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全新的開始

關亦輝的加班總是到夜裏十一二點才結束，陸風清趁他不在的這段時間，簡單收拾好了行李，匆匆搬離了兩人合住的出租屋。

他收拾行李的标準很簡單，只要是關亦輝用過的或穿過的東西一律不要，包括他自己的衣服。因為他不想再和關亦輝有任何瓜葛。

他在城市的另一頭找了一家小旅館暫住，之後換手機、找新住處，等一切都安頓下來，已經是一周以後。

新找的房子是一套精致的兩居室，位于五環外，價格也相應較為便宜。隔壁的主卧住着一名程序員，名叫李遲旭，瘦瘦高高的戴着一幅圓框眼鏡，看起來很好相處。

其實陸風清能夠下定決心和關亦輝做了斷，姜慧的邀約是個必不可少的催化劑。陸風清猶豫着給姜慧打了一通電話，确定她并沒有在開玩笑，一直吊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原本他都已經想好，如果姜慧是在開玩笑，那他就随便找家影樓做攝影助理，不過既然姜慧是在正經邀請他去樂娛集團工作，那自然再好不過。

新一周的早晨，全新的開始。

由于換了新環境的緣故，陸風清的心情很是不錯，甚至有點剛畢業時對未來充滿期待的狀态。他站在玄關處的穿衣鏡前整理領帶，李遲旭端着一杯牛奶在他身後問道：“開始上班了？”

兩人一起住了幾天，已經熟悉起來，李遲旭知道陸風清最近換了新工作。

“對。”陸風清微微揚起嘴角，再三确認沒有遺漏任何物品後，對李遲旭道：“我公司遠，先出發了。”

樂娛集團的總部位于二環內，坐直達的公交至少一個小時才能到。陸風清住的地方離公交始發站近，一上車便找到了座位。他不想浪費路上的時間，于是從挎包裏拿出一本時尚雜志，習慣性地分析起上面的照片來。

可以說，陸風清的理論經驗非常充足，但也僅限于理論經驗。工作兩年來，他幾乎沒拍過正經的人像照，一是沒有模特，二是也沒那個環境。

姜慧邀請他去樂娛做攝影師，肯定是給藝人拍照，但不得不承認，以他目前的水平，難免有些心裏沒底。

行駛在專用車道的公交車就像是擁有特權的貴族階級，在早高峰時期鄙夷一切堵在路上的小轎車。

順利抵達樂娛總部的時間剛好，陸風清在一樓的前臺做好登記，接着随上班的人流一起走進了電梯裏。

甲級寫字樓的電梯空間很大，堪比星級酒店。姜慧的辦公室在28樓，陸風清見電梯面板上的按鈕至少被按下了十多個樓層，知道一時半會兒到不了，于是便拿出雜志繼續看起照片來。

翻開新的一頁，陸風清的動作一頓。

竟然又是莫月朗。

這人工作可真拼。

陸風清在心裏感嘆了一句，接着用黑色簽字筆圈出照片四周可能存在的光源，并将光線分割出來，用箭頭彙聚到了莫月朗臉上。

莫月朗那張帥臉就這麽被黑色的箭頭給戳成了靶子。

分析完光源，電梯上行的進度也不過才到六樓。兩個員工在六樓下了電梯，然而外面卻蜂擁而入六七個衣着統一的靓麗小女生。如果陸風清沒有猜錯，這些女生應該是樂娛的練習生。

電梯裏本就不算寬松，這些女生擠進電梯之後，所有人不再能保有舒适的距離，全都擠到了一起。陸風清被迫後退了一小步，不小心撞上了身後的一堵肉牆。

他趕緊回頭說了一聲“抱歉”，結果視線不偏不倚地對上了一雙灰綠色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是一個頭戴黑色棒球帽的男人，整張臉被黑色口罩遮住了大半，看不清長相。陸風清的身高不算高，但也絕對不算矮，然而這個男人比他還高了大半個頭，俨然有一米九以上。

男人被道歉也沒有應聲，只是淡淡地垂下眼眸和陸風清對視。

樂娛總部裏最不缺的就是藝人，陸風清并沒有想探究這人是誰，在轉回來時，他心想現在當明星可真不容易，連男藝人都得戴美瞳。

練習生最後在18樓下了電梯，随着樓層繼續往上，電梯裏也越來越空。

陸風清重新拿起手上的雜志，想分析布景，但見電梯已經快要抵達28樓，他便随意地用黑色簽字筆在莫月朗的臉上畫了一個笑臉，然後将雜志和筆夾在腋下，等候電梯提示音的響起。

28樓和其他樓層不太相同，一出電梯便是前臺，地上鋪着厚重的地毯，不似樓下那般吵鬧。

陸風清直直地走向前臺說明了來意，在秘書用內線電話通知姜慧時，他随意地看了看四周，只見剛才那個男人也在這一層下了電梯，不過看他前往的方向應該是衛生間。

“陸先生，請跟我來。”秘書挂斷電話，對陸風清露出職業微笑，拉回了他的視線。

陸風清直到這時才真正緊張起來，畢竟接下來要見的可是他未來的老板。他把腋下的雜志裝進挎包，重新整理了一下肩帶，接着跟在秘書身後來到了姜慧的辦公室。

今天姜慧穿着一身米色的職業OL裝，垂地的西褲打造出筆直的腿型，彰顯出一股幹練的灑脫。陸風清按照姜慧的指示在待客沙發上坐下，拘謹地打招呼道：“慧姐早。”

“早。”姜慧放下手中的文件，來到陸風清對面坐下，雙腿交疊，言笑晏晏道：“怎麽樣，環境還不錯吧。”

這一整棟寫字樓都是樂娛集團的産業，沒有亂七八糟的閑雜人等，環境當然不錯。陸風清點了點頭，仍有些緊張：“挺好的。”

“那就好。”姜慧不再說客套話緩和氣氛，而是直接進入正題，對陸風清攤開手掌，“簡歷呢？”

雖然這份工作基本上已經說定，但姜慧身為老板，自然需要了解員工的背景。

陸風清從挎包裏拿出整整齊齊的兩頁紙，畢恭畢敬地遞到姜慧手裏。這份簡歷實在是乏善可陳，他不由得捏緊了挎包一角，生怕姜慧問他為什麽會選擇狗仔的行業。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姜慧似乎對這份簡歷并不怎麽感興趣，只是大致掃了兩眼，便扔到茶幾上，轉而看向陸風清問道：“你有女朋友嗎？”

“女朋友？”陸風清愣了一瞬，不明白工作場合怎麽還要牽涉情感問題，但他還是老實答道：“沒有。”

姜慧緊跟着又問：“一直沒有？”

這時候陸風清隐隐覺得不對勁了，他猛然想到姜慧和季尊的包養關系，又想到在停車場裏姜慧放過他的理由，心裏驟然生出了不好的想法。他抿了抿嘴唇，努力壓抑內心的忐忑道：“沒有。”

“這樣。”姜慧笑了笑，眼裏流轉出暧昧的光芒，“不考慮找一個？”

陸風清的工作和娛樂圈相關，盡管他一直游走在圈子的邊緣，但多少也聽聞過暗地裏那些不可告人的肮髒交易。姜慧的暗示已經很明顯了，這哪是讓他來工作，明明是讓他來獻身的。

陸風清第一次遇上這種事，一時間竟有些摸不準到底該假裝沒聽懂，還是該直接挑明拒絕。不過他到底還是太年輕，殊不知青一陣白一陣的臉色早已出賣了他，姜慧挑了挑眉，語氣驟然改變：“怎麽，我配不上你？”

陸風清呼吸一滞，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兩個字：“慧姐……”

姜慧用手撩了撩耳邊的大波浪卷發，不在意地說道：“想上我床的男人可多着呢。”

陸風清相信這不是假話，但這些男人裏絕對不包括他。反正橫豎都是死，早死早超生，他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對姜慧道：“慧姐，如果你是想包養我的話……”

話剛說到一半，辦公室的大門突然被人推開，一個身穿淺灰色寬松襯衣和黑色休閑長褲的男人邁着長腿走了進來。

這身裝扮陸風清很眼熟，剛剛下電梯時他才見過。不過他十分迷惑的是，為什麽這個男人會頂着一張莫月朗的臉？

至少在原地呆了五秒之後，陸風清才猛然反應過來——

這個正朝他走來的男人，就是莫月朗本人。

他摘下了帽子和口罩，英俊帥氣的臉龐比照片上還要攝人心魄，像是塞壬的歌聲一般，哪怕是對帥哥完全免疫的陸風清，也不由得心底一顫。

通常身高超過一米九的人總會給人身材魁梧、人高馬大的印象，但莫月朗不一樣，他身材偏瘦，線條流暢，腰背挺得筆直，似乎一切都恰到好處。

莫月朗和姜慧打了聲招呼，兩人熟稔地說了幾句話，然而一旁的陸風清完全沒聽進去兩人在聊什麽，因為他的注意力飄到了奇怪的地方。

不知為何，莫月朗的襯衣口袋裏別有兩支筆，一支是花紋繁複、一看就價格不菲的鋼筆，而另一支卻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黑色簽字筆。

兩支筆的組合實在太奇怪，就好像一邊吃着昂貴的法餐，一邊又喝着親民的二鍋頭，強行把兩種不搭調的東西給揉在了一起。

陸風清的腦子裏不由得閃過了一個念頭。

怪不得時尚是個難以理解的東西，因為你永遠搞不懂走在時尚前沿的人到底在想什麽。

“我包養你，然後呢？”

姜慧的聲音由遠及近，及時把懵圈的陸風清給拉回了現實。他愣了愣，沒想到姜慧竟然會當着莫月朗的面繼續剛才的話題，并且還故意把話說得這麽暧昧。

莫月朗順着姜慧的視線看過來，臉上仍舊淡淡的沒什麽表情。原本只能在海報上見到的人莫名其妙出現在眼前，還這麽直直地看着自己，陸風清頓時感覺臉上火辣辣的，趕緊解釋道：“不是，慧姐，我沒有這個意思，如果你是因為這樣才邀請我來樂娛工作，我看……還是算了吧。”

“算什麽？”姜慧噗嗤一下笑出聲，對身旁的莫月朗道：“這傻小子，逗他他也信，還真以為我要包養他。”

……逗？

陸風清又懵圈了，實在是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行了，去25樓人事處報道，會有人安排你工作。”姜慧好不容易收起笑容，對陸風清揮了揮手，看樣子是要和莫月朗談正事。

陸風清自然不想多待，工作的事總算落定，他生怕又出什麽變故，趕緊站起身，對姜慧點頭鞠躬道：“謝謝慧姐。”

轉身離開時，陸風清無意之中瞥到莫月朗的視線還停留在他身上，他又不好直接無視，便微微偏過頭，對莫月朗禮貌地點了點頭。不過直到辦公室的大門重新關上之前，他總感覺那道視線似乎一直都沒有收回去，盯得他後背發麻。

當然，或許是錯覺也說不定。

走出辦公室後，陸風清拍着胸口重重地呼了口氣，像是渡劫歸來一樣。而就在這時，他猛地想到了一件事。

完了，他剛才在電梯裏把莫月朗畫成了箭靶子，還在他臉上塗鴉了一個笑臉，這人不會記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