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情人

錢墨被鬧鐘叫醒之後,玩了一會兒手機才去刷牙洗臉,然後昨晚的記憶忽然就湧了出來。

“你可不可以陪我去車管所?”

“徐助不願意幫我要你的委托書簽名。”

“發票還在嗎?”

錢墨登時就慌了,他怎麽敢和虞靖西說這種話,現在補救還來得及嗎!?

後來還發生了什麽?

虞靖西打他了!還叫他“閉嘴”!

完了完了!整個完蛋了!

這次沒有很醉他都搞出了這種幺蛾子,上次喝醉他都做了什麽?是不是做了更過分的事情?過分到虞靖西都把它單獨拿出來說“喝多的時候讓我陪你坐地鐵也可以”。

錢墨越想越慌,打算今天就去找徐助打聽一下上次酒後發生了什麽。

錢墨升職之後有了自己單獨的一間辦公室。他今天把工位上的東西搬進去之後,決定買一把可折疊的躺椅,這樣中午就能夠躺着休息了。

處理了一些案頭工作後,午餐時間臨近,錢墨開始給徐助發消息。

墨:徐助~~~

墨:[海獺揉臉.gif]

總助-徐寧:怎麽了?

墨:你中午吃什麽呀,要不要一起吃呀~

徐寧覺得有點奇怪,錢墨平時并不會找他一塊吃飯。

總助-徐寧:發生什麽事了嗎?

墨:[害羞狗狗.jpg]

墨:想問你點事情。

總助-徐寧:抱歉,我真的不能幫你要簽名,你還是直接和虞總說吧。

墨:[冷汗][冷汗][冷汗]

墨:不是這個啦!!!

會議室裏,虞靖西、徐助、咨詢公司的工作人員正和一塊商讨關于喜月的年度戰略方向。

會議從早上9點一下就談到了12點。終于,虞靖西起身與對方握手:“合作愉快,期待您的方案。”

“能為喜月服務也是我們的榮幸,合作愉快。”

徐助招呼衆人:“我們在食堂二樓為大家準備了一些簡餐,方便的話可以一起吃。”

大家客套幾句之後,一行5人一起向食堂出發。

路上徐助還在回信息。虞靖西不小心瞥了一眼,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小土狗頭像,低聲問:“錢墨找你?什麽事?委托書簽名嗎?”

徐助有點意外:“你也知道簽名的事了?”

“嗯。”

“不知道,這次好像不是。”

“我能看看聊天記錄嗎?”

徐助想既然虞靖西都已經知道簽名的事情了,那他們的聊天記錄也沒有什麽不能看的,便把手機遞給了虞靖西。

虞靖西一打開就覺得整個屏幕充斥着語氣詞、波浪號和萌寵表情包。他皺着眉頭看劃拉了兩下,覺得整個對話毫無重點,信息密度極低,弄得他腦殼疼。虞靖西把手機還給徐助,評價道:“聊天效率太低了,直接叫他一塊過來吃飯吧。還有商務餐嗎?”

“有,我多訂了一份。”

虞靖西點點頭表示贊許,徐助果然是個可靠的好員工。

錢墨組織了好一會兒語言才推開包廂的門。

意料之外的,他看見了幾張陌生的臉。包廂裏只有一個地方有空位——虞靖西邊上,于是他不得不坐了過去。

徐助為他們介紹:“我們的廣告部部長錢墨,你們之後有對公司現狀的一些疑問都可以找他。錢墨,這是咨詢公司的幾位項目負責人,之後會根據喜月的現狀和市場情況做一個全面的發展分析和報告出來。”

負責人:“接下來的一個月辛苦你了。”

錢墨有點懵:我只是想過來問一問我喝醉酒之後都做了什麽,怎麽還談上這麽嚴肅的工作了?

但表面上他非常淡定地應和道:“應該的。”

餐後,徐助送走了咨詢公司的人。虞靖西擦擦嘴巴,對着在邊上回消息的錢墨說:“你讓我花了一千萬。”

“什麽一千萬?”錢墨睜大了眼睛,這話可不能亂說,虞靖西和喜月都是按月給他打錢,金額雖說上下有所浮動,但也不可能收個一千萬,他可不值這麽多。

“年前我就有打算找家咨詢公司調整一下公司的戰略方向,但因為其他一些雜事一直耽擱着。檸檬水也算是轉型的一次嘗試。在看過你的報告之後,我覺得這件事情有必要馬上提上日程,所以我今天花了一千萬。”

錢墨感受到一陣肉痛,恨不能立刻加入剛才那群人。

一千萬!為什麽別人賺錢都這麽容易啊!

“你本來中午找徐助要說什麽?”

“沒什麽。”錢墨不是很想問當事人這種事。

“說實話。”

明明虞靖西的語氣好像也沒有很兇,但錢墨已經開始害怕了。他想到之前幾次虞靖西讓他說實話的經歷,最後還是招架不住:“我就想問問他上次去O&T我喝多了之後做了什麽。”

“為什麽不問我?”

“你很忙。”

“錢墨。”

錢墨的聲音小下去:“我覺得事情過去了再翻出來講像在撒嬌。”

虞靖西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我想知道我有沒有讓你不高興,喝醉酒的時候是不是很惱人,是不是給你添了很多麻煩……”

錢墨低着頭有點忐忑地摳着自己的手指。

“是很麻煩。”

“對不起!我不是……”

“沒關系,”虞靖西打斷他,十分大度地說:“以後少喝點,不要影響工作就可以。”

“我會注意的。”錢墨忽然覺得虞靖西其實也有很和藹的一面,或許自己之後可以不用那麽怕他。

虞靖西讓錢墨回去之後,獨自在包廂裏抽了一支煙。他想:錢墨是只一教就會的小狗,這樣的小狗應該獲得更多獎勵。

于是随手給錢墨轉了五萬塊錢零花。

下午,虞靖西工作到四點打電話給錢墨問他要一個預算報表。

錢墨:“我這裏好像沒有,我去Vivian的辦公室找一下,你先別挂。”

虞靖西把手機放下開始處理其他事務,這時他接到了一個令人意外的電話。

“虞總,樓下有個叫‘鐘雲’的人找您,但他沒有預約,您見還是不見?”

鐘雲,這個名字聽起來着實是有點陌生了。

“讓他上來吧。”

在等待的間隙裏,虞靖西回憶起了和鐘雲的過往。那實在是個乏善可陳的故事:三年前,還是導演系男大學生正在籌拍他的畢業作品,但是卻沒有足夠的資金。虞靖西看不懂鐘雲的電影,但看得懂鐘雲的渴求。然後就是包養、膩味、分手。

虞靖西自認他不曾虧待過鐘雲,分手後對方也不曾有過糾纏,那今天找上門來的原因是什麽?

鐘雲推開門進來。兩年不見,鐘雲黑了許多,也胖了一些,面容是掩蓋不了的憔悴。

“靖西,幫幫我。”

鐘雲遞過來一本被翻過許多遍的劇本和一個u盤,裏面有他粗剪的一段影片。

“劇組已經拍了一個多月了,再有十天就可以拍完了,但投資人忽然撤資,後續資金跟不上了。”

“制片人呢?”

“制片人也沒有辦法。我已經借了十萬投進去,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我現在只要二十萬,只要二十萬我就能拍完。我可以把影片上線後我80%……不,我所有的分成都給你。”

虞靖西翻了翻劇本,簡單地看了一下片子。鐘雲拍的是部文藝片,影片裏有些奇奇怪怪的表達或者想法,喜歡的人會很喜歡,不喜歡的人會非常不喜歡。

虞靖西:“我不覺得市場能夠接受這樣的片子,文藝片太過小衆,即使是回本也是件困難的事情,我建議你放棄,及時止損。”

鐘雲不肯:“這部電影對我很重要,我寫了四年的劇本,我不想放棄。或者,就當我向你借錢好不好,我可以寫欠條。”

虞靖西當然了解鐘雲的經濟狀況,“文藝片導演”這種工作根本不是一個出生于南方三線普通家庭的孩子該做的工作。

“你更應該先賺些錢養活你自己。如果你願意,喜月有幾支廣告片要拍,我可以向品牌部推薦你,但不能保證結果。”

“我等不了,現在拖一天就是一天的經費。我可以寫欠條,算利息也可以,我有錢了一定會還你。”

“抱歉,我不想借。我完全看不到收益。”

“靖西,求你。”鐘雲幾乎要跪下來了:“我們過去的日子你忘了嗎?那個時候……”

“你該走了。”

鐘雲雙唇顫抖,開始脫衣服:“我可以陪你上床,怎麽做都可以,在哪裏都可以。求求你,我只要二十萬。”

虞靖西輕描淡寫地瞥了一眼,轉過頭去:“你和你的片子對我來說都沒有價值。鐘雲,給你自己留點體面吧,我們已經沒有關系了,以後也別見面了。”

鐘雲最後還是走了,什麽都沒有得到。

虞靖西又工作了一會,忽然想起什麽,拿起手機一看,上面顯示錢墨在5分鐘前挂掉電話,他們一共通話了37分鐘。

錢墨親耳聽見虞靖西把鐘雲趕走并不覺得快意。

虞靖西随手就能給現情人五萬塊錢零花,卻不願意花二十萬塊錢拯救前情人的夢想。

錢墨不希望自己一年之後也落入那樣難堪的境地。但思考過後,發現他不太可能缺錢缺到這種程度。他沒有什麽燒錢的理想和愛好——打單機游戲、看綜藝、看電影、看小說,都不需要怎麽花錢。思來想去,他決定給自己購買一份醫療保險,又順便了解了一下寵物醫療,發現現在還可以給寵物買保險,頓時寬慰許多。

最後,錢墨又想到關于死亡的問題。雖然有保險,但如果得了絕症的話,還是不要太折騰了吧,可以簽個遺體捐贈,開心過完最後一段時間,然後找個天氣好點的日子自殺。

錢墨已經認真思考起自己的墓志銘要寫什麽了。只是不知道那一天,父母會不會來看他,為他流一滴淚呢。

六點鐘,虞靖西撥了個電話給錢墨。

“晚上我想吃海鮮面。”

“好。”

他們默契地沒有提起關于鐘雲的一切。金主沒有義務和情人解釋,情人也不該探聽太多金主的私事。

錢墨想:這樣的距離就很好。

然後虞靖西手掌的觸感又湧上來,帶一點繭子的粗糙、可以完全掩住他口鼻的寬大,最後還有上海臺風天裏的緊張和恐慌。

同類推薦