有下人待華如笙都非常恭敬,卻無法做到面對衣衣時的推心置腹。
‘啪’!
輕薄的小冊子被重重摔在桌上,窗外樹上的鳥兒驚地展翅飛離。
“你們都是怎麽辦事的?”簫鳳擰眉望着對面垂首而立的兩人,“葉冷秋人現在在哪裏?”
月應道,“半個時辰前從院內消失,只是……”
“只是什麽?”簫鳳單手扶在桌邊,緩緩站起身,身子微微前傾,落在月臉上的視線逐漸
移至臉上,“只是有人阻攔,追不得?”
宵宴擡眸,恰好對上簫鳳一雙幽深不見底的紅眸,“樓主的話,屬下聽不懂。”
“聽不懂,還是不想聽懂,你自己心裏明白。”簫鳳懶懶地直起身子,輕哼了聲,“你下
去吧,月留下。”
宵宴垂首,轉身離去前側眸看了眼垂首的月。
半缺的月高高懸挂在天際,被一片薄雲眼去光華,淡淡的灑進屋內,留下稀薄的光。
簫鳳繞出桌後,一手攏起袖袍,輕輕撥過燈芯,屋內燃起微弱的燭光。
月微擡眸,看着簫鳳的身影在燭光下暈出一圈朦胧的黃暈,愈發孤寂。
簫鳳許久沒有開口,月終于忍不住道,“樓主真懷疑宵宴?”
簫鳳輕笑一聲,側過身來,燭光映在他的側臉上,将一張魅惑的容顏勾勒得愈發鬼魅,“
覺得呢?”
月垂眸,“屬下認為當時的情況,即使追也只是徒勞,回來禀報樓主再另行對策,才是上
策。而且,冷秋宮的人善使毒,如果他們真的已經在玄都,他們在暗,我們在明,莽撞行事只
會傷亡慘重。”
語畢,屋內重新恢複沉寂。
在疑惑之際,月感到強烈到不容忽視的氣息拂面而來,引起周遭空氣錯動雜流,驀他擡首
,簫鳳一張妖冶的面龐近在咫尺。
月不由得後退兩步,“樓主。”
簫鳳負手而立,微微俯首,看着略矮于自己的月,笑得莫測。
“讓宵宴派人去追葉冷秋,我只給他三天的時間,若冷秋宮的人還沒發消失在玄都,那他
也不配繼續留在我身邊。”
“……是。”
“下去吧。”
月頓了頓,“那麽宵宴?”
你都說了他是冤枉的,不是麽?”簫鳳拂了拂袖,熄滅燭光,朝外走去,“我要去轉轉,
你是跟來,還是回去?”
月在簫鳳身後垂手而立,直到簫鳳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之下,才擡起步子走出房間。
園子深處的樹後急步走出一人,在月面前跪下,“管事。”
月在單薄的光下臉上凝出一抹憂慮,“再派兩個人,這兩日多注意宵管事。
“是。”
月蹙眉,“幹萬不可大意,也不能被覺察。若是被發現,你就不必回來了。”
垂首而跪的身影雙肩傲僵,“是。”
才不過幾日,衣衣越來越不想再開口說話,只自已知道,心底某個他方其實是種藏着一種
無法言出的浮躁與糾結,而那張曾經妩魅成禍的笑顏總會不時地出現在眼前擾人。
在這樣無法遏制的思念當中,孰對孰錯,便連問曾經的無奈、委屈、淚水一起被深理在心
中,不願面對。
自那日在廢棄的破屋回去後,她與落楚幽的話也越來越少,相顧之時,多為無言。
而落籠幽近幾日也是時常在外,并不常見,幾次見他匆匆從書房出來,與他擦肩而過時,
也只是淡淡一笑便離府,知道深夜才歸。
這樣也好,本就不知面對他時該說些什麽,這樣也少了些尴尬。衣衣漫無目的地在街邊游
蕩,一路走來,敏感地覺察到曾經繁華熱鬧的街市似乎變得稍微安靜了一些,但又似乎什麽都
沒變,只是午後人們都在休息罷。
在一家路邊的茶館坐下,點了一壺茶,配着甜點希望能減少腹中的饑餓。
緊挨的一桌上傳來竊竊私語,總是本意并不想窺探他人的秘密,但自恢複記憶後,變得越
來越敏銳的聽覺,常常令她感到無奈與困擾。
直到“簫鳳”二字傳入耳中,衣衣這才不由得揪起心凝神聽起來,然後落入耳中的便是“如笙
”三字。
無論在萬年前還是現在,當提及“簫鳳”時,提到的另一個人始終是華如笙,而不是她。
軟軟的小手握住茶杯,努力壓下胸口泛起的苦澀。
“你們說,這慕雨樓的樓主,究竟是要這江湖,還是美人?”
另一個低聲嘿嘿笑,“這就要看人家樓主在想什麽了。”
“簫鳳是什麽人,說不定華美人不但乖乖交出魔宮還會以身相許。”
衣衣驀地站起,凳子碰到身後方才低聲碎語的人,忽略身後轉來的謾罵疾步離開是非之地
。
伸手使勁按住胸口,那裏仿佛在毫無防備下突然被擊穿一個洞,黑沉沉地,空當無依,還
有一團寒霎人心的冰氣在其中徘徊不散,一整顆心好像從裏向外被寒氣冰刃拉出無數口子,血
一絲絲滲出,那麽清晰無處遁形的痛楚無法形容。
驀地被迎面跑來的人撞倒,嬌小的身子被撞到一旁的攤位,腰間撞上木板邊緣,傳來尖銳
的疼痛,卻始終不及心口那汩汩而出的傷口,這一撞,像是找到一個發洩的渠道,眼淚瞬間洶
湧而出。
“你!給我站住!”衣衣恨恨地轉身,小手使勁抓住那個撞完人後繼續朝前疾走的大個子
。
那人回頭,看着還不到自己肩頭的一個女娃娃恨恨地望着自己,煩躁地伸手去撥緊抓自己
的小手,卻發現那只小手抓的如此緊,“放開!”
“不放就不放!”衣衣用另一只手同樣抓住,似乎是拼了所有力氣也要讨個公道,“哪有
你這樣走路不看,撞完人連對不起都不說就走的人!”
大個子覺得眼前的人簡直就是無理率鬧,輕輕撞一下,至于哭成這樣麽。
大個子擡頭越過人群朝衣衣身後看去,像是看到什麽,急了起來,“你給我放開!”說着
,便伸手去拉衣衣,此時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看着哭成淚人的衣衣,開始指着大個子竊竊私語
。
衣衣看到圍觀的人對大個子指指點點,心眼兒一轉,哇哇大哭起朱,“你、你欺負人!”
大個子愈發着急,又擡頭看了眼,臉上突然出兒狠色,眼看擊出的掌就要落在衣衣身上,突然
一根極細的針射入他的手心,大個子臉色驀變,臉孔扭曲。
衣衣愣愣地松開手,趕緊解釋,“我沒碰你哦 … … ”
所有人都好奇地朝四周望去,不知道究竟是在千韻一發之際救了這個哭成淚人的小姑娘。
人群之中突然社出一條路,宵宴身後跟着幾人走了過朱。
“宴哥哥?”
宵宴朝衣衣微微一笑,看了眼大個子的手心,而後擡首朝一旁的酒樓二層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