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等胡言亂語,本宮才不會相信呢。蕭非凡的爵位和我父母的死後谥號不同,前朝皇裔向來是敏感之至的棘手事,我就不信陳文昊會為了讨好本宮而力排衆議。只怕是群臣廷議妥當,拟封安樂伯,一轉身卻又來向本宮賣好了。陳文昊拿這些事情哄騙女子,若是本宮真是無知婦孺,早被他騙得一愣一愣的了。
只是本宮現下雖然知道他底細,卻也不好揭穿。我們總得給九五之尊一個臺階下,不是嗎?
于是本宮微微低頭,一副半推半就的模樣。陳文昊早已會意,面上大喜,撲了過來,抱住本宮就是一陣亂啃。
然而這親吻之道,實則頗有講究,唇舌交纏之際,卻是一門學問。
本宮被他牙齒磕得生疼,不由得猛地将他一推,逃出了他的掌控。
陳文昊猝不及防,後腦勺撞到床架上,當下便又沉了臉:“怎麽,不喜歡?”
“是。”他技術太遜,本宮自然不會跟他客氣。
誰知聽到本宮這麽誠懇的回答,陳文昊便怒了:“哪裏這麽多事!朕看崔伯言和楚少銘親你的時候,你那模樣,倒是樂意得很!”
我心中一驚。這、這、這、這又從何說起?再者本宮私下裏的閨房之樂,他如何知道?大周文皇帝你的主業難道不是皇帝,竟是一名偷窺狂不成?
本宮低頭想了一想,撲哧一聲,卻笑了。
“第一次啊?”我問,本公主有九成的把握,這位風流好色的大周皇帝只管自己下半身風流快活,卻對別的花式,一無所知。
陳文昊居然微微紅了臉,一副惱羞成怒的模樣。“蕭夕月你沒羞沒臊!這種事情也是你問得的嗎?”
啧啧,這就是名門世家和暴發戶的區別了。像崔伯言這種公子哥,房.中.術是必修科目之一,故而理論純熟,若非崔伯言父母早亡,他又生性清冷,只怕房中早收了一個兩個屋裏人供他實戰演練了。而陳文昊和楚少銘,則沒這種好運了。楚少銘還好些,幸運地在最好的年華裏遇上本宮,總算沒有耽誤時間,陳文昊結缡都七年了,光嫡生子女都有三個,卻還什麽也不懂,被他後院的那些女人縱容,養成了一大堆壞習慣。
本宮想着這些破爛事,只覺得任重而道遠,只能千裏之行,始于足下,一點一點的糾正他了,于是心境頗為寥落。
可是陳文昊卻愈發不滿起來。
“怎麽?提起楚少銘,你的魂兒又飛了?”他惡狠狠地道。
本宮懶得跟他解釋。本公主只是趁他不備,用手麻利地勾住他脖子,向他的唇覆了上去。
那一瞬間,本公主清晰地看到,陳文昊神情竟然頗為慌亂,然後,微微閉上了眼睛!他這樣的反應,實在是大大出乎本宮的意料之外,于是,本宮的興致越發高漲起來。
接吻這種事情,其實是頗為講究技巧的。
本宮的技術,自然是在長期的實踐中一點一點磨練出來的,和陳文昊這種抱殘守缺、頑固不化的人不好比。片刻工夫,原本像一座冰山一般臭着臉的陳文昊便融化在本宮的吻裏,他很快便動了情,開始很重地喘氣,還不由自主地扭動着身子,妄想和本宮貼得更緊一些。
然而,本宮正在專心致志地教學,原本就有幾分重心不穩,身子發軟得厲害,被他這麽一動,便再也支撐不住,雙雙滾做一團。
陳文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微微直起身子,便想動手解開本宮的衣服,當然被本宮眼疾手快地阻止了。
“怎麽?到了這個時候,你要反悔?”陳文昊眼神一暗。
反悔反悔,反悔個屁!文皇帝你都快成驚弓之鳥了你知道不?
本宮于是斜斜看了他一眼,眼風裏媚态橫生。陳文昊這個好色鬼自然是立馬看呆住了。
“又怎麽了?”他聲音裏有幾分暗啞。
“你……崔伯言做的比你好。”本宮很是直白地說道,見他處在暴怒的邊緣,馬上又湊上去親了他一口道,“不過,我會教你。”
本宮這懷柔的手段恰到好處,陳文昊的眉目漸漸舒展開來。
“朕有四女三子,崔伯言膝下空虛,孰是孰非再明白不過了。”陳文昊昂然道,見本宮嗔了他一眼,立即話風一轉,“不過,既然你這麽殷勤,朕便勉為其難地見識一二,倒也無傷大雅。”
作者有話要說: 雨後婷院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8-17 01:24:18
謝謝!
☆、降伏(中)
陳文昊除下衣衫,露出結實的背脊,大抵是常年在馬背上的緣故,居然一絲贅肉也無。
然而本宮卻只留意他肌膚的顏色。猶記得昔年賜他辣椒面時,一身肌膚,從臉到脖子,再到手,通體雪白一色,羨煞旁人。如今天光大亮,細細看時,卻見周身是淡淡的小麥色,泛着健康的光澤。
如此甚好。
本公主的驸馬崔卓言號稱肌膚如玉,膚色堪與本宮比肩。于是昔年我便常常勒令他尋一處無人的所在,曬日光浴,避免一時不慎,他白過了本宮去。
須知黑白之事,非黑即白。遙想雕花大床之上,一對人兒糾.纏,一黑一白,若是黑的那個是本宮,情何以堪。縱使崔伯言不以為意,然而本公主頭頂着天下第一美人的名頭行走江湖,卻是頗為計較這個。
陳文昊見本宮盯住他看,不覺有些得意,賣弄道:“怎麽?看傻了?朕在漠北大營裏足足曬了一年多,比崔伯言合你心意吧?”頓了頓又說:“你這女人倒也奇怪。世人皆以白為美,偏你口味獨特。”
原來是這樣。本公主自然明白,自楚少銘凱旋回京之後,聖眷甚隆,倚重他拱衛京師,本宮也舍不得放他走,于是這鎮守漠北大營的重任,便由陳文昊主動請纓得了去。
兩年裏小仗大仗打了十幾起,昭靈皇帝也壓制他不得,于是不得不晉為大将軍,橫豎陳家黨忠心得很,他原本是有實無名,如今卻是更加名正言順而已。
更為可氣的是,陳文昊期間兩次探親,于造人大計也沒有拉下,不過盤桓了十數日,他的妻妾便有了身孕。如今陳文昊最小的那個女兒,便是鄭蓉錦所出。
“還會白回來的。”我聽見自己嘆息一般地喃喃說道。
陳文昊便怒道:“蕭夕月,做人切不可貪心!朕如今是一國之君,非昔日可比,怎會再為了讨好你再做下蠢事?”這便是承認,昔日種種,卻是有意讨好,想厚着臉皮做個入幕之賓了。
卻又炫耀似的展示了一圈道:“朕比楚少銘,卻又如何?”
他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這麽一問,本宮便有幾分失神,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
楚少銘是邊陲之地土生土長的,如同被前世裏那些美黑燈照過了一般,黑得滋潤,黑的細膩,水珠滴在他肩頭,自會沿着身體一路滾落下來,質感滑膩,整個人便有一種異域風情般的狂野美感,令人朝思夜想,輾轉反側。
平心而論,崔伯言俊秀,陳文昊英挺,故而早年有“帝都雙璧”的稱號。然而楚少銘的帥氣雖然非時下流行的常規審美,卻在群英荟萃的京城重地獨樹一幟,引得無數少女競為折腰,其魅力亦不容小觑。
“你有眼無珠,被那小子迷住了,朕此時問你,自然是問不出個究竟來的。”本宮正在想着該如何措辭,好哄得這位自負的文皇帝龍顏大悅,哪知道他壓根都沒有給我比較和思考的機會,很快打斷了我的話,惡狠狠地撲了過來。
“停。姿勢不對,重來!”我連忙喊道。
其實坦白來說,陳文昊除了自負了點,嘴巴上讨人厭了點,卻是十分認真好學。本宮耐着性子,将其間的力度、節奏、方位、角度、要緊之處娓娓道來,他雖然說着麻煩啰嗦,不要不要,實則聽得頗為用心,演練之時很是賣力。
不多時,本宮就能明顯感覺到他的進步:盡管起承轉合等細微之處猶不盡人意,然而他于此道的天賦已經嶄露頭角,時不時可以顯示出幾分和崔伯言、楚少銘不同的峥嵘氣象來。于是本宮不由得驚喜莫名,暗中斷定:此子成就不可限量。
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看着他這般殷勤,饒是本宮先前對他厭惡非常,恨不得千刀萬剮、挫骨揚灰而後快,此時卻禁不住有幾分心軟起來。
本公主原本是個善心人。于是這個當口,不免想起來日後真相大白、刀劍相向之時,思及今日之事,該以何等心情面對?是否能狠下心腸?陳文昊會不會因此,恨本宮入骨?
“專心些!”本公主正在為未來的遭遇而傷感,突然感到臂上一痛,恍然回神之時,只見陳文昊抓住我的手臂,目光十分之兇狠,壓低了聲音警告道。
本宮卻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他既然這麽兇狠霸道,本公主自然把先前那些憂慮、愧疚之情一概給全抹了,面上卻不動聲色,反而更加虛意逢迎起來。
本來只得六七分惬意的,如今真真假假,竟做到了十二分,喜得陳文昊眉開眼笑,意氣風發,行動之間便愈發奉承,格外地投桃報李。
本公主被他伺候得愈發惬意,于是忍不住婉轉出聲。而正如本宮所料,陳文昊看似威猛,實則是最聽不得這等聲音的,這聲音卻如鳴金收兵的信號一般,陳文昊的喘氣聲越發粗重,顫抖格外明顯,然後……然後就結束了。
本宮不免覺得雷聲大、雨點小,頗有些虎頭蛇尾、意猶未盡的感覺,然而陳文昊卻渾然不覺。他也不知道柔聲哄上本宮一哄,只是大喇喇躺在旁邊休息。
不知道休息了多久,方回過神來,居然還有臉開口問道:“如何?是朕好,還是楚少銘好?”神情頗是洋洋自得。
本公主恨不得用什麽東西糊他一臉去。然而轉念一想,他今日自我感覺如此良好,以往和他的妻妾行周公之禮時,行禮的質量可想而知。
大家同為女人一場,我不由得便深深替王婉瑜悲哀,從而明白了她從不妒忌的道理。就連那蠢得厲害的鄭蓉錦,本宮也深深為她不值,甚至覺得,和這樣傻的女人一般計較,卻是本宮有些掉價了。
陳文昊見本宮遲遲不回答,一副神游天外的樣子,臉色便漸漸沉了下來。
他不善于從自己身上找原因,一心以為是本宮戀着楚少銘,故而偏私于他,不悅道:“女子如絲羅,自當托付喬木而生。蕭夕月,你處處得朕照拂,方得茍活于世。侍奉朕自是應有之義。如今你舉止之間,處處難忘舊情,難道是想逼着朕盛怒之下,将你和你弟弟一并殺了,你才遂了意去?”
這便是陳文昊不能讨本公主歡心的原因了。處處以勢壓人,全然不如當年崔伯言尚主前後的謙卑有禮,更不如楚少銘一直以來的言聽計從。
這種強勢霸道的性格或許能讨包括鄭蓉錦在內的許多女人喜歡,但是偏偏不是本宮的菜。
兩強相争,必有一傷,如是而已,不作他想。
但是本宮縱然要強,實則在關鍵時候也頗能屈能伸,此時見他又拿蕭非凡的性命威脅我,心中将他嘲笑了個十足十,面上卻一副楚楚堪憐的樣子:“陛下,我……我還要……”主動迎了上去。
陳文昊先是一愣,繼而大喜,叫道:“再來!”便威風凜凜,迎了上來。
一回生,兩回熟。第二次陳文昊果然持久了許多,越發圓轉如意,于是賓主盡歡。
但是陳文昊有個很不好的習慣,就是喜歡在做正經事的時候說一些大煞風景的閑話。
例如說此時雲..雨正濃,他便好不知趣地輕撫着本宮的頭發,悄聲道:“夕月,從此你便是朕的女人。從前你有的,從此只會多不會少。你要一心一意待朕,否則,朕決不輕饒!”
本宮其實頗不習慣這種作風。
因為本公主養了一支私兵的緣故,所以經費近些時日十分的緊張,原本便打算在賓主盡歡之後,在一派和諧的氣氛下展開一場友好的談判,好讓陳文昊将從前的五千戶封邑還給本宮。
五千戶自然是了不得的大事,想來便是陳文昊也要頭疼良久,答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是以本公主也做好了漫天開價、落地還錢的準備。
然而,陳文昊在此時這般輕易地開口保證,本宮若不在此時順手推舟,将那五千戶封邑的事情提上一提,只怕從此便如夢幻泡影,再無從提起;但若此時貿然提出的話,陳文昊直接拒絕的可能性極大。屆時氣氛尴尬,可想而知。
談錢,是多麽傷感情的事情啊!
文皇帝啊文皇帝,難道你就不能滾完床單,再和本宮讨論這些傷感情的話題嗎?
可是思前想後,本宮卻也沒有別的辦法好想,只能先把此事在陳文昊這裏挂上號再說。于是委委屈屈地開口說道:“本宮……我原本有五千戶封邑,衣食無憂,結果你這麽一搗亂,他們都不肯交租稅了。本宮處處捉襟見肘,連頭飾都要變賣了。”
陳文昊看了本公主一眼,并不以為意,微笑着道:“你又作怪。誰不知道前朝明鏡公主富有四海,處處豪奢,哪裏就捉襟見肘了?”
本公主忙辯道:“正是因為往日的排場大了,用錢的地方多了,丁吃卯糧,舉債度日,正等着封邑的收入救急,偏又沒有了。”
陳文昊便安撫道:“往後你既是朕的女人,胭脂水粉、頭面衣飾,朕自會負責你開銷,缺什麽少什麽了,只管向皇後要去。她是個善心人,不至于克扣你。至于你往日排場,如今百廢待興,朕于前朝厲行節儉,你卻不好十分出格,好歹收斂收斂吧。”
他倒拒絕得爽利,盡管早有預料,也做好了應對之策,本公主依然很不開心。
而本公主既然不開心,自然不會讓陳文昊好過。于是,趁他正飄飄欲仙、神魂俱醉之時,本公主便裝作一副意亂情迷的模樣,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
其實那句話不過五個字,正是“少銘,你真好……”
于是本公主很滿意地看到,陳文昊整個人瞬間僵硬了。
作者有話要說:黎子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8-18 10:20:05
謝謝!
☆、降伏(下)
一條洶湧澎湃的河流帶着席卷一切的熱情奔騰而來,正待亂石穿空,驚濤拍岸,迸濺出一地的亂瓊碎玉、如雪般的浪花,突然之間,便如整個消失了一般,斷流了;
一款超豪華級的名車在高速路上飛奔,時速表顯示足足飙過了220碼,突然之間便生生地熄了火,剎車了;
一位世界級的女高音歌唱家憋足了全力,醞釀已久,正待開嗓便能唱出讓整個世界顫抖的動人聲樂,卻突然間被掐住了喉嚨……
本宮深深地相信,陳文昊此刻心中的憋屈之感,比上述各種情況只多不少,本宮亦深深地知道,像陳文昊這般驕傲自滿的男人,這種事情究竟是多麽大的打擊。
所以陳文昊整個人一下子就蔫掉了,他如喪家之犬般從戰場匆匆撤退的時候,竟沒有半點存在感。
他既然讓本公主不開心,本公主自然不會這麽輕易就放過他。于是仍然是一副慵懶的模樣,伸出手輕輕捉着他手臂:“少銘,你不要走,你不要走……”聲音嬌媚中帶着幾分急切,恰如其分地反映了女子在雲.雨之後那種既滿足又惶恐的心情。
陳文昊一言不發,将我的手狠狠打開。他全身上下只裹着半幅被子,跪坐在床前,他的臉越來越黑,眸子裏更是醞釀着一場風暴。
“蕭夕月,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朕究竟是誰。”陳文昊終于開口,一字一頓地說道,咬牙切齒,“你弟弟蕭非凡,還有飛星殿裏那些自幼侍奉你的侍女……是血流成河,抑或相安無事,只在你一念之間。”
這便是文皇帝不懂事了。倘若本宮是男人,被人誤認作別人,如此羞.辱一番,必然一言不發,轉身就走,倒還有幾分尊嚴,哪像他這般賴在這裏,試圖挽回顏面,實則是等待着繼續被羞.辱的?
而繼續補刀的法子,自然不會是一直裝作認錯人這麽簡單。
本公主于是猛地睜大了眼睛,只看了陳文昊一眼,便如夢初醒般“啊”的一聲叫出聲來,然後,一副做了錯事,等待別人原諒的樣子:“我……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可是……我沒辦法……我沒辦法……”我一邊說着,一邊開始流淚。
陳文昊此時卻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明明本宮正在态度很端正地向他承認錯誤,他卻愈發惱怒起來。也許只因為,本宮這一番虛與委蛇的心意暴露出來,實則更是傷了他的自尊心?
他似是胸中積郁難平,先是狠狠地在床鋪上錘了一拳,停頓片刻後又撲上來扼住本公主的脖子,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迸出來:“忘了他!忘了他!否則,朕先殺了你,再殺了他!”
本公主便如一朵真正的小白花一般在他的掌控下瑟瑟發抖,含淚拿哀傷欲絕的眼神望着他,卻一句話也不說。終于本公主感到憋氣、頭暈,繼而眼前一黑,徹徹底底地昏了過去。
本公主再次醒來的時候,卻已是到了夜間了。
眼前的明黃色帳幔顯示本公主仍在陳文昊的寝宮未變,而在燭火的映襯之下,帳幔上顯出一男一女兩個人巨大的影子,顯是有人站在燭火旁低聲說話。
一個正是王婉瑜的聲音:“皇上何必自己和自己過不去?天大的事情,也要用過晚膳再說,否則,若是熬壞了身子,豈不是有負江山社稷?”
既然她口稱皇上,想來另一個人應該是陳文昊。只是遲遲未見他發聲。
王婉瑜便又道:“好端端的,怎麽又鬧成這樣子了?莫不是她嬌縱任性,言語間沖.撞了皇上?只是她一向體弱多病,如此晾着倒也不是辦法,皇上可曾喚太醫瞧過了?”
陳文昊道:“太醫來過了。說她舊疾纏身,身子骨原本就弱些。朕……朕又一時下手太重……”
王婉瑜道:“皇上對她一向……皇上對後宮女眷素來憐惜,今日龍顏大怒,卻是為何?”又試探着問:“是楚少銘?她……她仍不肯回心轉意嗎?”
陳文昊恨聲說道:“朕一生之中,從未受過此等羞.辱!朕一定要想辦法殺了楚少銘,你莫要攔着!”
王婉瑜道:“殺了楚少銘,自然是小事一樁,他原本就無親無故的,自然不會有什麽人,為了他指責皇上的不是。只是,幼瑛卻又如何是好?幼瑛和楚少銘整日混在一處,幼瑛又一向愛他,只怕兩個人已經暗通款曲……”
陳文昊道:“朕教妹不嚴,若是如此,逼着她改嫁他人也就是了。只是……只是天下初定,妄殺降将,這……”
王婉瑜便勸道:“既然楚少銘殺不得,索性便放了蕭氏,由着她跟楚少銘鬧去,也好過她在宮中鬧得雞飛狗跳,衆人皆知……”
陳文昊聲音裏甚是驚訝:“連你也煩了她?”
王婉瑜道:“臣妾只是看着皇上日夜為她生氣,怕龍體有損……更何況,天下絕色之女,又豈止蕭氏一人?臣妾即刻為皇上求訪之。”
陳文昊嘆了口氣:“此事再議吧。不如,宣蕭非凡入宮,叫他好好勸蕭氏一番?”
王婉瑜道:“皇上聖明。”
陳文昊沉默片刻,突然問道:“梓童,你可是覺得,朕對蕭氏另眼相看,故而對她心中不喜?”
王婉瑜驚道:“這是萬萬沒有的事!凡皇上所愛,亦是臣妾所愛……”
陳文昊飛快地打斷她的話:“朕并無此心,只是看她可憐,勉強收容而已。”
王婉瑜道:“是。皇上仁慈。”
其後的幾天時間裏,本公主一直躺在陳文昊的寝宮之中,長期處于昏迷和假裝昏迷的狀态。直到後來本宮實在裝不下去了,便掙紮着起來,在房間中四處走動,卻一直未見到陳文昊的人影,想是日日夜夜不知道在哪個宮妃那裏風流快活了,唯有李培元收的那個叫李福成的小徒弟每日裏送來一日三餐。
李福成很是消息靈通,時不時地告訴本宮一些八卦,譬如說,鄭蓉錦被陳文昊冷落了,楊思嫣身體嬌弱,不堪承恩,下面流血了諸如此類,倒也惹得本宮莞爾一笑。
待到第六天,陳文昊終于出現在我的面前。
“你弟弟蕭非凡來了。朕封他為安樂侯,封邑一千戶,由你代管,你可滿意?”陳文昊冷冷說道,随即也不等本宮回答,一轉身,便要作勢離開。
“等一等!”我連忙說道。
陳文昊腳步一頓,果然慢慢轉過身來。
“你還有什麽話要說?”陳文昊微微擡起了下巴,滿臉的倨傲。
“本宮……本宮要梳洗打扮一番。我要回飛星殿。”我說道。
陳文昊眼中的失望一閃而過。
“那也由你。”他說。
果然飛星殿才有主場的味道。
靈樞和半夏她們看到本宮,早叽叽喳喳地圍了上來。
靈樞不分青紅皂白,先噼裏啪啦地好一通責怪,待看清楚本公主脖子上的淤痕,便開始破口大罵起狗.皇帝草菅人命來。
素問則是一言不發,直接磕頭請罪道:“若非婢子思慮不周,公主也不會受這麽大的委屈。”卻是後悔那日放本公主出去了。
我滿臉堆笑地扶起她,向衆女言道:“雖然好一陣子折騰,但并非沒有收獲。那一千封邑,已然到手了。”然後,把事情經過大略說了一說。
靈樞又開始撇嘴:“費了好大工夫,連自己命都快搭進去了,才換了一千封邑,還不是自己的……”
我微笑道:“既由本宮負責打理,這跟自己的有什麽區別?”橫豎把錢給蕭非凡那個纨绔貨,他只會上街尋花問柳,反而掏空了身子,倒不如本公主用來幹一些大事。
靈樞道:“還是不值……”
我忙着打斷她:“蕭非凡來了,你們可知道該如何做?”
蕭非凡來的時候,滿面春風,洋洋得意,就如同昭靈皇帝未死,他沒有經歷過亡國之變那樣。
一開口卻是埋怨本宮不夠給力,未能如皇後王婉瑜一般給她的家族帶來好處:
“王皇後那個不成器的弟弟,亦封了千戶侯,封邑卻比我好多了。”他如是抱怨道,“姐姐你長相比王婉瑜美的多,怎地不叫姐夫好好照顧照顧小弟我?”
他倒是自來熟,一個姐姐叫的熟稔無比也就算了,這姐夫卻是從何而來?
于是我便問:“姐夫?誰是你姐夫?”
蕭非凡便露出誇張的神情:“姐姐你就別裝蒜了!楚少銘不要你了,崔伯言也和你和離。難得皇上不嫌你殘花敗柳,願意收容,這是你天大的福分,姐夫自然就是皇上了!小弟如今也好沾沾你的光!”
靈樞聽不過,先跳出來罵道:“也不知羞!明明是那個色鬼皇帝垂涎公主的美色,公主尚能嚴詞拒絕,偏你一口一個姐夫,叫的沒羞沒臊。原來這個安樂侯,卻是把自家姐姐給賣了得來的!”
蕭非凡聞言大怒,道:“大膽刁奴!本侯爺說話,豈有你插嘴的份兒!”便作勢要打靈樞,靈樞吓得連忙躲到我身後。
蕭非凡又陪着笑向我說:“聽聞小弟的封邑收入一向是姐姐掌管的,如今小弟手頭緊,姐姐可否先預支點銀錢出來,小弟有急用。”
☆、安樂侯蕭非凡
本公主心中,其實一直對蕭非凡頗為不喜,一來是本宮前世裏因為一種名義上叫做弟弟的物種,被折騰得太慘,到了傷心至死的地步,二來則是因為,蕭非凡其人确實讨人厭。
此人是昭靈皇帝最小的兒子,如今不過十六七歲大,是昭靈皇帝曾經一度寵愛過的王美人所生。後來王美人被昭烈皇後陳素娥查出來與外人私.通經年,聖顏大怒而賜死,然而蕭非凡卻作為昭靈皇帝男人能力的象征,被留了下來,老來得子地受到昭靈皇帝的溺愛。
無人敢質疑蕭非凡的血統,雖然一度宮裏所有人都在傳說,王美人信期有誤,蕭非凡只怕不是皇上的種。
那個節骨眼上本公主恰好犯病,被國師強行作法後,勒令養在桃花庵。故而許多情況不得而知。然而那年前前後後宮中确是死了許多人,而素問和靈樞的父親程一平,便因為此事喪命。
當然這件事實則也成就了本公主,因為此事之後,宮裏的宮人去了何止半數,昭烈皇後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亦是元氣大傷,本宮卻借此機會,将自己的人更加滲透進去,處處布局。
本宮向來對昭靈皇帝這個渣男的骨血缺少手足情,覺得蕭非凡讨人厭,自然不是因為蕭非凡的血統,而是他一直以來為人處世的态度。
正如同世上的許多弟弟那樣,蕭非凡仿佛認定了天底下所有的姐姐都該為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挖空心思克扣婆家、虧待自己,來滿足他的一己私欲。自本公主分府另住以後,他便常常厚着臉皮,不請自來,理直氣壯地向本宮讨要零花錢,動辄便是幾百、幾千兩銀子,卻從來不思歸還。
本公主再怎麽富得流油,銀子卻也不是憑空裏變出來的,中間凝結着多少殚精竭慮、無差別的勞動,更何況這每一分銀子都是要派用場的,借了幾次之後,便想了個理由推辭掉了。他尤不死心,直接向崔伯言開口讨要。就連本公主和楚少銘好上之後,他仍是要銀子要得明目張膽,就仿佛崔伯言天生欠他的一般。
由于蕭非凡實在得昭靈皇帝溺愛的關系,本公主彼時不好跟他真正翻臉。雖然暗示過崔伯言幾次,無奈此人似乎是鐵了心要讨好本宮的家人,好讓本宮虧欠他更多,是以從來都是面上應承,實則背地裏陽奉陰違。
須知本公主當時和崔伯言,卻有幾分財政各自獨立的意味。蕭非凡這麽可着勁地拖本公主後腿,本宮實在是壓力山大,有苦說不出。起初尚有心提點崔伯言幾句,私下裏把銀子補貼回來,後來見他一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賤樣,便也由着他了。
而蕭非凡要銀子做什麽呢?起初是去賭坊裏賭錢,等到年紀漸長有能力了,便開始去秦樓楚館尋歡作樂,男女通吃。他常去的賭坊和青樓,好巧不巧正是本宮的産業。用本宮和本宮驸馬的銀子,去本宮的地頭尋開心,找樂子,對着本宮的屬下作威作福,這種事情也只有他幹的出來。
是以在聽說他的王妃鄭蓉佩要和他和離之後,本宮其實頗為開心。據說他性格暴躁,私底下經常對鄭蓉佩非打即罵,府中略平頭正臉的丫鬟,将近淫遍,連那些面目清秀的小太監,也難逃他的毒手。這樣的人渣敗類,若是依了本宮的意思,鄭蓉佩早就該與他和離了,不該拖到現在。
此時蕭非凡涎皮賴臉,又向本宮開口要銀子,本宮不僅感到生理性的厭惡,而且還有幾分一籌莫展。
沒見本宮正在為銀子的事情發愁嗎?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雖說陳文昊這個守財奴,磨蹭到最後終于象征性地給了本宮一千封邑,但按照朝中慣例,當年的收入是不要想了,真正能派上用場,還要等來年這個時候。
如今正是比青黃不接還要青黃不接,蕭非凡卻膽敢此時開口向本宮要銀子,這叫本宮如何咽得下這口氣!本公主連命都快搭上了,好容易将一千封邑騙到手,卻還沒有入賬,你蕭非凡怎麽敢一過來就要錢!
但是本公主氣憤歸氣憤,腹诽歸腹诽,這面子上的工夫卻還是要做足的。陳文昊自家兄友弟恭,是以格外不能理解別人家的手足反目之事,若是讓他知道,本宮對這個碩果僅存的名義上的弟弟愛理不理,必然不是什麽好事。有的時候,最後的一根稻草往往能壓死駱駝,所以本宮不得不打起精神,謹慎行事。
“多……多少?”本宮如同每一個慈愛兼無私奉獻的姐姐那樣,輕輕問道。
“一萬兩。”蕭非凡卻是氣定神閑得很,獅子大張口的時候半點沒覺得不好意思。
“這……”我面上顯出幾分遲疑之色,微微垂下了頭。
蕭非凡便有幾分不耐煩:“姐姐,我此時仍尊稱你一聲姐姐,實在是改朝換代,我只得你一個親人的緣故。正所謂落架的鳳凰不如雞,連鄭蓉佩都敢跟你弟弟和離。若是你不憐我疼我,我卻尋誰去?”
可是這個世道,并非是普天之下皆你媽的。何況這副咄咄逼人的姿态,着實太沒眼色了一點。
“要……要這麽銀子,做什麽?”我又問道。
“嫖妓。”蕭非凡眼睛眨也不眨,直接回答道,“落雁居最近來了一個西域美人,據說會跳什麽肚皮舞,小弟想去看看熱鬧。”
本公主就知道他不會去幹好事。他一千戶的封邑一年才多少收入,便敢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