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所謂“為人師表”
把時歸送回公寓的時候已經近十點,時歸為了上班方便,買的是學區房,周邊都住了好多學生,十點鐘正好是他們晚自習放學的時候,下車的時候有學生路過她身邊,跟她打招呼,笑得暧昧:“老師好!”
時歸笑着點頭,許鄞澤降下車窗跟她道別,有眼尖的學生看出是他,一瞬間就變得激動起來,然而又不敢走過來,心裏于是理所當然地猜測——許老師……時老師……許老師送時老師回家……許老師還未婚時老師還未嫁……于是第二天六班學生的嘴就閑不住了,流言在民間洶湧澎湃,然後……總會傳到一些人耳裏。
這個“有些人”,是六班的政治老師。
這個政治老師很親民,所以學生們什麽話都肯說,于是這節政治課講到跑題的時候——那時候他在講有關于整個G中的所有教師夫妻,一個嘴快的男生就問:“張老師,一班的許老師是不是在追我們時姑娘?”
時姑娘這個外號由來已久,原因是時歸年輕漂亮,和傳統的高三數學老師相差很多,學生們為了展現他們老師的與衆不同,就給起了這麽一個酷似青樓美人的昵稱,張衍是早就知道的,可他聽完這句話之後臉色立馬就變得極為古怪,先是楞了,然後是想笑又不不太方便笑的糾結,最後抽搐着嘴角反問了一句:“你們從哪兒聽來的?”
底下學生心領神會,都不約而同地笑了,張衍故意欲蓋彌彰:“哎我可不是默認啊,我哪裏清楚你們老師的事?”
有學生開始調皮搗蛋拆他的臺:“張老師又來了,你不是和許老師是好基友嘛。”
張衍對這個誇張的詞彙哭笑不得,手臂撐在桌子上,皮笑肉不笑:“小朋友不要亂用詞,要不要我去請楊大師來教你們造造句啊?”
“楊大師是語文老師,沒用的,張老師你還是去請rose吧!”
話音剛落大家笑成一團,誰不知道隔壁班的英語老師和張衍也是一對教師夫妻,張衍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現在這些孩子,都是淘氣包。
終究抵不過四十幾張嘴,張衍說不過的時候就回歸課本,開始講政府的性質,在聽學生們讀書的時候,他心裏卻想着:難道許鄞澤真開竅了?知道再不出手就可惜了?可是怎麽也不通知後援團呢?他不知道有rose啊之類的故人幫忙會事半功倍啊?真是越活越過去了。
“老師,老師?你別再換表情了,我們都背好了,您可以開講了。”政治課代表好心提醒。
張衍尴尬,立即正了臉色,拿起學案卻又突然像是想到什麽,就問:“你們覺得許老師和時姑娘配不配?”
大家有的驚訝有的笑噴,還有更多人異口同聲:“天生一對——”
張衍這回滿意了,這節課一直到下課都沒再跑過題。
張衍下了課就直奔教工樓,數學一組裏老師差不多都去上課,就剩許鄞澤,他也就大大咧咧地一進門就坐下,許鄞澤瞥了一眼他,手上的計算沒有停,卻問:“什麽事?”
張衍無奈:“你能不能不要用這種跟學生講話的口氣對我說話。”
許鄞澤哦了一聲:“有什麽事嗎?”
“去你的!”
許鄞澤淺淺笑了笑,張衍徑自說:“你最近和時歸……”
許鄞澤手裏的筆頓住,緩緩擡頭:“怎麽?”
張衍一聽這回答就知道有情況,笑得陰險:“你還問我怎麽,我還想問你呢,是出去約會碰到學生了?都打聽到我頭上了。”
許鄞澤無奈,伸手扶上額角,嘆息着道:“真八卦。”
張衍陰恻恻一笑:“要不是你們太高調學生能知道嗎?”
“我說的是你。”
張衍把書拍到桌子上:“好好說話啊,要不然我和半夏可不幫你。”
rose的中文名也是植物,半夏,文藝到叫出口都不太适應,每次張衍這麽叫他老婆的時候他朋友基本上都無視,許鄞澤這回卻接話說:“哦?我也沒打算請你們出馬幫我,自己想要的東西,自己獨自争取就好。”
張衍嗤之以鼻:“你作為一個數學老師呢,談争取很能讓人信服,但是作為一個要追妹子的單身老男人,你追了兩年都還在原地踏步,真的是有點對不起黨了。”
許鄞澤乜了他一眼,神情說不出來的別扭,明明很不願承認,潛意識裏卻覺得他說的就是事實。
張衍忽然就很端正地問他:“許鄞澤,你到底喜不喜歡人家姑娘,已經耗了這麽多年,再耗下去她等不起的。”
聽到張衍這麽問,許鄞澤忽然就想到昨天時歸對他說的那些話,事實上他并不很篤定那是氣話,因為只要是真的喜歡,哪怕是千分之一的失去的機會都會讓他覺得惴惴不安,就好比昨天晚上回去,一直作息規律的他,失眠了。
滿腦子都是她那句:我不要喜歡你了。她畢業後以一個全新的身份來到這所學校,走過他的歷程,他以為可以等她磨練得好了——也不過就這兩年時間——等她明白了他的生活,等她和他同事這麽久看清楚想透徹,給她反悔的機會讓她全權決定究竟要不要和他在一起……他都會等着她,要是她仍舊執着,他就準備在這之後去告白,這一生中鮮少沖動,可就這一次,放棄終歸太可惜,可若是她後悔,他也就認命,畢竟在她之前,他對婚姻就是冷冷淡淡的。
他沉思片刻,像是對一道數學難題的斟酌,他正要回答的時候,門突然被推開,兩個人同時往門外看,看到的是一邊擦鼻子一邊往裏面走的時歸,手裏還捧了一大打卷子。
張衍正式的表情立即松動,看着她狼狽的樣子,看到許鄞澤起身接過她手裏的東西,還體貼地給她倒了杯熱水,就說:“喲,小姑娘,怎麽了?身體不舒服?”
許鄞澤拿過她手裏的紙巾,從口袋裏取出手帕遞過去,直接就替時歸回答:“她有鼻炎。”
張衍拖長了聲音哦了一聲,還說:“這麽了解啊。”
時歸虛弱地擺手,甕聲甕氣地:“這回是真着涼感冒了。”
說完就打了個噴嚏。
張衍注意到許鄞澤皺了下眉頭,聲音也帶上了稀罕的不易察覺的着急:“這個天感冒可大可小,有沒有去醫院?”
時歸眄着他:“沒事的,我會吃藥。”
許鄞澤還想說什麽,時歸已經又說:“對了,我是來給你送一到三班的周練的,昨晚上才趕好,你清點一下你班上的。”
許鄞澤卻答非所問:“有沒有頭疼,或是別的感冒症狀?”
時歸無奈:“沒有沒有,我感冒除了鼻塞沒別的了,你別問東問西跟我哥一樣。”
許鄞澤噎住,張衍卻笑出聲來:“得,被嫌棄了。”
許鄞澤也不理睬他落井下石,對時歸說:“下班後就去看醫生知道嗎?要是發燒的話得趕緊挂水。”
時歸瞪了他一眼:“你是擔心我拖慢數學組的進度吧,那我病了你替我代課好了,省事又省心。”
她這麽冷嘲熱諷,許鄞澤多少有些不快,然而兩年來早已習慣,只是說:“那随便你。”
時歸臉立即就黑了,氣呼呼地起身推門頭也不回走掉。
張衍還處于未知覺的狀态,半晌才問:“你們倆這算是吵架?”
許鄞澤哼了一聲,拿起一張卷子就坐下來看。
張衍湊過去:“那你就真的随便她?”
許鄞澤從試卷裏擡起頭,眼神變了變,終于頹喪地往椅背上一倚,揉了揉眉心:“我還能怎麽辦?”
張衍無話可說,沉默了一會兒,許鄞澤正想繼續審閱卷子,他卻說:“認識你這麽多年,我還沒見過你有這麽容易被激怒的時候,許鄞澤,你承認吧,你在乎她。”
許鄞澤握筆的手就僵在那裏,維持了很久,很久之後,在草稿紙上劃下一道長長的痕跡。
“也許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