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還你?這個月我換了套新弦,零花錢用完啦。”
“少扯淡,”譚宗明又去摟小孩兒肩膀,這次做得自然一點兒了,“你既然叫我哥,那哥給你買的就拿着,零花錢沒了不要緊,找我要。”
曲和先點頭後搖頭,沒說話,視線斜斜從頭盔風鏡後面投出來,看得譚宗明有點心虛。他心裏有鬼,經不住這麽雙清澈得像汪潭水似的眼睛探究,索性拖着曲和往外走,“走走走,陪我撸串去。”
第二天曲和原打算自習課就在教室裏寫作業算了,譚宗明拎着幾張卷子來找他。
“走,去音樂教室,我還沒正經聽過你拉琴呢。”
曲和頭前進去的時候屋子裏已經有兩三個人,吹薩克斯和吹笛子的一看曲和後面跟着譚宗明就拎着樂器溜走了,打架子鼓那個看看教室角落裏的鼓,又看看一臉明擺着不耐煩的譚宗明,最後也木着臉出了教室。譚宗明把門反鎖上,笑眯眯把底下帶輪子的大提琴琴盒推過來,“能點歌嗎,先來十塊錢兒的。”
曲和興致勃勃往琴弓上抹松香,“哇,感覺好像狐假虎威啊,譚老大一來,世界都清淨多了。”
“诶——呦,小狐貍。”譚宗明捏捏他耳朵,“拉得不好聽就扒了你的皮做圍脖。”
是舒曼的夢幻曲。大提琴的音色低沉宛轉,譚宗明退後兩步,靠在窗臺上無聲地打着拍子,而曲和微微阖着眼睛的沉醉表情确然如夢如幻,傍晚的陽光在他鼻翼颌下投出金紅色的陰影。有那麽短短一分鐘,譚宗明覺得大概就這麽看着曲和也可以算是某種幸福,然後一首終了,曲和執弓的右手在空中停住,手背上剛才因為用力微微凸起的青色血管又退回皮膚下面去,垂下的睫毛重新揚起,像在亞馬遜掀動翅膀的蝴蝶,在譚宗明心裏卷起小小的風暴,把上一分鐘的念頭全盤推翻。
他想要的遠比這麽看着他多多了,一切可能發生的關系都必須發生。
“鼓掌啊?聽傻了?”曲和晃晃膝蓋,連着琴也跟着左右轉了轉,“再往後就是基礎練習了,算不上好聽,你還聽嗎?”
“你練你的,我做我的。”音樂教室裏沒有桌子,譚宗明拖了張琴凳到窗邊鋪開練習卷,覺得大概需要買幾張大提琴的唱片補補課,“待會放學正好一塊走。”
學校裏最熱鬧的時候永遠是放學,尤其是剛打鈴那十來分鐘,幾千人呼呼啦啦地從校門裏往外湧。譚宗明一般要稍微晚一點走,今兒他卡着放學鈴回教室,收拾好書包往肩上一挂,手抄在衣兜裏打算下樓找曲和。一個膽大的妹子在側樓梯纏住了他,站在低一點的臺階上仰臉做純真嬌羞狀,問能不能順道送自己一段。
“你外校來複讀的吧?”譚宗明摸了根煙叼上,順手把錢包掏出來拿了張二十塊,挺平常地看了她一眼,“我那車從來不帶女的,出門兒打車去。錢不夠我借你,還不還都行。”說着把鈔票居高臨下遞到女生鼻子前頭。妹子臉上的嬌羞變成尴尬,眼看就要哭出來。譚宗明沒有旁的表示,往邊上繞開一步,邁下臺階去。
曲和靠在哈雷邊上等他,正在打電話。他媽媽說今天加班回去的晚,讓他自己吃飯,又囑咐他好好做作業不要上網之類的。曲和壓着滿懷喜悅之情莊嚴肅穆地哦了幾聲挂斷,立即原形畢露,“啊——今天自由了!freedom!!”
譚宗明被他突如其來的孩子氣逗樂了,“自由到幾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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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和肉眼可見地蔫下去一點點:“九點半。”
“教你騎哈雷,”譚宗明拍拍摩托車的油箱,“或者帶你飙車去,選一個。”
“我選擇困難,兩個都想選。”曲和麻利地戴上頭盔,拉下風鏡之前沖他調皮地眨眨左眼,“所以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譚宗明心跳都他媽錯了好幾拍,于是特別正義地想,這小子這麽會用眼睛放電就不要放出去霍霍別人了,犧牲我一個平安千萬家。
#今天的标題主要證明我也是文藝的
#打情罵俏你以為就不需要天分了?
#艾瑪我什麽時候才能污他們啊打滾
7 寫了一萬五千字,他倆認識兩年多才有第一個湧抱!
離期末考試還有兩周的時候,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譚宗明埋頭在越來越厚的卷子裏做得不知今夕何夕,連曲和敲了兩下窗子都沒聽到,還是同桌告訴他的。
“哥,我們班今天集體活動,你別等我了啊。”
“打雪仗?堆雪人?”譚宗明看看外邊地上積了薄薄一層的雪,“年年下雪,有什麽新鮮的。別去了,我領你吃好吃的去。”
“哎呀,老不參加班級活動不好,顯得太傲了不合群,”曲和鼻子皺皺做個怪相,“你以為我是你啊譚老大?也不對,應該是校長老大你老二,譚老二——盒盒盒盒盒!”
看他胡說八道樂不可支的那個樣子,譚宗明作勢擡手要去拍他後腦勺,曲和又縮着脖子抱着腦袋躲:“哥!我錯了哥!別打別打!”
譚宗明下不去手真打,轉而彈了他一個腦嘣,“還反了你了。”
曲和笑得不行,上課鈴也正好響了,他拔腿就往樓梯跑,還不忘回頭喊一句:“哥下雪天你騎車小心點啊!”
譚宗明也笑着沖他擺擺手,意思是知道了,然後看小孩兒三步兩步沖下樓梯,心裏有點淡淡的不是滋味:曲和的世界不會只有自己一個人,他會長大,會接觸更多的人,交更多的朋友,看更廣闊的世界,有無數個選擇,那時候他會願意和自己一起走下去嗎?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簡直無法相信自己也有這樣多愁善感的時候,一定是因為今天又老了一歲的關系。
曲和班級組織一起去KTV唱歌來着,俗歸俗,每個高中班級都免不得要來這麽一回。四五十半大姑娘小子聚在一塊分分鐘能把包間的房頂掀了,不知是誰的主意,又要了好幾箱的青島,真心話大冒險國王游戲混在一起玩,輸了的喝酒也行唱歌也行。曲和這人吧,中二病好了以後脾氣其實挺随和,還帶點人來瘋,而且文體都有特長,在班裏人緣好得很,這時候自然就被集了火。
他平常跟譚宗明混在一起,吃食堂小炒都算是憶苦思甜,啤酒雖然喝得不多,也把口味養得刁了,青島是喝不慣的,就選了唱歌。一首唱完,本來鬧哄哄的包間裏竟然短暫安靜了幾秒,妹子們如夢方醒地鼓掌叫好,又起哄要他再來一個,鬧得曲和有點不好意思,第二首完了無論如何不肯再唱,回到沙發上挑了瓶無糖烏龍茶慢慢喝。
“曲和,高三的譚宗明真是你哥呀?你倆為什麽不一個姓啊?”
“對對對,據說他家超——有錢,那個摩托車幾十萬,是不是真的?”
“诶還有還有,他天天放學帶你,”第三個女生捂着嘴噗噗笑起來,“好幾個高三女的都可讨厭你了。”
凡是妹子沒有不愛八卦的,這話誠不我欺。曲和被一片吱吱喳喳吵得不行,又有幾個男生為了吸引妹子的注意力上去唱歌,鬼吼鬼叫的,聽了更頭疼。他摸了根煙點着,身邊的妹子大驚小怪地抽了口冷氣,眼睛瞪得老大,“曲和!你會抽煙啊?”
會抽煙奇怪嗎,表情像我吃人了似的,就像你們從來不知道我跟誰混一樣。曲和覺得這些人沒勁透了,幼稚又無趣,還他媽裝逼,開始有點後悔非要來參加班級活動,本來他可以和譚宗明一起玩點有意思的,比如打幾局斯諾克——這兩年他已經打的很像那麽回事。哪怕一樣是唱歌呢,至少譚宗明唱的比這些野獸派嚎叫好聽多了。
這一比較,就更不想和這些人呆一塊兒,曲和從沙發上把自己的羽絨服拎出來穿上,和班長說了聲就溜了。
天已經黑得差不多,雪也越下越大,他在公交車站等了會兒,夾在人堆裏上了車,抓住車頂垂下來的拉環。其實不抓也不要緊,人人都穿得厚,又擠擠挨挨在一處,像罐裝得太滿的沙丁魚罐頭,轉身已經是件大工程,絕不會有跌倒之虞。這條線路經過學校,曲和遠遠望着教學樓黑黢黢的影子出神:時間過得真快,好像夏天還是上個星期的事,轉眼已經下雪了。
然後他看見操場邊上隐隐約約有一點微弱的紅光閃動,明明暗暗地映出依稀人影的輪廓,是個在抽煙的人。不知怎的他瞬間便認定那是譚宗明,想打電話确認一下,胳膊又被牢牢地擠着拿不出來。車到站了,晃晃悠悠地停下開門,曲和猶豫了一兩秒,摩西分海似的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